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血戰無名山(中)

日頭已經落到了山脊的另一面,那些薄霜造成的反光自然也減弱了許多。這給官兵的突擊造成了一些有利的條件,一名穿着扎甲罩衣的明軍守備,用腰刀指着佔據山脊一側的闖營陣列,大聲叫嚷着。

“都給我衝上去啊!鄭大人發話了,先搶上山頭的,發給紋銀五十兩!”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鄭國棟不斷提高的賞格,終於激發起了明軍官兵的戰意。他們口中喘着粗氣,雙眼滿布血絲,攀爬山脊造成的疲勞感和高額賞格帶來的興奮感,一起刺激着肉體。

“衝、衝……衝上去啊!殺光賊寇!”官兵們嚥下了口中的唾沫,劇烈地呼吸,他們的眼神摻雜了激動、恐慌和一種令人印象深刻的血腥感。

一把把長刀,一支支長矛,在日光的照耀下,閃爍出驚人的殺氣來。官兵的戰靴踏碎了山路上層疊的白霜,一些融化的霜水和土壤混雜在一起,使得道路變得微微泥濘了起來——但這沒有阻礙明軍士兵們的前進,反而更激發出他們心中原始且沸騰的殺戮慾望來。

“給我——給我殺啊!”

伴隨着官軍守備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紮成一團的官兵們終於又重新衝上了山脊。

衝在最前面的那名官兵,看着歲數不小,可能有三十多歲的模樣,他的鬍渣繚亂得和山道上被踏碎的那些雜草、樹枝一個樣子,猛烈的衝擊和發自本能的吶喊嘶吼,令他臉頰兩側的肌肉都顫抖了起來。

在這名官兵的對面,是一位比他年輕很多的闖營將士。這位闖營將士只穿着單薄的一件粗布短打,但他緊緊握住雁翎刀的那雙手卻異常沉穩和有力。

兩人的視線交集在了一起——伴隨着四面八方官兵和流寇們廝殺的吼叫聲,這兩人同時揮舞出了手中的武器。那年紀大些的官兵,先把腰刀砍了出去,他用力極猛,刀刃與其說是劈砍,不如說是砸在了對面流寇的肩膀上。

年輕一些的闖營將士吃痛一聲,他感到了肩膀上傳來的劇痛,但也感到了官兵的腰刀似乎被夾在了肩骨上,一時無法拔出。他知道這是不可錯過的好機會,便忍住肩上刀傷帶來的劇痛,兩手握住雁翎刀的刀柄,從右腰腰間把長刀刺了出去。

噗嗤一聲,那把雁翎刀刺破了官兵身上的一層布面甲,刀鋒扎進去了三分之一左右。一些鮮血濺在了闖營戰士的衣服和臉上,他不爲所動,十分沉穩,將刀尖旋轉了九十度左右,拔出來了一點,復又扎刺了進去。

“啊!”被雁翎刀刺透腹部的官兵慘痛驚叫了起來,他口中涌出了許多鮮血,右手漸漸失去了力量,不得不放開了那把腰刀,向後退了一步。

噗,那位年輕的闖營將士將雁翎刀的刀尖全部拔了出來,從官兵的小腹裡帶出了半串流淌腸子。

“呼、呼。”

殺死麪前官兵後,他纔開始大口呼吸了起來。他們並不是仇敵,眼前被刺殺的官兵與他素不相識。闖營將士知道,這名官軍士兵也有自己的雙親,或許還有一個賢惠的妻子,一雙可愛的兒女——當他被自己殺死的時候,他的家人也很難在這個殘酷的亂世裡,繼續活下去了。

他們並沒有深仇大恨啊。

可究竟是什麼促使他必須殺死眼前的官兵?或者說,是什麼讓他不得不離開米脂老家,做響馬流賊爲生?

“九條龍!跟老子衝啊,把官兵都趕下山去!”

他來不及繼續思考這個問題,只聽到劉宗敏大聲叫喊着自己的綽號“九條龍”。“九條龍”擡起頭來,見到劉宗敏帶着四五名士兵,揮舞着短兵,居高臨下衝了過來,他們聚成一個小小的戰陣,依靠從山頭衝下來的力量,驅散了七八名官兵。

“上啊!都跟着劉將爺,把官兵都趕下去啊!”

“九條龍”本名谷可成,他是李自成的米脂同鄉,年齡雖輕,可卻異常的驍勇善戰,在闖營中常常自居先鋒,被呼爲“頭隊”。谷可成不顧肩膀上的刀傷,大聲呼喝着,鼓舞身邊和身後的將士們,一起跟隨劉宗敏衝殺出去。

劉宗敏身邊的戰士數量因此漸漸增多了起來,從四五人,變成了七八人,又從七八人變成了十多人。這十幾人都是闖營中素以勇猛著稱的人物,他們之中最強悍的自然是劉宗敏,劉宗敏的虯髯鬍須早被鮮血打溼,胡亂的糾纏在一起,像極了寺廟壁畫上常見的怒目天王。

其他十餘人也各個驍悍,肩膀上還帶着刀傷的谷可成,幾乎與劉宗敏一般勇猛。他用雁翎刀將面前官兵刺來的長矛格開,然後搶身進去,迅速拉近了和敵人的距離。

谷可成每一步都紮實用力地踩在泥土裡,像是一頭戰象或猛虎那般,兇猛至不可阻擋的地步。長矛被格開的官兵漸漸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他的面龐因驚嚇和憤恨變得有些扭曲——這名官兵試圖丟棄手中的長矛,拔出腰間的短刀和谷可成廝殺。可時間太短了,谷可成搶身衝過來的速度又是這樣的快。,他還未來得及拔出武器,便被谷可成狠狠撞倒了,連頭盔都被撞飛了出去。

撞開官兵的瞬間,谷可成又用那把雁翎刀自下而上,挑斬了一刀。嘶的一聲,大量鮮血從官兵的脖頸上噴涌而出,像一條血蛇般,殘忍而可怖。

“擋住、擋住啊,給老子擋住啊!你們他媽的聽不到老子說的賞格嗎!”

明軍守備見到新的一波攻勢,不僅沒有像他預料的那樣,依靠高額賞格激發起來的士氣,打穿流賊的陣列。反而是大量官兵,被那個虯髯賊首帶着十幾名精悍賊兵一口氣驅趕了下來。

賊人依仗地勢,以逸待勞,在體力上有很大優勢,官軍辛苦衝上山脊的時候,大多都已經直喘粗氣了,可賊人卻可以遊刃有餘趁機反擊。而且賊人居高臨下,結成軍陣,發動反突擊的時候,可以依靠地勢帶來的衝擊力,將官兵的陣型迅速衝散。

這讓官軍連續發動了多次攻勢,可都沒有獲得什麼可值一提的戰果。甚至於到了現在,反而被那虯髯賊首趕下山來。守備氣惱至極,他想揮舞長刀砍翻幾名潰敗下來的官兵,可又擔心這些潰兵指不定和自己的同僚、乃至於上峰有親戚關係,因此只能忍耐怒火,破口叫罵。

只可惜叫罵比不過劉宗敏的刀鋒,官兵們對流賊衝殺的恐懼,遠遠大於對守備叫罵的恐懼感。

處在更後方的鄭國棟也可以看到山頭上激烈的爭奪和戰鬥,他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視野更好,也因此更加憤怒。

“這打的是什麼狗屁仗!他媽的打了這麼久,連一個山頭都衝不上去!”

憤恨至極的鄭國棟揮舞馬鞭,狠狠抽在馬旁一名傳令兵的頭上,打出一道紅色的血痕來,但這也不能完全抒發鄭國棟的怒氣。

“你、你,你們帶上家丁,給我頂上去!”

鄭國棟用馬鞭指着兩名官軍軍官——其中一人就是此前在龍駒寨時給鄭國棟和艾國彬通報軍情的蒙古家丁。他命令這兩名體格魁梧、殺氣騰騰的軍中驍將,讓他們率領自己部下最精悍的一批家丁,帶頭衝陣,務必要奪下一座山頭,振奮全軍的士氣。

明季以來,師無紀律,洪武帝制訂的明軍制度早成了一紙空文。像鄭國棟這樣出身將門、世代從軍的將領,往往把部隊中的大量額定兵員空置。一萬人的部隊,可能只有四千真實兵力,剩下六千人則只存在於紙面之上,這六千人的軍餉自然落入了鄭國棟等一批將領軍官的口袋之中。

而這剩下的四千真實兵員,往往也都待遇很差,餉銀遭到各級官員與將領的剋扣盤剝都是常事。鄭國棟便是一邊靠大量的部隊空額喝兵血,一邊剋扣剩餘戰兵的餉銀,甚至於侵吞軍屯、奴役軍士來發財——當然,他也不至於完全涸澤而漁,爲了應對戰事,鄭國棟又把自己盤剝侵吞所得的大量財富,從中取出一部分,專門用來供養一支精銳的家丁部隊。

這些家丁有些掛靠在朝廷經制兵力中,編入營伍領餉,但更多就真的是以鄭家家丁的名義存在,與明朝朝廷沒有法理制度上的聯繫,而只同鄭國棟個人有效忠關係。

假若朝廷某日心血來潮,想要查辦鄭國棟侵吞軍餉、軍屯的問題,罷免他的職務。那鄭國棟自然就可以帶着自己的家丁們離開軍隊,只給朝廷留下一支盡是空額、毫無戰鬥能力的軍隊來。

邊軍之中,幾乎所有將領都在採用這種方法。一邊侵吞朝廷的軍屯和餉銀,一邊利用朝廷的稅銀與官田,養活自己的私人武裝。也因此,朝廷絕無辦法清查邊軍之中人人皆知的侵吞和空額問題——大不了將領們便帶着自己的私人家丁離職,朝廷失去這些家丁,靠那些空額軍隊如何打仗?

所以,家丁們就是邊軍將領戰陣衝殺與宦海浮沉的最大依仗。鄭國棟下決心將家丁部隊投入戰場之中,也說明他的耐心與怒火實在到達了極限。

他手下的這些家丁,多是久經戰陣的精悍士卒,其中也不乏口音怪異的蒙古夷丁。他們穿着比其他士兵明顯更加精良的盔甲,使用的武器質量也更好,一些火銃手用的也不是那種射程很短、威力又弱的火門銃,而是做工精細許多倍的鳥銃。

鄭國棟看着眼前兵強馬壯的陣容,信心大增,他擡起下巴,示意那兩名軍官帶着家丁部隊趕緊出擊,滅此朝食。

“給老子奪下那座山頭,賞格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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