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不知是長時間的談話使然,還是不斷思考的原因,賈亦韜只覺得頭腦發脹,思維變得遲鈍了起來,也就暫停了回憶,招來了掌管東廠的太監總管曹化淳。
“曹化淳,你去找錦衣衛指揮使洛養性商議一下,兩天之後,朕將要南下出巡,微服私訪江南,體察民情。”
然而,曹化淳卻遲疑了,並未立即領旨謝恩,猶豫了片刻,這纔有一些吞吞吐吐的說道:“皇上,即便是要微服私訪,體察江南民情,是不是也要過段日子啊?”
“爲什麼要朕等一段時期?”
賈亦韜的眉梢微微上挑,露出一絲不悅之意,曹化淳卻是身體一顫,連忙緊張地解釋道:“皇上,您怎麼給忘了,三月份還要舉行國喪,爲先皇舉行葬禮?”
“國喪?葬禮?”
賈亦韜的嘴裡吐出這四個字之後,剎那間,腦海裡閃過一絲恍然之色,這纔想起,自己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已故的天啓皇帝還未埋葬,就是在崇禎元年舉行的國喪。
呼...
賈亦韜暗暗長呼了一口氣,也就暫時收起了南下微服私訪的想法,而是神色凝重地看向曹化淳,沉聲說道:“南下微服私訪,朕是一定要去的,切莫將消息泄露了出去,除了朕之外,如果還有第三個人知道微服私訪的事情,你與洛養性提頭來見。”
幽幽的話語,蘊含着濃濃的冰冷之意,曹化淳嚇得已經跪倒在地。
“是,皇上,奴才遵旨,除了洛將軍,奴才不會讓第三個人再知道此事!”
“好了,你先下去吧,好好與洛養性商量此事,提前做好準備。”
“奴才告退!”
曹化淳答應一聲,磕了兩個頭之後,佝僂着身子,緩緩退了出去,而賈亦韜的臉上卻現出了腹黑的笑容,喃喃自語道:“既然這樣,看來最大的那個寶藏暫時還不能動,就只能挖掘天啓皇帝留下的一些零星寶藏,先緩解朝廷的財政再講,也是京城的這些玩意兒該貢獻的時候了。”
似乎是堅定了決心,不會再有所更改,賈亦韜更是重重一點頭,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嘟囔道:“先拿那些小蝦小蟹磨磨刀,試試水,過去這麼這麼長時間,也該處理一部分閹黨了。”
“不過,那些東林黨也要小施懲戒一下,不管是李自成的攻入京師,還是韃子的隨後而來,這幫玩意大部分都是軟腳蝦,牆頭草的存在,該找找這些人的晦氣,弄一些銀子。”
賈亦韜的眸子裡閃過狡黠的晶瑩之光,就不再繼續深想,抽身而起,向門外走去。
幾天之後,當賈亦韜正在處理政務之時,王承恩領着田弘遇、黃宗羲聯袂而來,恭敬地站在對面。
“大明日報社準備好了?”
感受着三人的腳步聲停止,賈亦韜頭也不擡的拋出這個問話之後,手上的動作一頓,勾勒完漢字的最後一筆,這才收起奏章,笑吟吟地看向三人。
很顯然,王承恩和黃宗羲明顯有一些不對付,互相看不上眼,兩者相繼撇過頭去,田弘遇連忙上前,徐徐回道:“啓稟皇上,大明日報社的所有事宜已經準備妥當,只待頭版的初稿。可是,關於初稿的內容,微臣三人還不能達成共識,特來請皇上定奪。”
“哦...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說來聽聽,朕纔可居中裁決。”賈亦韜來了興致,挺了挺脊背,目光在三人之間逡巡不定,等待岳父田弘遇的答覆。
“啓稟皇上,黃社長主張,大明日報的首批報道內容以揭示閹黨的種種惡行爲主,批判那些主審的官員膽小怕事,不敢審訊魏忠賢的餘黨......”
漸漸地,隨着田弘遇的娓娓道來,隱晦的講述兩人的分歧點,賈亦韜的神色陰沉了下來,耷拉着臉看向王承恩,悠悠地說道:“王承恩,朕不是說過嗎?你只是配合田大人與黃宗羲的工作,改革二十四衙門,至於具體的操作事宜,大明日報出版什麼,你無需過問,只要印綬司弄出最好的印刷模具,以及寶鈔司供應紙張,你就算完成任務了。”
“奴才該死!不該干涉宮外事務!”
很顯然,宦官的強勢也分誰,隨着賈亦韜的這一番輕飄飄話語,王承恩害怕的一個激靈,整個人的魂兒都飛到了九霄雲外,連忙跪倒求饒。
這個時候,黃宗羲不屑地瞥了一眼王承恩,打心底裡看不起這個奴顏婢膝的殘人,還未來得及有所得意,卻聽到了賈亦韜那蘊含斥責的話語。
“現如今,乃是多事之秋,陝西連年大旱,今年尤甚,亂軍此起彼伏;遼東有建奴虎視眈眈,不斷襲擾寧錦一帶;東南又有快馬來報,福建與廣東也出現了不大不小的天災,使得匪盜愈發的猖獗,值此危難之際,百官不思朝廷之憂,卻頻頻互相攻訐,搞什麼風聞奏報,在沒有任何的證據之下,胡亂的彈劾官員,是真的還嫌朝廷不夠亂嗎?”
此刻,不管是爭執雙方的王承恩和黃宗羲,還是中立的田弘遇,心裡都翻起了海浪,心驚不已,這已經不是在斥責自己等人那麼簡單,而是對朝堂上的事情非常不滿。
“你看看這些...”
賈亦韜淡淡地說了這一句,緊接着,隨手將身旁的幾份奏摺扔給了黃宗羲,等到對方撿起展讀之後,這才繼續說道:“從朕去年登基開始,尤其是今年開元之後,不管是每日的朝堂之上,亦或是百官的奏摺之中,談及的多是官員之間的相互彈劾,揭發誰是魏黨等等,卻鮮有人提起西北大旱,如何賑災。”
“即便是遼東之事,講得更多的是薊遼督師人選,何人堪當此大任,卻沒有人講述如何平復建奴之患,整日爭論不休,對於相互爭鬥卻情有獨鍾,樂此不疲。”
這個時候,即便是沒讀過書的王承恩,這個閹人也明白,皇上不僅是對於百官的不作爲非常不滿,更是對黨爭的深惡痛絕,閹黨與東林黨的爭鬥,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朝廷的正常運行。
百官不思治國之策,卻對黨爭樂此不疲,乃是國之大不幸!
這個聲音不斷在三個讀書人的心中迴盪,黃宗羲看完那幾份彈劾的奏章之後,流露出震撼之色的同時,更是非常的擔心,沒想到兩黨的爭鬥如此激烈,勢如水火,幾乎忘記了國計民生。
“黃宗羲,既然首個報館的名字爲《大明日報社》,那他的處女秀就應該大氣磅礴,言辭犀利,鍼砭時弊,關乎於民生,針對於天下大事,不僅要直指朝廷的弊病,還要予以建設性的提議。”
黃宗羲明白了,對於兩人的爭執,皇上並不是很生氣,而是藉機宣泄一下胸中的憤懣,更是以大明日報的首篇文章爲跳板,側面敲打那一些臣工。
思及於此,隨着一股熱血充滿大腦,黃宗羲知道自己改怎麼做了。
“皇上,儘管放心,微臣心裡已經有了思緒,知道該如何寫大明日報的首篇內容。”
“好,黃愛卿,有你這一句話,朕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