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揭發(下)
301 揭發(下)
汪莘函依舊還沒生完生氣,李士羣一臉笑‘吟’‘吟’地進來了,對他說:汪同學,張先生原則同意你加入我們的組織。
汪莘函斜他一眼,鼻子裡重重地憋出了類似屁的聲音,他沒好氣地說:什麼叫原則同意?他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不強求。
“汪同學!”李士羣靠近他,伸出小指,在他眼前一晃,“你才受了一點兒委屈,就牢‘騷’不止,將來面對組織‘交’給你的艱鉅任物,你還能坦然地去面對嗎?實話告訴你,原則同意的潛臺詞,就是還需要對你進行一下考驗。”
汪莘函往‘牀’上一橫,也不看李士羣,只淡淡地問:要怎麼考驗?
李士羣神秘地笑一聲,“美專搞出人體模特這樣有傷風化的事情,你是怎麼看的?”
汪莘函瞥一眼李士羣,“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去檢舉?”
李士羣點點頭,“組織考驗你的時刻到了。”
汪莘函問:“你想讓我怎麼檢舉?”
李士羣一臉的莊重肅穆,“你以一個有良知學生的身份,去江蘇省教育會告他的狀,要求江蘇省教育會禁止模特兒寫生!然後再給各大媒體寄去一封匿名信,要求媒體刊登此事,徹底揭‘露’劉海粟壓迫‘婦’‘女’的流氓嘴臉。”
汪莘函緩緩從‘牀’上坐起,‘摸’出一個打好的煙泡,裝在煙槍上,復又躺下,點着香了幾口,見李士羣在旁眼饞,也不把煙槍遞給他,只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張先生的意思?
李士羣嗓子中“咕嘟”一聲,大聲說:汪同學,這不是我們個人的意思,這是組織上的意思。
汪莘函不滿地說:我又沒去上什麼人體寫生課,你是知情人,我覺得這件事兒由你牽頭來幹比較妥當。
李士羣臉孔一板,“汪同學,我是以組織的名義來找你談話,你最好認真對待,這是組織對你的一次考驗,當然,你如果不願意接受這次考驗,組織會考慮重新選派其他人手來完成這項工作的。你考慮一下吧!”
汪莘函涎着臉,笑嘻嘻地問:我要是同意去幹,有什麼好處?
李士羣的方臉快拉成了馬臉,“汪同學,有一點我必須鄭重地告訴你,幹革命不是做買賣,不可以討價還價,不要把你的這種小資產階級作風帶到革命的工作中來。”
汪莘函想了想自己目前的處境,似乎除了依賴李士羣外也沒有什麼更好的出路了,他坐起來,把煙槍遞給李士羣,“來!嘬一口”他見李士羣貪婪地吸了幾口鴉片,笑着說:我又沒說不幹,但總要想好怎麼幹吧!
幾口煙下去,李士羣長長地舒口氣,聽汪莘函同意幹,換做了笑臉,“這就對了嘛!這纔是無產階級應有的態度。”他翻身躺下,就着汪莘函的口水,又大嘬鴉片……
第二天上午,李士羣也不讓汪莘函上課,領着他去了江蘇省教育會,反映了劉海粟有傷風化這個問題。接着又給各大媒體寄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揭發信,信中詳細描寫了上人體寫生課前後的種種細節,爲求內容真實,信中還附了模特身體特徵的描寫……某‘女’模特,大‘腿’內側有一黑痣,左‘乳’頭內陷,腋下有一紅斑,疑爲胎記,腹大而多褶,似產子不久云云……
汪莘函看信後問李士羣,“這信是你寫的?”
李士羣似乎是說漏了嘴,“不,是張先生寫的。”
汪莘函暗想,“張容又沒去上過課,這些細節他怎會知道的這麼清楚?連模特大‘腿’的內側有顆痣他都知道,好像他曾經分開模特的大‘腿’看過一樣,格老子地,他不去給小報寫‘色’情小文章真是可惜了。嗯!這張容不簡單,他知道沒人會扒下模特的‘褲’子去驗證其大‘腿’內側是否有一黑痣,故而大可天馬行空般的信口開河。”
寄完信之後,李士羣對汪莘函的行爲十分滿意,他說:我還要帶你去見一個人,不過你一定要答應我替我保密,這也是張先生吩咐的。
汪莘函見李士羣如此鄭重其事,知道所見之人非同小可,就問:我們要見的這個人不會是張先生的上司吧!
李士羣搖頭,“不是,是季先生。”
汪莘函問:季先生是什麼人?見他爲什麼要保密?
李士羣說:黃浦灘有幾大聞人你知道吧!
汪莘函搖搖頭,“你知道我來上海時間不長的。”
李士羣點點頭,表示理解,他說:想要在上海順利地開展黨的工作,有些人你必須要熟記於‘胸’,首先是法租界巡捕房的督察長黃金榮,接下來就是三鑫公司的杜月笙、龍升公司的龍邵文、還有張嘯林、葉生秋、季雲卿等,一時間,我也給你介紹不了這許多,以後我機會,我再與你仔細說,咱們一會兒要見的這個季先生,就是季雲卿了。見汪莘函點頭,李士羣又說:別看黃金榮排在第一位,但無論是杜月笙還是龍邵文,他們的實力其實早就超過了黃金榮,只不過他們都特別賣黃金榮的面子,所以黃金榮還坐在黃浦灘幫會第一大哥的位子上。但誰都知道,他其實已經有名無實了。
汪莘函問:杜月笙和龍邵文哪個實力更大一點兒?”
李士羣想想說:這倒不好回答,沒人把二人做比較,論名氣,杜月笙要大的多,可要是論勢力,似乎又是龍邵文佔上風,這可真不好說了,杜月笙長袖善舞,控制了媒體,因此媒體替他吹噓的較多,而龍邵文八面玲瓏,素有水晶狐狸之稱,不喜歡強出頭,因此媒體極少提他的名字。但他們兩個都不可怕……”李士羣臉上顯出一絲驚慌,接着說:黃浦灘邊最可怕的人,是萬順堂堂主葉生秋,你將來如果遇到,一定要小心應付。
汪莘函笑着說:真想讓他們幾個比試比試,看看到底是誰更厲害。
李士羣聽後笑了,“有你這想法的人大有人在,不過估計這種可能‘性’很小,這些人相互傾軋,又相互勾結,不到利益攸關,絕不會相互動手玩命,只從青幫流行的一句話:刀切豆腐兩面光,你就可以看出,你的想法太過於天真。”
汪莘函“哦!”一聲:你爲什麼要帶我去見季雲卿?
李士羣猶豫一下,“其實告訴你也沒關係,張宗昌部隊撤退的時候,在上海附近留下了一個旅的人馬,旅長叫個畢庶澄,畢庶澄是季雲卿的‘門’生,我想通過季先生引見,去結識畢庶澄。這對咱們將來在上海開展工作是大有好處的。”
兩個人邊說邊聊,到了季雲卿的大宅子外,李士羣對‘門’人報了姓名,‘門’人給他們開了‘門’,把他們請到偏廳中等待,又過片刻,有人來來通知說:季先生請李先生客堂說話。
李士羣指着自己:只我一人?他見來人點頭,就站起身,對汪莘函說:季先生只見我一人,你坐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會出來。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的樣子,李士羣一臉喜‘色’地出來了,對汪莘函說:走吧!
汪莘函問:這麼快?事情辦完了?
李士羣說:辦完了,張先生早就打過招呼,我來不過是再最後確定一下。
汪莘函本來想問李士羣辦的是什麼事,但估計問他也不會說,只在自己心中想:張容這個傢伙跟個流氓差不多,幹什麼事情都是鬼鬼祟祟的,一點兒都不光明正大,他讓李士羣來找季雲卿,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哼!李士羣說是讓季雲卿幫着引見什麼畢庶澄,我看都是騙人的鬼話!
汪莘函、李士羣他們寄出去的信見報後,社會反應強烈,各界知名人士紛紛在報紙上刊登回覆文章,其中替劉海粟說好話者寥寥無幾,多數人都要求當局對此有傷風化的事件進行嚴懲。上海總商會會長兼“正俗社”董事長朱葆三更是在報紙上發表了給劉海粟的公開信,信上只有罵劉海粟的四個字:禽獸不如。
美專‘裸’體模特事件見報後的當天下午,劉海粟設在美專的畫室中,突然衝進來流氓若干,說是要在畫室中找什麼‘裸’體模特,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流氓見兩手空空,就一起動手,把畫室砸了個稀巴爛,臨走時還叫囂,誰要是不服氣,就去找季爺說話。
浙江軍務督理孫傳芳得知此事,爲自己的治下出了這樣的醜事也是暴跳如雷,當即下達了通緝劉海粟的密令,又令人與租界‘交’涉,要求租界當局封閉地處法租界的美專,緝拿劉海粟。
張容得知這一消息,嘴角綻出笑容,他拿出一幅明朝仇英的畫作“秋原獵騎圖軸”看了半天,突然雙手一分,將畫卷撕成兩半,扔在瓷質的廢紙筒裡,又劃了根火柴扔在上面,看着畫卷逐漸化作的青煙,張容自語說:好你個劉海粟,竟然敢拿假貨騙我,也太小瞧我的眼力,哼!你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事後,張容召來李士羣說:汪同學經受住了組織的考驗,組織上同意他參加青年團。你呢!今天開始就正式成爲我黨的黨員了,李士羣同志,祝賀你!
李士羣‘激’動地說:張先生,謝謝你,謝謝你。我的工作終於能得到組織上的認可!
張容用手託了下眼鏡,笑着說:不用謝我,要感謝,就感謝組織,感謝黨對你的信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