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刺陶(三)
回到住處,他讓俞文徵帶了三百塊給陶成章送去,俞文徵不由得大爲奇怪,“你這是發的哪門子善心?”龍邵文只把臉憋得通紅,用一句“這個自有深意,回頭跟你說吧!”將俞文徵應付過去。事後自己想着也覺得有點不忿,暗暗則怨,“龍邵文,你個不爭氣的軟心腸……”下午的時候,俞文徵送完錢回來,說,“陶成章一再感謝你,說這三百塊又能購買十擔糧食救濟難民,還讓我一定要把謝意帶回來,阿文,你這葫蘆裡到底是賣的什麼藥?”
龍邵文正爲無故送給陶成章三百塊心疼,俞文徵這一問,他更是煩惱,又不知如何解釋,只好又說,“葫蘆裡自然是有藥的,這個……這個天機不可泄露。”俞文徵狐疑地看他一眼,還要再問,龍邵文搶着問,“對了!你找的野雞怎麼樣了?”俞文徵說,“不是說先等你的消息麼?陶成章那裡什麼情況?”龍邵文擺手說,“都他奶奶的是書,連牀上都擺滿了書,怕野雞給他造謠也沒人信,嗯!這個……這個給陶成章造謠的事情,還要從長計議……”
俞文徵走後,龍邵文有點坐臥不安,只想:像陶先生這樣真正的革命黨人,我到底該不該殺?如果殺了,可有點對不住他!他是一個真心肯幫助窮苦老百姓的好人。可如果不殺,怎麼向師傅交代……他不禁陷入兩難……隱約間,他覺得師傅做的有點過分……把人殺了也就算了,又何必一定要給他扣頂髒帽子,說什麼因爲欠了賭債、嫖了野雞被人弄死。這陶先生是個好人,照理說師傅也是好人,這好人爲什麼要跟好人要過不去……這夜他始終沒休息好,只輾轉反側的想這個問題,雞鳴時,他才徹底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他叫過吳文禮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就直接去了陳其美滬軍都督府。“陳先生,我們是不是走漏了風聲?”龍邵文着急上火地問。
“怎麼!陶成章有了防備?”陳其美一下子蹦了起來,臉因激動而變得通紅,“這件事沒人知道!”
“我派兄弟去陶成章那裡探風,發現門口多了不少保鏢。”龍邵文氣急敗壞,“這要下手可就難了。”
陳其美搓搓手,“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想辦法把這個老匹夫給解決了。媽的,這個老匹夫不死,就該我倒黴了。”
“好!我明白了。”龍邵文神色嚴峻匆匆而去。
……當夜,陶成章的住所槍聲大作,大概有十幾個蒙面人持槍攻擊了陶成章的住所。所幸陶成章光復會的保鏢奮起還擊,打跑了刺客。有人想刺殺陶成章的消息在第二天迅速傳遍了黃浦灘……
刺殺陶成章是龍邵文精心安排的傑作。他知道陳其美這次是鐵心要陶成章的命,即便自己陷害刺殺未成,他也一定會再安排別人去刺殺陶成章。他琢磨了一夜,本想把消息報告給陶成章,讓他有個防備,但想來陶成章也未必肯信,若是消息走露,傳到陳其美耳中,那他這個做徒弟的可就徹底塌臺了,非得背上個背叛師門的名聲不可。因此他才故意弄出點動靜好,一來提醒下陶成章;二來也好給陳其美一個交代。他這才指使吳文禮大張旗鼓的去刺殺陶成章。
陳其美聞訊,把龍邵文叫過去狠狠地罵了一頓,“我一直認爲你有腦子,沒想到**的蠢如鹿豕,陶成章是什麼人!你這麼明搶持火的殺他,萬一有人被擒或是走漏消息,傳到孫中山耳中,我陳英士怎麼交代?再說你以爲我陳英士手下有兄弟,他陶成章就沒有手下嗎?這下打狗不死,恐怕狗就要汪汪叫地咬人了。”
龍邵文一臉的不服,“這個老匹夫,昨夜算他命大,今晚上我親自帶敢死隊的兄弟上,搞炸藥去炸他,不信就弄不死他。”
“好了阿文,你那是匹夫之勇,你就不會動動腦子啊!革命要想成功,光憑打打殺殺的根本不行,必須要講究策略,懂了麼?”陳其美不滿地把手一揮,“行了,這件事兒你就不要參與了。”
龍邵文臉用力一憋,只在瞬間就脹的通紅,“師傅,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殺了陶成章這老匹夫。”
陳其美猶豫了一下,擺手說,“阿文,恐怕你已經引起別人的注意了,這件事情你以後不要管了,我派別人去做。”
龍邵文不甘心地爭取,“師傅!別人都不可靠,還是我來吧!”
陳其美不再猶豫,神色異常堅決,“好了阿文,你回去吧!”
龍邵文跺跺腳,裝作悻悻而歸……回到住處,他知道陳其美定然不會放過陶成章,一定會找其他人繼續對陶成章下手,當下喊來朱鼎發,讓他派兩名兄弟盯着陳其美的住所,要是發現陳其美那裡有陌生人出現,趕緊跟上,看看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如果真是想對陶成章下手,提前就把他們除掉。
朱鼎發手下的兩名兄弟盯了陳宅兩天,終於有所收穫,回來向朱鼎發回復了,“今天陳宅來個兩個形跡鬼祟之人,他們在陳宅停留了大概一頓飯時間,其中一個人出來後去了黃金榮那裡。另一個卻直接去了陶成章家,看起來和陶成章的那些保鏢很熟悉。
龍邵文得到消息,不禁有些慶幸,“媽的,光復會內部一定出了奸細。幸虧老子留了一手,沒派人向陶成章說明情況,否則師傅一定會懷疑到老子頭上……”他說,“繼續盯着,看去陶成章家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朱鼎發走後,他坐着琢磨了一會兒,讓人去黃金榮那裡請馬祥生,說是很長時間沒見面了,想一起吃個飯敘敘舊。馬祥生收到龍邵文請柬,欣然而往……
“祥生阿哥,最近忙什麼呢?怎地一直不見你?”龍邵文遞給馬祥生一包煙土,“讓黃老闆嚐嚐這個。”
“最近黃老闆的生意又擴大了,我這兒跑前跑後的,整天焦頭爛額的幫黃老闆處理事情。”馬祥生接過煙土,見上面寫着英文,笑了,“古怪的很啊!倒像是公般老土。”
“正是最近搞到的印度公般老土,味道醇厚的很啊!”龍邵文笑着又說,“黃老闆又不缺銀子,多僱上幾個人,不能大事小情都要祥生阿哥來處理,那樣不得把祥生阿哥累趴下?”
馬祥生把煙土收了,“不瞞老弟,黃老闆對別人放心不下,怕事情辦得不好塌了他的臺。”
“那祥生阿哥可就多辛苦了……哦!對了,黃老闆最近沒開香堂收弟子麼?祥生阿哥可以從裡面挑些伶俐的門徒帶着,遇到跑腿的事情,也好讓他們去!”
馬祥生笑着說,“你知道黃老闆很少開香堂,只收門生的名帖,哦!今天還有一個人拿着你師父陳先生的舉薦信找到黃老闆遞了名帖。”
龍邵文知道馬祥生笑中的含義:黃金榮是個空子,故而很少開香堂,收徒弟也只是拜帖一張,銀元若干,就算是進了黃門。當下他只做不知,“哦?我師傅舉薦的?叫什麼名字?”
馬祥生想了一下說:叫做蔣志清吧!剛從日本回國的留學生,聽說也是你們革命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