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克德渾要回師南京,說得容易,但做起來就難了。
首先,要收攏分散在松江府各處的拉人肉大網的清軍就不容易,勒克德渾要回師南京的命令通過信使發出去,正在各處鄉村的清兵這些天來行軍行得煩了,正想通過劫掠撈一點油水作爲補償,誰知勒克德渾一個命令說回去就回去,那些清兵多數都沒撈到什麼油水,卻又要去千里急行軍,如何讓這些老兵痞開心起來。
各路各隊清兵磨磨蹭蹭了一天,才集結了七成人馬,還有三成在哪裡去了?
勒克德渾命令立即調查,這才發現這三成的清兵根本沒收到要立即集結的命令,原來那些傳送命令的快馬信使,在半路上就被人截殺了。
命令沒發到位,還可以再發送一次,但被敵人攔截去的情報信息就永遠無法彌補了。
勒克德渾要回師南京的消息已泄漏出去,松江地面上的抗清武裝立即活躍起來,殺落單的清兵、夜晚襲擊清軍崗哨,搞得不亦樂乎,一些戰力似乎不是很強的小股抗清隊伍,不能與清軍正面對陣,便在三更半夜跑到清軍大營外,放上一把火,竭力吶喊幾聲,雖然一個清兵都殺不到,但也讓清軍休息不好。
這是在勒克德渾過去的軍事生涯了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他不勝其煩,但他現在要做的是急着趕回南京去,其他的事情只得先放一放,他忍住怒火,命令清軍不得與這些蒼蠅撲牛糞一樣的小股抗清武裝糾纏,而要星夜回師南京。
可是當清軍總算集結完畢,放棄松江府城啓程回師時,一路上的抗清武裝似乎都知道勒克德渾下令不要與之糾纏,到處都是埋伏,到處都是麻煩。
這些抗清武裝詭計多端,從來不攔截當頭的精銳清軍,而是專門掐尾巴,打掉隊的清兵,或攔截笨重的輜重物資,能拿走就全部拿走,不能拿走的便一把火燒了,就是讓清軍失去這些物資。
清軍遇上河流更是糟糕,只要清軍一到,上下游幾十裡的渡船全部不知到哪裡去,勒克德渾只好命令綠營清兵立即砍伐樹木竹竿扎綁竹排木筏,等弄好足夠的竹排木筏,架設起浮橋,已經過去差不多大半個時辰,此地是江南水鄉,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大大小的河流要過去,那些專門扎竹排木筏的清兵想想都覺得絕望,有好幾個小軍官因爲架設浮橋進展不快,被上官責罰,想着想着竟然想不通了,拔出腰刀抹了脖子一死了之。
勒克德渾的大軍走了三天,才走出不到一百三十里路,以這樣的速度,恐怕由北京再派一支八旗軍趕到南京,他勒克德渾都還回不到南京。
勒克德渾夜裡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想了一夜,第二天決定他親自帶着一人雙馬的九千餘八旗騎兵,和左夢庚的七千騎兵,兼程趕回南京去,其餘步兵則作爲第二梯隊由左夢庚率領,按步兵最快的行軍速度回師南京。
策略確定後,爲監督左夢庚嚴格執行,勒克德渾命令一個牛錄的八旗兵與左夢庚一起行動。
這些天來左夢庚所部早已疲憊不堪,但卻被勒克德渾逼着行動,不得不加快一點行軍速度,可是人的兩條腿哪能跑得過四條腿的馬,兩支清軍隊伍的距離越拉越大。
很快,清軍步兵的受到的襲擊越來越多,規模越來越大,襲擊者一開始還只是幾十人一兩百人的來規模,慢慢地變成了幾百人上千人的來襲規模。
紀律模範左夢庚不敢違抗勒克德渾的命令,對於襲擊一概不理,但損失越來越大,走了幾天路後竟然在一天時間裡受到幾千個抗清武裝的襲擊,竟然半天時間就損失了兩三千人,糧草輜重損失更是嚴重,眼看糧食就要耗盡了,而搞襲擊的抗清武裝還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涌來,大有包圍之勢。
無奈之下,左夢庚只得派人追上勒克德渾稟報受襲擊的情況,說兩軍的距離越來越遠,敵人有趁兵力分散的時候包圍其所部的企圖。
分兵後,勒克德渾率領一萬六千騎兵一路上倒是順風順水,行軍速度頗快,但卻與左夢庚隔了近兩百里路,收到左夢庚的稟報後,大吃了一驚,覺得這些前明軍實在是太草包沒用了,被幾個農夫便打掉了幾千人,這樣下去有可能全軍覆滅的。
但草包也算是個包,隨便放在那裡也能嚇嚇烏鴉嚇嚇人,還能用來作低值消耗品消耗敵人的力量。
爲了保住這些草包,勒克德渾決定將更多的草包集中起來,他傳令讓上次逃過鐵血軍追殺正在休整的李成棟、張天祿、張天福、李仲興等部五六萬人立即向左夢庚部靠攏,一起向南京進發。
清軍十二三萬人馬,一起向南京進發,聲勢浩大,一路上輪流分出三成左右的兵力,專門用於追擊襲擊的抗清武裝,設計斬殺了不少小股抗清武裝,一時間,襲擊的規模又變得越來越小。
“清軍還是勢大,很難有機會各個吃掉!”
按照楊光的指示和計劃,老將劉忠傑廣泛聯絡各地的零散抗清武裝,和鐵血軍一起不停襲擾清軍、疲憊清軍,還準備在有利時機打一個或幾個殲滅戰,但清軍用抱團滾進的辦法,劉忠傑的萬餘鐵血軍多爲新兵,能作出這樣的成績已是超出預期了。
劉忠傑決定還是按楊光的策略,繼續跟上死死纏繞着清軍,讓其疲憊不堪,就算回到南京附近,戰鬥力也大打折扣,創造機會給南京的鐵血軍主力擊敗清軍。
勒克德渾一路急進,很快就抵達南京百里左右的地方,但也不得不停下來。
在這些地方,清軍遭遇了強大的阻擊,零散派出去的哨騎不是被殺就是重傷歸來,對南京附近的情況一無所知。
勒克德渾只得派出百人規模的哨騎隊伍前去刺探,一樣還是受到對方騎兵和哨騎的攔截和衝擊。
“這鐵血軍主將楊光是什麼樣的敵人?這麼厲害,短短時間就拉起一支鐵血軍,竟然能與我八旗軍抗衡?”勒克德渾由一路上的血氣衝腦,到冷靜下來,覺得不可思議。
還要不要繼續率一萬六千騎兵孤軍深入南京?
號稱軍事天才的勒克德渾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