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李向前來說,農曆新年即將到來的日子,是愜意而舒適的。
不必風餐露宿的每日和軍隊待在一起,隨着多鐸和阿濟格作爲俘虜,被帶到遼東去做俘虜,李向前也就不必操心太多,反正長老會的實力底蘊,已經展示給了他們太多,被他們仍在那個窮鄉僻壤裡,只要長老們一斷糧,他們就得死,所以,很多時候,不必在意了。
當然了,他們名下控制的部隊,軍心還是要抓牢的,他們仿照古老的法則,組織了一批人去下到部隊的慰問軍隊,這一點,和軍委一哥下到部隊,和一線小兵在一張桌上吃飯的效果不同,這個時代,任何國家的軍隊,都是隨便找來的一羣農民,而上層對於士兵們沒有絲毫在意,只不過是一羣消耗品而已。
只有到了百年以後,拿破崙開始關心底層士兵的生死,生活,甚至開始給士兵們發勳章,任命“法國大將”,法國元帥,各種生活上的愛護,榮譽上的刺激,使得法國可以屢屢對抗周邊強國,當然了,拿破崙的戰略觀不咋地,同時對面的大英帝國太過於強大了。
不過,幾位有過軍職的長老,分批帶着慰勞品,去豐臺大營,還有開灤大營進行慰問的效果簡直很好,那些原本只是農夫,小販,或者各類僕役的士兵,忽然聽說,這些是帝都裡大到沒邊了的大官兒來慰勞自己,一個個都感激涕零一般。
其實李向前自己也覺得有些無奈,無非是解衣推食,噓寒問暖那一套,真這麼重複做幾次,他可就開始人格分裂了,但這年頭,老百姓就認這個,就好像劇組一邊從貪官手裡拿着他們投資的錢,拍了康熙微服私訪記那樣皇帝一身便衣,下到民間去殺貪官的戲碼,跟着卻又把老百姓因爲愛看這個,導致劇組賺到的錢,返還給了笑逐顏開的貪官。
一切都是套路。
其他方面,安靜的很,中國社會的四大支柱,士農工商,讀書人算是被收編了,起碼帝都各大客棧寺廟,早已被居住的秀才們住滿了,對於他們來說,換了皇帝有什麼,起碼帝都裡的小太子既然是真的,那就是很傳統的禪讓,作爲一羣原本科舉場上的loser敗犬,不趕緊一路小跑混進來,那還幹什麼。
農民和地主們其實更容易應付,無論是宅地法,還是取消農業稅的政策,都實實在在擊打在這項在土裡刨食的可憐人的小心靈上面,當然了,一切都還要等到將來。
至於工匠們,嗯,他們有無數的雜役工作要做,忙着討好長老會下屬的建設委員會,爭取多拿到足夠的訂單,爭取過一個肥年,對於他們來說,長老會那是財神爺,是爺爺。
當然了,那些商人們絕對是內心最最複雜的羣體了,從原本的,賄賂內閣閣老,打點上下,然後就開始在老百姓身上賺取鉅額利潤的潛規則被直接割裂,現在,住進皇宮裡的新貴們不需要任何的賄賂,所有的貴金屬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堆廢鐵,而至於賺取的方式,長老們精通無比,比起他們這些“土包子”來,簡直是要高大上無數倍了。
什麼機器啊,什麼讓人眼花繚亂的各種小商品,長老們鐵了心要用大規模生產出來的產品,把中國原有的小農經濟徹底打碎,而原本被束縛根植在土地上的老百姓,也趁早全都驅趕出來,集中力量去對付海外殖民地多好。
不說別的,東南亞可是有大片未開發的資源,由於歐洲的白人人力太少,所以哪怕到了21世紀,很多也是尚未開發,而他們一直以來,都是利用當地南下的漢人去幹活,而當那些漢人逐漸成長起來,很可能會威脅到他們的統治,而養的逐漸肥碩起來,正好誘惑土著去屠殺一通,趁機撈錢。
可憐漢人一直到了1998年,甚至出現了,臺灣現政權花錢出人,去幫助屠殺印尼當地的華人的事情,而那些皿煮小將們,對這樣罪證確鑿的事情,卻是置若罔聞,大叫着屠殺有理,皿煮的子彈,殺我也可以。
所以,海外的中國人,一直以來的問題,並非是缺乏實力,而是缺乏一個可以把他們整合起來的力量,於是就斷斷續續的不斷被屠,甚至在這個時間,數十年去,早已由荷蘭人做過這麼一次了。
這都是舊事了。
對於來自現代社會的長老們來說,過年早已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日子,無非是上面會多加一些福利好處,多發工資,發點福利券,年過的早就沒有了年味了,甚至有的人過年反而去爭取多加班,厭惡過年需要迎來送往的無聊事情。
不過,他們徹徹底底的學習了一下,最傳統的過年方式的薰陶。
中國人的過年習俗,也沒有多久的時間,傳說中是起源於殷商時期的祭祖活動,不過才幾千年而已,守歲,發壓歲錢,吃餃子,團聚,吃團圓飯,貼春聯,放鞭炮,拜年,諸如此類的東西,卻保持的很好。
雖然在李向前看來,這就是個普通的日子,要注意城外各處動靜的維穩,要注意提防物價的失控,在大生產的力量崛起之前,此時整個北方的物資依然是不足的,其實也不是不足,只不過是百分之十的地主們,爲了維持自己的地位,以及防備戰亂和饑荒會持續太久,因此將大量的糧食藏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沒辦法,一個餓了幾千年的農耕民族,已經形成了只要有點餘力,就會去搜尋食物的本能,他們也沒有辦法。
不過,經濟原理是普遍存在的,無非是創造一個繁榮的預期,來讓老百姓們在後面慢慢跟隨,現在,帝都的老百姓都知道,從南方一飛船一飛船運來的糧食,已經把幾大原本堆得滿滿的糧倉全都裝滿,也就是說,不趁着現在糧價還稍微高一些的時候賣出去,等到明年,如果那些長老們,還這麼全力開火的把糧食一船船的運到北方來,那他們囤積糧食的行爲就是最最愚蠢的了。
所以,這個年,實際上所有人都過的不錯,共贏,在帝都的一片歡樂祥和,哪怕是宮裡原本的太監,由於前明時代大搞公公政治,着實有不少識文斷字的太監還在宮裡,他們很多都是自小就進宮,家裡也沒人了,對這些人,李向前也是一概收下,相對於其他人,其實大部分太監都算是可憐人而已,其中出奸佞的比例,和文官出奸臣的比例,外戚出奸人的比例,其實是一樣的。
之前說過,他們仿照的是巴黎那樣的衛星城建城計劃,舊帝都的未來,是政治中心,以及他們的自留地,而城外的新帝都,定位是文化中心,各種文化設施,圖書館,博物館,加上一些宗教場所,當然,各種大學也可以考慮。
所以,在他們的計劃中,這些太監們還是可以用一用的,歷來,這些宮裡的太監,大多孤苦無依,能發達而跋扈如九千歲的鳳毛麟角,大多數是年老無用之後,只能待在某個寺廟之內,勉強等死,現在,以他們的文化素質,以及在內宮之中,受到的各種訓練,做個圖書館管理員還是綽綽有餘的。
相信以長老會的財力,應該不會拖欠管理員工資吧。
希望不會,如果拖欠了,那歷史的車輪,可就又要轉動了。
對於李向前來說,錢不是問題,人才是問題,不過,他要的不是這種人啊。
“也就是說,咱們的人出門辦事,不但要防備可能的刺客,還要防備有人實在心急,給咱們送詩集了,我記得,這一套老早就不通了吧。”
趙佳人嘆息一聲,慢慢說道:“這一套,南北朝的時候玩的不少,貧窮而年輕有才華的書生,將自己嘔心瀝血的寫出來的東西,想辦法扔進門閥之內,去渴望博取門內大人物的歡心,卻想不到的是,很多時候,就是個笑料而已。”
“什麼樣的笑料,是文化素質不行的笑料,還是被門閥裡好像你這樣家庭出身的人,嘲笑這種低劣的討好行爲的笑料。”
“都是。”
李向前嘆息一聲,早知道是這個回答,他也明白他們在說什麼,這帝都之內,現在多的是各種外地來的投機者,各種光怪陸離的傳說都有,在重賞之下,他們已經逮捕了三個和尚,六個道士,九個白蓮教的“法師”,反正都不是好鳥,在任何現代化的中國,都沒有位置給他們留下,不過,這些道門裡的道道,還有在什麼地方留下的內鬼,卻是他們最感興趣的。
思前想後,長老會與這些人之間,正如他們與那麼丐幫之間的矛盾,是赤果果的階級矛盾,完全無法調和,長老會要的是開啓民智,要的是把老百姓變成一羣老奸巨猾的老司機,將來去坑外國人去,而這些道門的需求,卻是將老百姓洗腦成傻瓜後,去建設他們的“地上佛國”,然後就是各種什麼大法師,壇主什麼的,來坑蒙拐騙。
帝都重新變成原本那個政治中心的信號之一,可能就是來來往往的這些算命先生,法師壇主又出來活動一二了,再就是數之不盡的各種投機者了。
中國千年以來的傳說,向來是科舉制和“舉人制”的並重,也就是傳說中的,朝爲田舍郎,夕爲朝上客,這幾乎是無數普通人在內心中的嚮往,你還別說,到底還是有那麼幾位,這樣投機成功了,正如諸葛亮,比如李斯,比如張易之那廝,而以大多數人來說,你乾的再好,領導看不到,也沒有用處,如果一位尊貴的大人物看中了自己,那可就是八面威風,財源廣進了。
這些日子以來,尤其是帝都越發的有那麼點興旺氣象後,許多書生,尤其是一羣自知自己沒有什麼本事考中科舉,而把主意打到他們身上的人。
爲了避免驚世駭俗,同時道路的問題,所以飛船上的代步車,還有臨時製造出來的各種工程車,都無法用來當做出入帝都的舊車,這段日子以來,無論是指揮平民工人,勘察地面的長老,都是騎馬坐車出入的,轎子這種又慢又不人道,純粹是某些人想要顯示自己人上人的身份而已,那麼自然,就有某幾位長老的身份,自然爲外人所知了。
自然沒人敢於去行刺什麼的,千年隼的存在已經極大的震撼了任何一個有想法的人,而且每位長老出行基本上各種裝備都配備齊全,哪怕再弱雞的傢伙,即使無法反殺,自保總是沒問題的。
這些書生或者“奇人異士”,都是先磕頭,然後將那些書冊獻上來,一開始,長老們還饒有興趣的看看,但後來,他們就發現這根本就毫無意思,基本上,就是一些類似於後世作協委員,會長所做的現代詩的水平,一些看不懂,言之無物的酸詩,那已經是最好的了,還有一些的是什麼玩意,最後才問出來,叫做勸進表,也就是希望他當皇帝。
在之前的各種佈告告示當中,其落尾都是以比較正式的,長老會,管委會,或者某某部的,畢竟這都是要記錄入歷史檔案,如果有什麼比較囧的錯誤,那可就貽笑大方了。
所以,外界基本上對長老會的權力架構一無所知,只能一點點摸索的,不過,大家的一些定式思維還是可以的,就是去監督工地的人,怎麼看地位都高不到哪去,哪有大官去指揮工地建設的呢。
這些事情自然困擾了他們許久。
李向前忽然不去想他了,這些人願意這麼討好就討好了,反正也沒人在意的了,不過……
“有個問題,這麼長時間了,都沒有人來對咱們獻女求富貴的,也沒有攔着出行隊伍,說大老爺我家有冤枉啊,誰家如何如何欺人太甚,給我們伸冤啊。”
趙佳人木着臉,看着收集而來的這些自我吹噓賣弄的信件,心中卻是對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未來,不是那麼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