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和董源最初是在十幾名家丁突騎保護之下,突圍而出。但在中間,董源覺得人數太多、目標太大,反而不易突圍,便建議左良玉和家丁隊伍分開,分散突圍。
左良玉雖然對此將信將疑,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被董源所出賣。可是因爲闖軍的追擊過於猛烈,眼看着這麼多人根本不可能跑掉,他無奈之下也只能採納董源的建議。
不得不說董源在軍事戰略方面的謀劃,雖然相當糟糕,可在自保方面出的主意,確實有很高的執行性。左良玉和家丁隊伍分開以後,張皮綆果然將目標轉移,親軍騎兵都以追擊大股的精銳家丁爲主要目標,居然就這樣放過了左良玉和董源兩人。
他們一路狂奔,中間又怕被闖軍發現,甚至連戰馬都拋棄了。兩個人,一個人穿了身普通官兵的罩袍,另一個人則只剩下一身民夫衣服,無糧無水,還沒回到襄陽,只是剛剛逃到棗陽附近,就已經是飢渴難耐,幾欲暈倒過去了。
左良玉喉痛難忍,實在是沒辦法繼續跑下去了。這時候董源看着遠處,驚呼一聲:
“還有個村莊!”
棗陽境內此前已被左軍全部洗劫過一番,左良玉和董源兩人運氣也是實在太好,居然還能撞見一處村墟。這處村落也是被左鎮官兵焚劫過,只是底層百姓的生命力是如此頑強,只要屠刀沒有殺盡他們,百姓們都能很快在這片土地上重新生活起來。
飽受左軍屠戮之苦的村民們,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左良玉和董源兩人。大家尚不清楚隨州戰事的情況,突然見到兩名左鎮官兵進入村中,心中是又驚駭又訝異。
這兩人衣甲殘破,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跡和煙塵,這是怎麼一回事?
董源看着村民臉上那種膽怯、恐懼又夾雜着敬畏的表情,心中膽氣橫生,他把之前隨手撿來的一把單刀橫在一名村民脖子上,斥責道:“快叫你們村中管事的人來,否則我們就把全村人都殺光!”
這個村子不久前纔剛受過左兵屠戮焚劫,村民們聞言俱都心驚膽戰、無比駭然,有年輕人急忙去將村墟中的長老、族老叫了出來。
爲首的老人看起來是村子裡有地位的人物,他對左良玉和董源抱拳問道:“二位將爺,這周圍是發生了什麼戰事嗎?若有需要的地方,我們一定盡心爲之。”
左良玉和董源對視一眼後,便對村老喝道:“給我們準備肉食、糧米,還有村子裡有沒有馬?都給我拉出來,沒有馬的話就把騾子都拉出來。”
左良玉畢竟是有身份的人,也就是要求村老去找些飯菜來,倒是沒有特別加以爲難。但是董源就不同了,他惡狠狠地瞅了周圍一圈後,踹翻了好幾名精壯的村民,勒令他們過來牽馬打雜。
董源還對族老猙獰笑道:“給我們找兩個閨女來,知道不?老爺受了一天的苦,該好好休息、休息。”
董源的要求讓左良玉驟起了眉頭,他倒不是覺得董源的要求過分,而是怕因此激怒村民——他們才兩個人,如果激怒了村民,豈有好果子吃?
沒想到村老和強壯的村民們卻都不敢反抗,全都唯唯諾諾、連連點頭,村老還一口答應下來,說馬上就給兩位將爺找大閨女來伺候。
左良玉做高官做得久了,很難理解這種情況,董源便湊過來給他解釋說:
“大將軍,咱們現在是落魄的平陽犬。就得裝出一副老虎的模樣,才能嚇住這些人。平民百姓都是賤骨頭,你越是打罵,他們越是順從。如果咱們好言待之,這些村民反而要覺得左軍是不是打了什麼敗仗,說不定立馬就把大將軍和我捆起來了。”
“原來如此。”
左良玉不得不對董源的思考方式大感佩服,高還是你高啊。
他們兩人在村中耀武揚威一番後,又讓族老空出了一間最大的房屋居住。很快,飲水、蔬果、糧肉飯菜,也全部一一上齊,左良玉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心懷畏懼的村民們,則都聚到了村老的屋子裡。村老看向最畏畏縮縮的那個村民,痛心疾首道:“龐安,你家有兩個閨女吧?現在村子裡都沒剩下什麼年輕姑娘了,也就你家的兩個閨女可以了卻這樁禍事!”
龐安擡起頭愣住了,他看了看其他村民,見大家都期盼地望着自己,瞪大了眼睛叫道:“你……你們在說什麼鬼話?我家的兩個閨女,一個才十四歲,一個才十三歲啊!”
族老不敢直視龐安,低下頭說:“那可是左鎮將爺的要求呀,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唉,你就救救大夥吧,咱們村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他說完這話,周圍其他村民也都開始紛紛勸說龐安。有的說自己同他是親戚,有的說自己家以前怎麼樣幫襯過龐安,還有一個身材高大的村民忍不住說道:
“龐安……你弟弟在闖軍裡吧?我看就是因爲你弟弟投了闖軍,咱們村子才三番五次被官兵洗劫,這件事情本來就怪你們家!”
“你……你血口噴人!”
龐安指着那人想反駁些什麼,可他是個不識字的文盲,也不懂得什麼大道理,口齒笨拙,完全不知道怎麼給自家辯駁。
族老跟着說道:“對啊龐安,若不是你弟弟投了闖軍,致使流寇改田法的時候,給咱們村多安排了幾處田,咱們至於那麼遭官兵的恨嗎?唉……造孽啊,你還是快叫兩個閨女去伺候伺候將爺吧……那兩個姑娘,也是我從小瞅到大……這、這,沒辦法的事情呀。”
“營田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呀!”
龐安看着周圍村民的樣子,幾乎不敢相信。當初闖軍治理棗陽的時候,自己弟弟第一個參加闖軍,還混得不錯,莊使纔多照顧了幾下本村,現在怎麼反而成了罪過?
族老又哀嘆一會兒後,眼見龐安一直不肯就範,便給周圍的村民使了個眼色。大家會意,便一擁而上,把龐安給綁了起來。
“龐安啊龐安,你不肯幫幫村民們。也不能怪村民們用強的呀,大家都是扯得着的親戚,誰又願意姑娘們被糟蹋呢。”
村老搖了搖頭,吩咐其他村民去把龐家的兩個閨女帶去伺候左良玉和董源。龐安被綁在地上,拼命掙扎,但隨便就被好幾個村民按倒在地,一動都沒法動彈。
他眼眶血紅,耳邊聽着遠處傳來的女孩哭叫聲,想大聲呼喊些什麼,可嘴巴也被村民用稻草堵住,拼死掙扎,毫無辦法。只能將身體貼着地面,一寸一寸地往屋外蹭過去,可這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龐安被堵住的嘴裡,發出了一聲像烏鴉般淒厲的哽咽聲,但眼睛裡卻沒有流出淚水,而只有滿滿的仇恨。
“嘶——”
村外突然傳來馬匹的叫聲,馬蹄陣陣,馬鳴蕭蕭,還夾雜有兵器盔甲的金戈之聲,一下子就蓋過了兩個女孩子的慘叫聲。村民們心中又都爲之一慌,他媽的,這纔剛伺候好兩位將爺,怎麼這邊又來一位?
咱們村是倒了什麼黴,這下不知道要再找誰家的閨女老婆來應付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