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默特部是個源遠流長的蒙古部落,它誕生於貝加爾湖畔的森林之中,史籍中稱爲“林中百姓”的“禿馬惕”部;在大蒙古帝國時受命鎮守過阿爾泰山十二關口,被叫做“十二土默特”;十五世紀開始徙牧於陰山和土默川富饒的土地,成爲達延汗時期的蒙古右翼土默特萬戶。
蒙古崛起初期時,成吉思汗派其長子朮赤收復了林木中百姓,並令部將豁兒赤統領禿馬惕部。由於蒙古帝國的需要,一些禿馬惕人蔘加了蒙古鐵騎征服歐亞大陸的西征和對金朝的戰爭,參加了對被征服地區的統治而留在了異地。
另一些禿馬惕人逐漸遷徙離開了貝加爾湖地區,進入阿爾泰及周邊草原地帶經營畜牧業,其中部分禿馬惕人被派往阿爾泰山的十二個關口駐防。最後這些禿馬惕人陸續遊牧來到了河套一帶,分成十二鄂托克駐牧,史稱十二土默特。
達延汗重新統一東蒙古後各部後,即將左、右翼六個萬戶除兀良哈萬戶之外的五個萬戶分封給了自己的子孫。其中把右翼的土默特部分封給四子阿爾蘇博羅特。
明朝後期以來,由於蒙古末代大汗林丹汗率領的察哈爾部與後金進行戰爭,土默特部一部分留住大同邊外土默川一帶,一部分東遷遼東地區,故有東、西土默特之稱。
天聰六年,皇太極調清兵及東部蒙古四子部落、烏喇特部落、茂明安部落征討宣化、大同邊外林丹汗部、西土默特部,該二部戰敗降清。
此後皇太極便將西土默特部編爲左、右翼二旗,設都統、副都統、參領、佐領等官以統轄旗衆。
東土默特部則很早就因爲畏懼林丹汗的勢力而投奔了皇太極,天聰四年東土默特部按皇太極的旨諭,率領各自的部衆東遷,到達錦州邊外。
所以此時佔領河套地區的,就是原本屬於清軍建制之下的土默特左右兩翼旗。
但自從去年的徐州會戰以來,滿清八旗的力量在關內遭到沉重打擊,原本依附於滿清的各支附庸力量也紛紛叛離清軍。
在關內是以孫三桂和孔有德爲首的各路叛王紛紛另謀出路,在塞外地區便是像土默特左右兩翼旗這樣的蒙古勢力,甚至於是遠到黑龍江一帶的索倫人部落,都開始尋求獨立,脫離了清軍的管控。
清軍中善戰的親王宗室幾乎全部戰死在關內,代善老邁無力,手頭的滿洲兵員也在關內消耗殆盡。他帶領清軍殘部退守盛京後,又在去年年底和光中二年的初春,由於遼東饑荒問題,內部發生了數次漢民和包衣起義的動亂,實力再度受到重大削弱。
到現在李來亨兩路出兵,一路搜套打擊重獲獨立的土默特部、一路南下和孫可望對峙時,清軍完全無力出兵干涉。
按照參軍院的估算,很可能此時清軍可以調動的全部作戰兵員,僅僅只剩下了不足五萬人。
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兩代人幾十年的努力完全付諸東流,滿洲人經過了幾十年的奮鬥擴張,到今天其力量卻又倒退回了薩爾滸之前的時代,甚至還有不如!
不久前河北節度使馬重禧已經將代善遣人送來的國書,遞呈到了天保府。滿洲人在國書之中,已經聲言削去帝號、年號,廢棄大清國號,改稱建州國,昭和帝福臨亦改稱建州國主,並聲言若上國願與女真國議和,他們便會立即將明帝朱慈烺送回關內。
幾十年的努力,到頭來,不過是從“建州”回到建州。爲着努爾哈赤的野心,建奴空擲數十萬人頭,終究一切成空。
由於孫可望蠢蠢欲動,他的身後又有一整個四川地區作爲後盾,人力物力都不是精兵不過三千騎的套虜可比。
所以毫無疑問,李來亨在西北的主要目光都聚焦到了孫可望的身上。對於搜套作戰,他主要委託於劉芳亮,現階段順軍出塞作戰的主要目的,也只是以“搗巢”爲主,而非“復套”爲主。
“搗巢”和“復套”不同,順軍出塞“搗巢”屬於一次性的軍事行動,只要動用精幹騎兵採取突襲戰法,攻破並焚燬蒙古人的聚居點就可以——自從明朝中葉以來,隨着藏傳佛教在草原上的傳播,蒙古各部,特別是農業條件較好的套虜,早就開始以寺廟爲中心形成了許多固定的聚居地。
這可是真正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了,順軍兵員本就以陝北緣邊邊民爲主,他們和蒙古人的相處經驗並不少,對於河套草原也並非完全陌生。土默特部即便能夠避開順軍精騎的“搗巢”打擊,但他們的佛寺、聚居點可沒法隨牛馬那樣遊動。
當然,“復套”的難度就比單純的“搗巢”大得多。
“復套”的困難不僅在於軍事問題,而更在於經濟問題。雖然河套地區的農業條件較好,如前套、後套地區都有適於耕作的田地,但是前、後套與內地被毛烏素沙漠瀚海阻隔開來,臨時進行移民,一旦套虜復來襲擾,大順駐軍遠隔沙漠是很難保護和救援好移民的。
要開發河套地區,必須先有長期持續的投入,組織人口移民、外加官方的投資,纔可以實現。
政治穩定、剩餘人口多、長期移民活動、沒有敵情威脅……這其中沒有敵情威脅,只是最簡單的一步。
沒有幾十年的長期投入,要使得河套地區重新成爲一塊田地密佈的農業區,是絕無可能的。
當然大順的行政組織能力遠勝滿洲人,李來亨手中充沛的物質資源也比順治、康熙兩代皇帝更豐富,大順政權爲了屏蔽祖陵,對於恢復河套的需求也遠勝於明清兩代。
將來“復套”勢在必行,現在劉芳亮出塞遠征“搗巢”也是“復套”的先聲。
東蒙古早被皇太極所馴服,力量遭到很大削弱。現在清軍由於在關內遭到重創,其對於草原蒙古各部的支配力已經完全瓦解,漠南草原正處在一個空前混亂的權力真空期中。
這就給了未遭滿洲人打擊的漠西蒙古準噶爾部,一個很好的向東侵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