他在莊子上住了這麼久,這次匆匆忙忙的回來m,難不成是生了重病,所以才這樣急切?
沈紫言想着,忙命隨風取了對牌去請大夫。又派了墨書去探望,瞧瞧是怎樣的光景。
墨書才進了沈青林的院子,便聽見一陣嬉笑聲從裡面傳來。墨書吃了一驚,這主子還病着呢,屋裡人居然玩鬧起來了,哪裡還有個章法。這樣想着,故意放重了腳步,進了院子便問:";大少爺呢?”
話音剛落,便瞧見那羣丫鬟中央,正是沈青林本人,滿頭大汗的在踢蹴鞠,身邊圍了一堆的丫頭,都笑嘻嘻的望着他,不住的喝彩稱好。沈青林見了墨書來,腳下不停,頭也不擡,“你是哪個院子當差的?”身邊就有機靈的小丫鬟說道:";大少爺,那是三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沈青林聽說是沈紫言的大丫鬟,一腳將那蹴鞠踢到了花叢裡,看不見蹤跡了,這才住了腳,斜着眼問:";大夫呢?”
墨書見他面色紅潤,暗想着他方纔還踢蹴鞠,哪裡像是個病人,便說道:";小姐已經命人去請了,這早晚該在路上了。”沈青林胡亂點了點頭,敷衍似的說道:";你回去替我多謝你們小姐。”說着,又命幾個小丫頭去揀蹴鞠,玩鬧開了,竟是當墨書不存在一般。
墨書回來m時臉色有些不大好看,“我瞧着大少爺生龍活虎的,哪有病着的樣子”沈紫言奇道:";既然沒有生病,那請大夫做什麼?”墨書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沈紫言哪裡知道沈青林在鬧什麼,也不欲管這事,便是想管也管不了,淡淡說道:";大夫進來時,和老爺去說一聲。”墨書也正有此意,聞言忙應了。
沈紫言對沈青林一向沒有什麼好感,對他的事也不大放在心上,起身去了沈青鈺處,見他正坐在窗前溫書,便放輕了腳步,趙媽媽見了她進來,忙迎了上來,奉了茶,沈青鈺這時察覺沈紫言的到來,眼中一亮,忙放下書,軟軟的叫了聲:";三姐”
沈紫言微笑着去摸他的頭,見了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有些心疼,“又是每日看書到半夜?”自沈夫人死後,沈青鈺在沈紫言房中哭了一場,回來m以後似是變了個人一般,那股童稚之氣正慢慢褪去,恍然如一個小大人了。沈紫言見着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見他勤奮苦學,心裡自然是歡喜,可又擔心他沒日沒夜的熬着,身子吃不消,畢竟他也才九歲而已,哪經得起這樣的熬心。
沈青鈺似乎明白沈紫言的意思,搖了搖頭,“這些日子都是戌時就歇下了,並未熬夜。”沈紫言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你當真不哄我?”說着,望着趙媽媽,“二少爺說的可是實話?”“三姐”沈青鈺也瞪着她,“我幾時騙過你?”沈紫言這才放下心來,嘴邊不由綻出半分笑,“待會叫廚房給你做豌豆黃吃。”
沈青鈺歡呼雀躍的應了,沈紫言也不欲打擾他念書,見他一切都好,也就閒話了幾句,靜靜退了出去。
半路上卻遇見隨風,她剛纔帶着大夫去給沈青林瞧病了,沈紫言明知沈青林鬧的虛幌子,還是問了問:";大夫怎麼說?”隨風臉上表情有些奇怪,掃了眼四周,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少爺倒是沒病,是翡翠有喜了。”有喜?
沈紫言半晌才反應過來,“當真?”隨風連連點頭,語氣裡有了幾分鄭重,“聽說是大少爺病了,還特地去請的太醫院的太醫,想來是假不了的。”
原來是翡翠有了身孕,難怪這樣神神秘秘的,似是見不得人一樣。
這可是在家孝中,居然讓丫鬟懷上了孩子,讀書人是最重視忠義,孝義名聲的,傳了出去,這個不孝的名聲扣下來,沈青林的前途也就完了。更何況還是在沈青林未娶的情況下,翡翠又是未過明路的,就鬧出了這樣的醜事,日後還有哪個好人家的女兒肯嫁進來
沈紫言還是第一回遇見這樣的事情,便問:";我父親可知道了?”隨風忙不迭點頭,“我帶着大夫出去時,恰巧遇到了老爺,老爺也就順口那麼一問,誰知道竟然是這事,老爺當時就拉下來臉,帶着小廝,怒氣衝衝的去了大少爺的院子。”
沈紫言微微頷首,“這事自有父親處置,我們只當是不知道吧。”心裡想着沈二老爺對金姨娘的寬和,眼中一黯。
沈二老爺帶着一行人到了沈青林的院子,遠遠的便聽見嬉鬧聲,待走了進去,發現是這般光景,已氣得臉色鐵青,他對沈青林雖然未抱過多大的希望,不像對沈青鈺那般對他期望甚深而嚴苛的教導,也不指望他能光耀門楣,可沈青林畢竟是長子,哪又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稀裡糊塗的就這麼過去了。大喝:";拿大棍來,把門都關上”
沈青林嚇的魂飛魄散,有心找人來勸解,但見沈二老爺氣的眼都紅了,哪裡還敢出去求人。
沈二老爺見那些小廝們都紋絲不動,喝道:";愣着幹什麼?給我綁起來,着實打死”那小廝們見沈二老爺臉色都變了,也不敢違命,戰戰兢兢的上去將沈青林縛住了手腳,按在凳上,舉起大板打了十來下,沈青林不住的討饒,爹爹父親的不住混叫,哭的眼淚鼻涕沾滿了衣襟,十分狼狽。
沈二老爺見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沒你這樣膿包的兒子”一腳踢開掌板的,自己奪過板子,狠命的打了十幾下,沈青林只是亂嚷亂哭,後來經不得這樣的苦楚,疼不過了,聲音漸漸的微弱了下去。
衆人見了沈青林臉色大不好,已是面如白紙,知道不祥了,忙趕了上去,抱住板子,不住的懇求勸說,沈二老爺氣喘吁吁的在太師椅上坐下了,“罷了,罷了,今日必定是要氣死我才罷休”
衆人忙上前扶了沈青林,又去勸解沈二老爺,沈二老爺冷哼了一聲,看也沒看沈青林一眼,拂袖而去。
沈紫言那邊已得了消息,“現在如何了?”隨風適才去瞧了瞧,想到沈青林房中亂成一團糟,忙道:";這次是打的狠了,我瞧着大少爺綿白氣弱,衣襟上全是血漬,竟無一點好處。”父親教導兒子,天經地義,哪怕是打死也沒人說什麼的,沈紫言又哪裡會多話,默然了半晌,這才說道:";你去給大小姐遞個信,這天也晚了,明日我們去看看,拿了那活血化瘀的丸藥給大少爺送去。”
隨風忙應了,拿着丸藥去了沈青林處,秋水就去了沈紫諾那裡,見她泥菩薩一般坐在炕上,手裡握着一卷書,也看不清是什麼名目,將沈青林被打一事一五一十的說了。沈紫諾吃了一驚,瞠目結舌,“怎麼會這樣?”說着便下了炕,藍衣忙扶住她,“小姐也不用急,秋水不是說了麼,明日您就和三小姐過去看看。”饒是如此,沈紫諾還是唏噓了一回。
月明星稀,微風拂過樹枝,葉影在月光下斑駁影移。滿院子都灑滿了水銀似的月光,幽靜非常,不時還能聽見幾聲蟲鳴聲,在暗夜裡此起彼伏。
許熙俊朗的面龐上染上了一層黃色的光暈,凝神看着一幅畫,彷彿魂飛九天之外。畫上卻是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女子,雙頰上有淺淺的梨渦,一雙纖纖素手支着下巴,笑得如春花般燦爛。
“大哥,明日我同人去踏青,你去不去?”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了進來,許熙忙將畫收起,小心翼翼的放在錦盒裡,用金鎖鎖住了。許燾大跨步的進來,已看到他的動作,玩味的看了眼許熙的神情,擠眉弄眼的笑得有些曖昧,“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惦記着那女子?”許熙只是淡淡的笑笑,眼底眉梢都是溫柔。
許燾默默看了他半晌,難得的正了臉色,搖了搖頭,“你這麼拖着也不是辦法,現在還能拿考進士做藉口,你這樣的才華,進士及第還不是囊中之物,到時候你又拿什麼理由去搪塞母親?”
許熙嘆了口氣,眼中盡是決絕,“我已說過,非她不娶。”許燾聽着兄長賭誓一般的話,無可奈何的嘆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思,這麼些年,明裡暗裡一直在打聽,可那不過是萍聚,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你們又只見過一次,全天下不知多少女子,你到哪裡去尋她?”
許熙垂目微笑,掩去眼中的苦澀,“總能找到的。”似是說給許燾聽,又似是說給自己聽。許燾面上雖是漫不經心,心裡卻着實欣賞許熙的長情,不忍見他傷心,忙笑道:";我明日約了齊家的小子去踏青,你去不去?”許熙輕笑了笑,“我就不去了,齊家那小子,你倒是別跟着他一味的胡來。”許熙撇撇嘴,“不過是一起玩鬧罷了,他品性雖不正,可也豪爽大方……”
許熙送走了許燾,不由放眼望向窗外,良久良久,眼裡染上一股落寞,默默呢喃:";你在哪裡?”風吹過,撩起他雪白的長衫,月光下,竟顯得十分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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