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心中很是不滿,在聽到兩人的附和之聲後,皇太極並未立即作出迴應,他深深地知道,一旦將莽古爾泰和阿敏留在遼東,將會意味着什麼?
等同於將後金的大軍一分爲二,隨着時間的流逝,很有可能演變出兩個後金,反而明朝成爲了最後的最大受益者,後金災難威脅到明軍。
畢竟一分爲二的後金軍,實力將會大幅度削弱,還會造成難以相信的負面影響。
一念及此,緊皺眉頭的皇太極,六神無主,沒有注意的情況,情不自禁地再次看向了范文程,看到對方微不察覺地點頭示意,使了一個眼色,心中一動,暗自猜測,難道範文程這樣說,是別有深意?
彷彿是習慣使然,本着對范文程的信任,皇太極一咬牙,也就答應了。
“好,就這麼辦,二貝勒和三貝勒留守遼東,抵禦明軍的攻勢,本汗與大貝勒返回建州,剿滅毛蠻子,以安民心。”
說出這句話之時,皇太極就好像使出了全身的氣力,之後,整個人有一種虛脫的感覺,但還是強打着精神,等着衆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時候,這才略微放鬆了一些。
很顯然,代善也看出了范文程的別有深意,等到汗庭裡只有三人,這才詢問道:“範先生,你究竟打得什麼主意?”
似乎是很是焦躁,很是迫切,不等范文程回答,代善進而又補充道:“範先生,你應該知道,莽古爾泰和阿敏掌控的八旗子弟,佔據了後金的不少實力,若是他們有什麼意外,被明軍圍殲,後金可就真的是元氣大傷,沒有個十年八年,根本就恢復不過來。”
“而且,如果沒有他們的部衆,後金將會難以爲繼,再也無法維持與那些蒙古部落的同盟關係。即便是能夠維繫下去,在同盟之中,後金再也無法佔據主導地位。”
這個時候,皇太極雖然沒有出言詢問,但他的那副模樣,就好像是在說,本汗也存在着相同的疑惑,請先生解答。
不得不說,范文程對於自己接下來的回答,很是自信,神色不僅非常的鎮定而平靜,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
“大汗,貝勒爺,一直以來,咱們想得都是如何退敵,怎樣反敗爲勝,由於之前的種種考量,讓林丹汗充當替罪羊,和大明撕破臉,兩虎相鬥之下,後金好坐收漁翁之利,很快就能回到遼東,因此忽略了一點,那就是瀋陽東郊的東陵以及坐落在撫順境內的永陵。”
寥寥幾句話,卻給了皇太極和代善以醍醐灌頂的感覺,提醒了他們,使得他們的一顆心直往下沉。
是啊,瀋陽東郊的東陵,那可是天命可汗努爾哈赤與后妃葉赫那拉氏、博爾濟吉特氏等人的陵墓,輕易怎能言棄,讓其落入明軍手中?
還有撫順的永陵,那可是天命可汗的父親、祖父、遠祖以及伯父、叔叔等皇室宗親的陵墓,愛新覺羅氏族的祖墳的存在,誰能言棄?誰又敢言棄?
所以,在這一刻,不管是身爲大汗的皇太極,還是三大貝勒之一的代善,都默然了,一時竟然無言以對,心裡處於極度的矛盾之中。
對於綱常倫理,儘管後金的觀念很是淡漠,但受到漢家文化的影響與薰陶,即便再如何的淡漠剛理倫常,也無法輕視父輩、祖輩的陵墓。
否則的話,將會爲人唾棄,在女真部落的威望大受影響!
然而,如今這個時候,局勢又是那麼的危急,關乎到後金的生死存亡,真正的明智之舉,唯有退守建州,保存實力,等待機會,日後再做圖謀!
明軍來勢洶洶,大舉進犯,後金已經是無力招架,即便騎兵再如何的驍勇善戰,但也架不住火器的狂轟亂炸,尤其是火箭這樣的大規模殺傷武器。
恍惚間,皇太極有一些明悟了,大概猜到了莽古爾泰和阿敏的企圖,兩人爲何近乎於執拗地堅持,非要保住遼東西部的這些區域?
很顯然,兩人心懷叵測,想要藉助這個機會,削弱自己在女真部落的威望,削自己這個後金大汗的麪皮,讓族人覺得,他皇太極做後金的大汗,很不稱職,連祖宗的陵墓都保不了。
退一步講,或許永陵可以丟,畢竟那些祖輩在女真部落並沒有什麼影響,但東陵就不一樣了,天命可汗可是非常一般,不管是在女真部落,還是與後金交好的那些蒙古族,都有着極高的聲望。
天命可汗去世不過兩年多一點,威望猶在,若是將他的陵墓丟了,若是沒有充分的理由,恐怕他皇太極會淪爲千夫所指,汗位將會更加不穩,莽古爾泰等人就有了逼宮的理由!
這個時候,汗庭裡的氣氛是那麼的壓抑,壓抑到幾乎讓人窒息。
然而,不等兩人繼續深想下去,范文程卻是語氣沉重的再次開口了。
“大汗,貝勒爺,微臣接下來之言,恐怕會冒犯天命可汗,恐怕會非常的唐突......”
范文程說不下去了,面帶緊張之色,心中很是忐忑,有一些唯唯諾諾的看着皇太極和代善,後者立即會意,但奈何心事重重,處於極致的矛盾之中,皇太極神色複雜地沉聲說道:“範先生,這裡只有你我大貝勒三人,有話儘管直言,只要對後金有利,但說無妨,不要有任何的顧忌。”
儘管有了皇太極的這個承諾,但范文程的心裡也只是稍安,還是那麼的緊張,可奈何,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不可能像劉興祚迴歸大明,戴罪立功,畢竟,手中無兵無卒,沒有絲毫實權。
想到這裡,范文程暗暗一咬牙,也就大膽的開口了。
“大汗,貝勒爺,以目前的局勢來看,明軍攻佔遼東的全部失地,乃是必然,大勢所趨,即便咱們再如何的抵禦與反擊,也難以改變這種結果。”
“因此,不管大汗願不願意,東陵和永陵必然會落入明軍的手中。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要想遷移兩處陵墓,所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暫且不說,根本就辦不到,還會拖住大軍撤離的後退。”
說到這裡,范文程的語速稍稍放緩,似乎後面的話語更加的敏感,忍不住地暗暗長長吐一口氣,讓自己更加鎮定下來,穩定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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