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楊開點點頭:“唉,這些山魈還真是精明透頂,要不是大家留了個心眼,現在恐怕沒剩下幾個喘氣的了。”
他說的的確是實話,面對着如此突如其來,又是從天而降的攻勢,一般的軍隊恐怕早就陣腳大亂,逃的逃,散的散了。
真正打起來,怕是一個裝備精良的德械師都得抱頭裝孫子。
“獨眼龍,你幫劉雨薇一起壓子彈。趙勇德,你在左邊頂着,我在右邊盯着。其他有手槍的幫襯着點,九筒,你拿着散彈槍,哪一邊有危險,或者看到山魈過來了,不論青紅皁白,先他媽放一筒子再說!”楊開一邊開槍,一邊倉促的下着命令。
他說完,各人就走到了自己的崗位,獨眼龍則放下狙擊步槍,從行李箱裡不斷的搬出各種類型的彈頭,壓在不同的槍夾中。他的出現,使得手指已經壓出血的劉雨薇,緩了口氣。
楊開的考慮,算是非常到位的。面對的遮天蔽日的敵人,獨眼龍的狙擊步槍已經派不上用場了,小組裡最迫切需要的是猛烈地火力!與其半天才開出一槍,倒不如給大家壓壓彈藥。而九筒這個候補選的更是恰到好處,就衝那噴子的威力,左右救援,短時間內營地絕不可能失陷,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寄託在那把重武器的身上了。
“石頭,你的輕機槍,還要多久才能組裝好?”楊開問道。
“大概……五分鐘!”石頭那黝黑的臉蛋上,掛滿了黃豆大的汗珠。
“那好,我給你五分鐘的時間。”楊開喊道:“話說在前頭,五分鐘裝不好,老子先斃了你個狗日的!”
“兄弟們,給我頂上,等機槍架好了,咱們讓那羣山魈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痛快!”聽了楊開的話,趙勇德的彈夾換的就更勤快了,轉瞬之間,身旁的雪地裡,已經堆了小山似的空彈殼。
數道火舌從縮在一起的人羣中噴吐而出,整個山谷都是密集的槍聲,雪地裡,躺滿了山魈的屍體很殘肢,空前的慘烈。
楊開此刻已經給M1卡賓槍裝上了榴彈發射器。他的眼睛轉了一圈,在山魈滑落的那處巖壁停住,左手飛快的抓起一枚槍榴彈塞進了發射器裡,右手食指一勾扳機,嘩的一聲,一道黑煙從發射器裡噴了出來,拖着長長的尾巴,砸在了半山腰,周圍的幾塊岩石頓時被炸的塌陷了下來,聲音巨大,宛若雪崩一般,幾個被炸斷了藤蔓的山魈頓時慘叫着摔了下來。
“這東西的準頭,還真不太好。”看着自己明明瞄準的山頂,但卻炸到了半山腰的榴彈,楊開有些哭笑不得,他終於明白王亞樵爲什麼說這東西只是個試驗品了。威力是夠了,但想傷害到敵人,一半是技術,一半則是運氣。
無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將機械瞄具上揚,填裝彈藥後扣下了扳機,這次的落彈點,果然比上次高了不少。
一隻剛剛蕩下來的山魈,頓時做了冤死鬼。看了眼那個四肢亂揮,高速落下的大傢伙,楊開知道,就算沒炸死它,從這麼高的距離摔下去,也夠它喝一壺的了。
叫你丫的不好好當猴子,非要去玩雜技,咎由自取。
想到這,楊開回頭問道:“石頭,機槍架好了嗎?”
“好了。”背後傳來石頭欣喜若狂的聲音。
他的肩膀上掛了一條重重的彈鏈,彈鏈上插滿了金黃色的子彈,彈鏈的一頭正被麻利的接在德國輕機槍上。
咔嚓,石頭最後檢查了一次彈倉,然後拉下了機械把手,將三角支架釘在了行李箱上。
“到我後面來!”石頭彎着腰,視線一動不動的沿着機槍槍口朝外伸展。
楊開點點頭,敲了下趙勇德的鋼盔以作提醒,然後拽着華伯濤,將他的身子往機槍槍口的另一頭拖。趙勇德和九筒則抱着槍,掩護着陳天頂,徐步後退,不時射出幾發子彈,阻撓山魈的進攻步伐。
“都到了吧?”石頭焦急的吼道,不遠處,又有十多隻成年山魈穩穩的落在了雪地上。
“到了。”楊開的嘴角抽了抽,半臥在雪地上,雙手抱着卡賓槍,肩膀處先前被山魈刮破的傷口傳來陣陣灼熱的刺痛。
火辣辣的,就像有無數只蛆蟲在肌肉裡鑽來鑽去,很不是滋味。
“你受傷了?”看到楊開那張病態的臉,劉雨薇驚訝的捂住了嘴。
“沒事,死不了。”楊開淡淡的說道,當聽見石頭說要開槍的時候,趕忙一手攬住劉雨薇,將她的腦袋摁在了懷裡。
“你……”劉雨薇的臉瞬間就紅了。
“別說話,捂住耳朵!”楊開喊道,他的話音剛落,石頭的輕機槍就開了火。絲絲青煙從滿是圓孔的槍管中涌出,巨大的轟鳴就像伐木工人的電鋸一般,彷彿要撕裂衆人的耳膜,而槍口處深黃色的火焰,更是噴出半米多長。
“嘟嘟嘟嘟嘟……”被機械撞針擊打的子彈,經歷了短暫的增壓後,直接引燃火藥,將一個個圓錐形的彈頭射了出去。暴雨一樣的子彈,宛若鐵犁般從面前的雪地上犁了過去。
這就是重武器和輕武器的差別,也就是王亞樵所形容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石頭身上的彈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彈倉裡縮短,沒來得及捂住耳朵的人,甚至被這轟鳴震成了短暫性耳聾。
眼中,只有五彩的世界;耳朵裡,卻是萬籟俱寂。茫然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在機槍射程範圍內的山魈,無不成片成片的栽倒,渾身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孔,這僅僅是對成年山魈而言的,其中有幾隻體格較小的幼年山魈,直接就被子彈從胸腔處撕成了兩半。
短短几分鐘後,潔白的雪地上就匯聚出了一條血的河流,滾燙的鮮血或是慢慢凝結成冰,或是融化積雪,繼續朝着四面八方流淌。
“好,打得好,媽巴羔子的,過癮!”趙勇德忘情的揮着手,連聲吶喊。
他感覺,只要再掃射一輪,這羣討厭的四隻眼就得通通下地獄去了。九筒亦是笑逐顏開,拼命的將槍托砸着腳下的白雪,以表現自己此刻的興奮。
戰況已經徹底扭轉,山魈也由主動攻擊變成了被動挨打。
哼哼,不可一世的它們,又何曾料想到,會有而今這般局面?真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但這個時候,楊開非但沒有絲毫的笑意,反而表現出了出離的平靜。
是的,那隻山魈王去哪兒了?他的眼中寫滿了疑惑。
作爲這羣野獸的領袖,它絕不可能臨陣脫逃,也絕不可能畏戰不前,而且剛纔明明看見它加入戰團的。
就在楊開沉吟未決的時候,旁邊的華波濤猛然瞪着眼睛,張開嘴,用近乎於嘶啞的聲音喊道:“它們……它們從另一邊過來了!”
“什麼?”楊開渾身一震,唰的一下單膝跪地,抓起了棄置一旁的卡賓槍。
果然,在華伯濤所指的位置,正有十隻山魈扯着藤蔓,飛速的蕩了過來。中間那隻體格比其他的山魈大了近乎一圈,毛髮也是咖啡色的,正是失蹤良久的山魈王!
原來這隻山魈王並非消失了,而是忌憚於衆人正面的火力,帶着另一股貼身同伴,不聲不響的從側面殺過來了。
真是好計謀,好算計。楊開想的越深,越是倒吸一口涼氣。
此時此刻,他甚至對這隻山魈王的智商,感到一絲恐懼,它還是動物嗎?
“指戰員……”石頭慌亂中想要拆卸三腳架,把機槍轉過來,卻被楊開一把按住。
“別動,繼續射擊,擋住前面的山魈,它們交給我!”楊開說完,從腰後拔出壓有達姆彈的彈夾,替換掉了原來的小口徑子彈,隨後將匕首銜在了嘴上。
他比誰都清楚,現在除了自己頂着,沒有別的辦法。如果石頭在這時候調轉槍口的話,甭說山魈王過來的時候,機槍能不能裝好。只要給那些現在被機槍壓着的山魈緩過氣兒,一擁而上,行成兩面夾擊,到時候對整個小組,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說老實話,能不能幹掉這十隻山魈,楊開的心裡根本就沒底兒,但現在只能拼一次了。
想到這,他那握槍的手不禁緊了緊。
“九筒,獨眼龍,趙勇德,上!”楊開揮了揮手。
三人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交流了一下眼神,咬了咬牙,便抓起各自的武器追了上來。
生是教導隊的人,死是教導隊的鬼。只要有這個必要,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跟着楊開一起去死。
比如,現在。
看到自己的偷襲被人類發現,山魈王當機立斷的鬆開藤蔓,兩條前肢猛然降下,穩穩地落在了雪地上,嗖,它咧開嘴,血紅色的舌頭在充滿黏液的嘴裡舔了一圈,四隻眼睛輪流眨了眨,像是在打量着眼前的敵人。
噗通……
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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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聲連續的悶響,另外九隻山魈亦在此時落在地面,臣服般的立在山魈王的背後,十根血紅色的指甲深深地埋入雪地,健壯的後背高高聳起,像是在等待着王的命令。
距離愈近,楊開就愈發的感覺到這隻山魈王的體形之巨,他甚至毫不懷疑,只要被這傢伙撣中一下,自己不死也得斷骨傷筋。
深吸一口氣,踩動積雪的行軍靴停了下來,然後慢慢地蹲下身子,將卡賓槍的機械瞄準放在了與視線對齊的位置。
楊開深信,他的心堅如磐石。但真正去面對這個大傢伙的時候,握住槍托的手,還是帶着槍管不斷的抖動。
這個距離不可能使用槍榴彈,第一,槍榴彈是利用拋射的原理投出去的,只能打遠距離的目標。第二,他想要傷到山魈王,就要瞄準它腳下的雪地發射槍榴彈。但距離太近了,即使成功引爆,在場的四個人也都會受到波及,非死即傷。
綜上所述,弊大於利。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達姆彈。
其實楊開的鎮定程度算是最好的了,後面的九筒,兩隻手就跟打擺子一樣哆嗦着,要不是還有把散彈槍作爲倚仗,現在他估計已經癱了。趙勇德則在那裡不斷的吞着唾沫,衝鋒槍在手裡,一會兒舉高,一會兒放低,一會兒朝左,一會兒向右,因爲他根本不知道往哪兒瞄,該打哪一隻。獨眼龍和楊開一樣,採用的是半蹲的姿勢,咔嚓一聲,往狙擊步槍裡填入了一顆子彈,食指扣在扳機上,久久未動。
“九筒……”楊開的聲音壓得很低:“左邊的就交給你了。”
“啊?”聽了他的話,九筒臉色一白,膝蓋一軟,差點沒直接跪下去。但最終還是嗯了一聲,嘩的一下拉上膛線,將槍口轉了過去,身體直立,兩隻腳在寒風中慢慢的推移。
“趙勇德……”楊開眼睛一眯:“右邊的。”
“好!”趙勇德點點頭,摸了摸掛滿了屁股的彈夾,放心的溜到了指定位置。
“獨眼龍……”
“我在!”獨眼龍感覺到了楊開言語中的凝重。
“你負責這隻最大的,山魈王。”楊開面色鐵青的說道:“記住,用最快的速度,瞄準它的腦袋,狠狠的爆頭。我解決剩下,所有人對付完自己的目標之後,迅速回援獨眼龍這邊。”
“你的意思是,我殺不了那隻山魈王?”獨眼龍一邊說,一邊將光學瞄具打了開來。
“能輕而易舉的被殺掉,就不配稱之爲王了。”楊開淡淡的說道。
“吼……”看着這羣渺小的對手,山魈王昂起脖頸,頗有王者之風的怒嘯起來。宛若鐮刀般的紅色指甲,充滿獸性的眼睛,以及那憤怒至極的吼聲,任何一個正常人見到這場面,恐怕都會膽戰心驚,毫不懷疑,只要這麼走過去,等待自己的就是死路一條。
“嗚……”似乎是感覺到了首領的召喚,九隻山魈同時刨動白雪,帶着一陣腥風,撲了過來。
楊開終於勾動了扳機,他打了三個點射,他對自己的槍法完全自信。所以當別人都在研究怎樣單發可以更好地命中敵人時,他卻堅持打點射。他認爲,既然是半自動步槍,就要充分展示它的突擊特點,儘量發揮它的火力優勢。
所以他一口氣幾乎打出了十多發子彈。
清一色的達姆彈。
按理說,這十多發子彈打出去的面積應該是很散的,雖然M1卡賓槍使用的是摺疊式槍托,減少了槍身的震動以及後座力對命中的影響,但十多發子彈一下子全部發射出去,散射面積最少也有五六米寬。
可楊開卻能做到將這十多發子彈集中射在靶標上五環以內。如果是打一個人,那就是全部密集地打在胸口上!
淡淡的硝煙中,槍聲顯得是那樣清脆,楊開甚至能清楚地聽到子彈入肉的聲音。
但楊開不敢大意。
深吸一口氣,見被自己鎖定的山魈餘勢不減,他又發射了十多發子彈過去:“噠噠噠……”
子彈殼乒乓從彈匣裡跳出,劃出一道道美麗的拋物線散落到楊開的腳下。楊開甚至還能聽到,子彈殼掉落到地上發出的一串串猶如風鈴搖動的聲音。最後傳入耳中的,纔是子彈出膛的聲音,以及打在物體上的“啾啾”竄響聲。
楊開對這種立體音響效果無動於衷。
當兵的人可能對此都已經麻木。他們更關注的是自己的作戰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