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沈杏山
沈杏山,浙江餘姚人,早年來上海打拼,當過車伕,做過苦力。由於他眼光準、腦子活,善鑽營,很快結識了一幫兄弟,瞄準了碼頭上的無本生意,很快就打出了八股黨的名頭。那年,隨着遷往租界的華人不斷增多,公共租界“工部局”決定擴招華捕,沈杏山瞅準了時機,在租界捕房謀了個差事。
租界華人多了,做生意的人也就多了,租界當局覺得這是一塊肥肉,即行出臺條例,對在公共租界做生意的華人徵稅。按鋪面房屋大小不同,每年徵銀元三十至五十,名目爲地皮稅或房屋捐。這種只針對華人的做法引起了華人的反感,故而羣起抗稅……沈杏山見徵稅工作進展不順,主動找到捕房督察,要求承擔這一工作。督察正爲此犯愁,一聽沈杏山的毛遂自薦,當即大喜,“給你官升一級,接手稅政。”
沈杏山早就想好徵稅的辦法,他找到從前的兄弟,惡狠狠地表示,“對那些不肯繳納固定稅費的頑固商鋪,不停地去滋擾,或堵門不讓其做生意,或是放火盜竊,總之,要用盡手段迫使商戶低頭。”毒計奏效,商鋪業主只能選擇繳稅換平安。沈杏山的名號也就此傳遍了公共租界。
在徵稅過程中,有兄弟向他報告,“有些鋪面對三五十銀元根本不在乎,還沒等上門去收,他們就主動送來了……”
沈杏山不理解了,開始在暗中觀察、留意,很快就發現了商機,這些出手大方的商鋪,幾乎都與煙土生意相關。他瞄準了這方面生意,暗中組織人手,連談判帶恐嚇,把那些開土行、做土生意的老闆納入了自己的保護範圍。讓他們每個月都向自己繳納數額不菲的保護費。就在沈杏山爲財源廣進而得意之時,他的兄弟回來說,“咱們收的保護費,對煙土商來講根本不算什麼,每次上門討要,土商一副鄙夷的態度,從不討價還價,尤其是棋盤街麥家花園一帶的潮州幫土商,什麼郭昱記、鄭洽記等,更是不拿正眼瞧咱們,每次上門收費,明明要五十,他們卻給一百,說是把下次的也預付了……”沈杏山心理不平衡了,“好猖狂,好闊氣!”他有心想動這些不知好歹的煙土商,可這些煙土商個個都與租界的洋大人關係極好,大筆的銀子一派,洋大人對他們自然寵愛有加,又豈是他沈杏山能動的了的?
“既然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沈杏山組織兄弟,對土商的貨物進行暗中攔截。土商選擇了屈服,聯合起來跟他談判,並許下大筆銀子尋求保護。沈杏山收了銀子,就安排華捕房的兄弟沿途保護土商的貨物安全,成了土商的保鏢,龍邵文幾次搶劫煙土,就與沈杏山沒少起衝突,因此他一直都想扳倒沈杏山,就是沒什麼太好的機會……
……照中國人的理解,公共租界“工部局”絕對是個不倫不類的名稱,它來源於中國古中央政府所屬的吏、戶、禮、兵、刑、工“六部”衙門。英國人爲了適應中國國情,又覺得“上海市政委員會”的職能與六部中的“工部”相似,就想直接借用其名稱,但叫“工部”有拾人牙慧之嫌,必須要有所變化,結果絞盡腦汁,從驢、馬雜交出騾子獲得靈感,便以部長與局長雜交,前面冠以說明性質的“工”字,得來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工部局”。法國人向來懶惰,見英國人的創意不錯,乾脆把自己的市政機構也稱做“法租界工部局”,結果被英國人笑話了,“你們拾人牙慧啊!”法國人臉紅了,使出吃奶的勁兒,才把自己的市政機構另取漢名“公董局”。
“工部局”下轄的巡捕房共分三個股:西捕股、華捕股、偵探股。偵探股直接受命於領事館,非巡捕房尋常能指揮得動。而西捕股和華捕股,則唯“工部局”長官羅伯特之命是從……羅伯特這兩天煩惱不斷,他已經接到了五起僑民的報案,不是家中被盜,就是上街被搶。剛纔又接到領事館的電話,領事的夫人麗莎被搶,威爾遜領事很生氣,責成他趕緊破案。爲此,他已經派出西捕股探長理查德和華捕股探目沈杏山去查。
對於西捕股,羅伯特不報什麼希望,西捕股不過是一個擺設,不單人手少,探長理查德更是一天到晚混吃等死,最近又被一箇中國妓女迷得神魂顛倒的,根本就大事不問,小事不管,一有事情就推倒華捕身上。
羅伯特不安地在辦公室走來走去,時而看看錶,領事館剛纔又來了電話追問案情,可沈杏山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沈杏山也在犯愁,這些案件全部是針對租界的洋人,他如果不能在限期內破案,註定將會成爲羅伯特的出氣筒。他嘆着氣,想着自己所受的委屈,一邊詛咒洋人,一邊詛咒該死的強盜小賊。他的確是很不容易,在捕房當差,雖能發財,可也受盡了洋人的臉色。羅伯特時不時就因爲一點破事要挾着讓他走人,現在案子破不了,羅伯特又該大做文章了。
就在沈杏山廣佈眼線尋找線索的時候,又一件案子發了……英國本土外交部一位叫紹爾的大員來租界巡查,領事館總領事威爾遜打聽到紹爾最大的愛好就是打獵,他把紹爾帶到外灘邊上的沙洲之地。這裡河岔縱橫、葦草叢生,野鴨、候鳥隨處可見,江面上水鳥自由飛翔,不僅野物繁多,風景也是極爲秀美。紹爾一見,異常驚喜,“好!放眼所見的獵物,都是我尋常最喜歡殘殺的啊……”他乘上威爾遜爲了討好他,而專門找的一艘裝飾華麗的小船,意氣風發地持槍泛舟於江湖水面上,出沒於茂盛的蘆葦從中,一邊肆意開槍射殺生靈,一邊欣賞美景,放鬆着因長年政治鬥爭而緊繃着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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