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聽了柳娘子的回答,閉眼於那冥冥之中得見一絲光明,他靈魂恍惚,忽而睜眼擡頭。
“似神非神!”
“是神非神。”
柳娘子重複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二者看似一字之差,但實則其中意蘊差距極大,在柳娘子看來,柳白的陰神跟陽神已經就是神了,但又還不是神。
可柳白卻覺得,自己的陰陽二神只是像,而不是。
柳白剛想開口詢問柳娘子爲何。
可柳娘子卻已經率先開了口,“既然自己心中有了答案,但又不知爲何,那就努力去尋找這個答案。”
“別人口中得來的,終究只是別人的答案。”
“娘也是別人。”
柳白已經到了嘴邊的話都被憋回去了,“知道了娘。”
“嗯,或許你陰陽合一之際,就能看的清楚些呢?”
柳娘子這話當即給柳白心中打開了一道縫隙,他甚至下意識的就想着,要不在這陰陽合一好了。
可轉念一想,還是剋制住了自己。
只是……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世有問題,那不問問怎麼能行?
孃親肯定是能知道一點的。
柳白就試探着好奇問道:“娘,我,我能問問我爹是誰嗎?”
原本還能好好交談的柳娘子聽到這問題之後,瞬間就冷了下來,“怎的,不想跟着我了?”
柳娘子聲音之中帶着一絲鄙夷和嗤笑。
柳白急忙否認,“這怎麼可能呢?孩兒,孩兒只是好奇。”
娘已經知道是誰了,自己身世又有問題,那麼問題只能出現在那個素未謀面的“爹”身上了。
“好奇?”
“行啊,那我就告訴你好了。”柳娘子言語隨意的說道:“你沒爹。”
“啥?”
柳白甚至都以爲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沒爹?沒爹我是怎麼生出來的。
難不成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哦不。
我有娘……柳白抓耳撓腮的轉念一想,也就不想了,這本身就是個有靈異鬼怪的世界。
沒爹生個娃也很正常。
指不定自己就是什麼天地生的精靈。
“行了,要滾就滾吧,別留在我這礙眼。”
柳娘子看都不再去看柳白,好似是被柳白剛問的話傷到了。
“娘……”
柳白話沒說完,就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處未知的山間,四處皆是鳥語花香,林木間還有那斑鹿穿梭,耳邊也盡是唧唧喳喳的歡叫聲。
陰陽二神也是盡皆歸位,他猛地一步跨出化作了鬼體,升上天空雲端,極盡眺木。
南北兩側盡是山巒,唯有東西兩頭的極遠處能看到曠野。
稍一思量柳白就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了。
在雲州東邊的羅霄山脈上邊,只要往東過了這羅霄山脈,就是到了夔州,夔州再往東,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易州了。
辨清自己的位置後,柳白又有些低落。
自己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會惹得孃親不高興呢?可我這麼大了,又好奇,問一下我爹是誰不是很正常……
孃親爲什麼對這個問題這麼敏感。
至於回答……柳白自是知道柳娘子說的是實話,她既然開了口,就不會說假話。
所以自己真的是沒爹的,只有娘。
“可這答案,對於我心中困擾的問題沒有任何幫助啊,反倒更疑惑了!”
想不清,柳白也只好不去想了。
總之不管怎麼說,好歹也是知道了這答案,雖是有一次惹了孃親不開心,但卻沒有下次了……
“……”
“娘娘,你爲什麼不告訴公子真相呢?”小草趴在桌面上,把腦袋枕在迭放着的雙手上,側着腦袋看着眼前的柳娘子,眼睛眨啊眨。
它覺得人類的感情好奇怪啊。
娘娘明明就不想趕公子走,可是又一直襬出一副不想他在家的姿態。
就像現在,娘娘就很是後悔把公子丟出去了,可爲什麼不把公子又接回來呢?
“爲什麼不告訴?”
柳娘子心裡喃喃的說着這話,對啊,爲什麼不告訴,他不就是自己在天外撿回……不,他是我生的,是我的孩子!
柳娘子身上沒來由的爆發出一股猛烈的氣息,原本還趴着的小草立馬就縮成了一團。
剎那間整個雲州都好似地龍翻身一般,發出了接連幾聲震動。
“柳神?”
楚河上空,歲至身形浮現,他擡頭看向了天幕,自是以爲那羣老傢伙打下來了。
“沒事。”
他耳邊響起柳娘子的聲音,平穩依舊。
歲至這才狐疑的將自身身形消散。
黃粱鎮地底,柳娘子收斂了自己的心神,繼續在思量着小草的那個問題。
爲什麼不告訴?
可能是怕自己說了之後,他就跟自己不親了吧。
也可能是怕自己說了之後,他會傷心,會覺得他是被撿來的。
也可能是她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了……
“現在這就是真相了,沒什麼好說的。”柳娘子恢復了那清冷的語氣。
小草這才重新展開身子,“娘娘,小草覺得,現在唯一能讓你心情有點波動的,就是公子了呢。”
“不。”
柳娘子緩緩低頭看向桌面的小草,“你也可以的。”
“真的嗎?”
聽着這回答,小草如遭雷擊,立馬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起來。
“娘娘,嗚嗚嗚你對小草太好了,公子跟小草說過,他說……”
小草正哭着,忽然就停下來了。
但是柳娘子卻已經聽見了,“他說什麼?”
“公子說這是秘密……”
“嗯?”
小草立馬站得筆直,“在娘娘面前是沒有秘密的,他……他就說給的越多,賺的越多。”
小草掰着手指,“娘娘你這麼把小草當家人的話,你……你不會是要小草去死吧?”
小草擡起頭,淚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柳娘子。
後者就這麼和它對視着,“我沒死之前,誰也不能讓你死的。”
聲音依舊清冷,小草聽的愈發感動,剛想“哇”地一聲大哭,可柳娘子卻已經把它的嘴巴堵住了。
“你把這個給他帶過去,到時若是黑木沒死,就讓他把這個拿出來,黑木見了不敢動的。”
柳娘子說着將一枚碎裂的玉片交到了小草手裡。
剛還想大哭的小草立馬就止住了,它雙手捧着這碎裂的玉片,擡起頭。
支支吾吾了幾聲,說不出話來。
“只是說這麼一個可能,沒說他就一定活着,只是像他那樣的人……很難說他死了。”
“行了,去吧。”
柳娘子說完擡了擡手,小草也就消失在了眼前。
見着屋子裡邊沒了外人,柳娘子先前低落的心情也是已經恢復了。
就跟小草說的那樣,除了柳白,別的事都動搖不了她的心神了。
哦,還有個小草。
眼不見爲淨,沒有見着柳白,低落的心情自然也就恢復了,只是……她血淋淋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喃喃自語道:
“爲什麼一個人只能證一條道呢?”
“……”
“公子,就是這樣,小草先是求了娘娘好久,她才願意把我放出來,你是沒見到哦,我說要跟你來的時候,娘娘都快哭了。”
“但是小草想着來也不能白來呀,於是又求了娘娘好久,她才願意將這玉片交給你呢。”
小草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這盤坐在石頭上的自家公子。
柳白則是把玩着手裡的這枚玉片。
玉片就是一簡簡單單的玉片,沒有絲毫的神韻流轉,那孃親憑什麼覺得這個就能鎮得住那個“可能沒死”的黑木?
但孃親既然說了,柳白自然就信。
五指合攏將其收入了須彌深處後,他看着眼前的小草說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麼到這來的?”
“這裡還是雲州,你在這裡說話,娘都聽得見。”
小草聽着這話如遭雷劈,當即愣了片刻,然後連忙跪地磕頭,“娘娘,小草錯了,小草是開玩笑的,是小草見公子不開心,故意逗公子的嘞。”
柳白不理會,依舊盤坐,他手指輕輕敲打着膝蓋,忽而說道:“娘,能否將無笑道長喚來。”
“怎麼?不要天機門那個小道士了?”柳白耳邊也是響起了柳娘子的聲音。
“他……”
想着小算道長的模樣,柳白輕聲道:“跟着我,他會死的很快,如果可以的話,娘你就跟小算道長送句話吧,讓他自己也在好好走一走這天下,有些時候,很多事,並不需要提前知道那個結果。”
“呵,與我何干!”
柳娘子嗤笑一聲,聲音消失,轉而柳白身邊便是多了個木楞的禿頭老道。
他手裡還拿着一流油的雞腿,愣了愣,像是看清了四周之後,再轉頭看向柳白,驚醒道:“公子?!”
他旋即一口吞吃了手裡的雞腿,又擦乾抹淨,“這是要出發了嗎?”
無笑道長雖是驚訝於這天地變換的神仙手段,但也不敢多問。
有些事,知道就好,沒必要知曉個透徹。
“貧道剛還在跟小算道長吃燒雞呢,雞鳳尾都給他吃了,對了……他人呢?”
無笑道長左右看了看,並未見到那個熟悉的俊秀的過分的小道士,他當即也就明白了,沒再多問。
柳白卻依舊起身解釋道:“跟在我身邊,只會害了他,有緣的話,那就以後再說吧。”
“也是,小算他萬事都想着事先知道,可殊不知有些事情,本就是有着萬千答案,你若是提前知曉了其中的一個答案。”
“後邊就算髮生了其他事,你都會下意識的往那個答案去走。”
“明明什麼都沒得到,但卻還付出了自己的壽元……貧道,不好說。”
無笑搖搖頭,手上拂塵一掃,吟哦道:“福生無量天尊。”
“……”
小算道長看着眼前突然消失的無笑道長,又看了眼憑空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師父大算道長,有些錯愕和失神。
聰慧如他,豈會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大算遞出來一封書信,“這是柳公子給你的,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小算深呼吸一口,這才擦乾淨油污,雙手接過信箋拆開。
一一看完。
“物極必反的道理你未必不是不清楚,貧道不知柳公子怎麼看你,但貧道看來……你事事想着提前給柳公子知曉結果,安穩,想着在他面前展露你的作用。”
“但你可曾想過,你能承受得了多久?只是這江州走一遭,你就剩下多少壽元了,可還有十年?”
大算搖搖頭,“這次就算不是柳公子讓你回來,貧道也會去將你討要回來了。”
“天機門,不能斷在貧道手裡。”
小算收起這封書信,自身氣息已是恢復了平穩,“師父,徒兒想再去走走這天下。”
“一人?”
“嗯,一人。”
“去哪?”
小算道長轉頭再度看向北邊,淡聲道:“這次想走遠一些,去魏國看看。”
“那就去吧,十年若是鑄不出神龕,你也就別回來了。”大算道長都已經是懶得去看他了。
小算道長沒再回頭,起身便是向着北邊走去,他擡起右手揮了揮,大笑道:
“十年?三年足矣。”
店家急忙喊道:“什麼十年三年的,你這小道士年紀輕輕的就想吃霸王餐不成?!”
“記大算賬上。”
大算看着自己這關門弟子並沒有因爲這事一蹶不振,心中自是放下心來,“多少,貧道把賬一併結了吧。”
“……”
轉眼已是過去半月。
這半個月的時間,柳白出了羅霄山脈,自西向東橫跨這夔州。
其間過了兩座大城,更是翻山無數。
所見有那惡鬼食人,也有走陰除祟,當然,走陰人裡邊也不全是好人。
比方說柳白跟無笑就在這一處山嶺之上見到了個寨子,這寨子的主人乃是一陰神走陰人。
其是一名男子,也是這寨子裡邊唯一的一名男子。
餘着其他人,全都是女子,從妙齡少女到風韻熟婦,一應俱全,應有盡有。
無笑道長當時見着這寨子,便是給取了個名,叫做“荒淫寨”。
人間自有這惡人當道,無笑道長便是顯化了真身,一番詢問之下,此間女子大多是被強擄而來。
他便殺了這陰神男子,遣散了那些女子。
凡此種種,所見諸多。
是日,兩人又是到了這夔州的一座城池裡邊,這城名爲黑山城,說的就是這黑山城附近有一座黑山,通體漆黑,但是也都是屬於傳說中的那種。
世人所見者皆無。
柳白兩人照例來到這黑山城歇腳,這山中所行多日,怎麼都得在這黑山城休息兩天再走。
柳白也是秉持着最開始的想法,這每到一城,都得給孃親買些當地的特產,此次也不例外。
尋了客棧,要了房間之後,無笑道長又從這客棧掌櫃口中問到了答案。
“這黑山城的特產是一種叫做黑山石的石頭,多是打磨成各種配飾,帶在身上也有那靜心凝神的功效。”
“哦?不是走陰人用的東西吧?”
“不是,用尋常的金銀就能買到,但就是貴些。”無笑道長也知道自家公子不要那種走陰人用的東西,自是都問了個清楚。
“走,逛逛去。”
臨着兩人逛了還沒兩條街,便是找到了一間賣這黑山石的鋪子。
“黑屋。”
柳白擡頭看着這鋪子的名字,也是覺得頗有意思。
鋪子挺大,除了這看店的掌櫃,還有一個幫店的小廝,客人的話,除了柳白他倆則是還有一個穿着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
見着額柳白兩人進來,他也只是瞥了眼,就繼續把玩着手裡的一枚黑山石玉佩了。
幫店小二則是連忙過來,小聲詢問着是否需要介紹。
整個鋪子都是一股寧靜的風格。
柳白也頗爲喜歡這種,他不喜歡那種一進屋就是大聲吵鬧喧譁的鋪子。
婉拒了這幫店小二之後,柳白就自己在這鋪子裡邊閒逛了起來。
鋪子裡邊到處都是用紅繩懸掛着這黑山石的掛飾,哪怕是手串,也都是用紅繩串起。
除了這些小件以外,也有用這黑山石雕刻的大件。
比方說這鋪子裡邊最大的一雕塑,就是這店家身後的黑山石佛像,怕都是有着五六尺高了。
柳白一番閒逛下來,最終也是給柳娘子挑了一紅繩編織串起的黑山石手串,其掛墜是一小鈴鐺。
嗯……柳白已是幻想着,等柳娘子帶着這手串。
那麼只要她一動彈,自己就能感覺得到,再也不用擔心她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了。
臨着柳白來到這櫃檯前,先前那玄衣男子也在付賬。
但是他挑的那物件就大多了,乃是一套樂器編鐘,通體都是這黑山石打造而成,其上還雕刻着龍鳳。
柳白瞥了眼就知道了,這規格早就超脫了尋常百姓能用的範疇。
換言之,這就是原先的帝王家才能用的編鐘。
可現在嘛……說一句禮崩樂壞也不爲過了。
這些裝飾什麼,更是誰想用就用。
店家見着生意上門,終於從那躺椅上爬了起來,見着玄衣男子挑選的這編鐘,笑吟吟的說道:“客官,這套編鐘可不便宜。”
“無妨。”
“我用這個付賬。”玄衣男子說着右手攤開,手心便是多了一枚白珠子。
店家一見,當即喜笑顏開,也是連忙拱手道:“原來是走陰大人當面,失敬失敬。”
“夠了麼?”
“夠了夠了,還有結餘的。”店家笑着雙手從這人手裡將這白珠子結果。
“嗯?”
柳白下意識出聲,當即就吸引了這店家和這玄衣男子的目光,就連無笑道長也是低頭看來。
他自是以爲柳白想着要動手還是怎麼。
“沒事,只是想起了點事情。”
柳白笑呵呵的說道。
玄衣男子這纔回過頭去,店家也是給他找了零,一枚白珠子能換來一百兩銀子。
可付完這編鐘之後,竟然只找回了二兩白銀。
這一套編鐘,竟然要九十八兩銀子。
這玄衣男子顯然也是有些沒能想到,稍稍驚訝了眼。
店家似是也怕他退貨,連忙開口解釋,“這套編鐘是我們黑山城有名的朱大師幫忙雕刻的,這價格上難免就貴了些,這……”
“無妨。”
“搬來我馬車上就是了。”玄衣男子說完後也就轉身離開了。
“好嘞好嘞,小周還不幫忙搭把手。”
店家連忙指揮着這幫店的小二,可這編鐘實在太大,他倆搬着也不方便。
柳白便喊着無笑道長一塊,四個人聯手這纔將這編鐘送上了玄衣男子的紙馬車。
他也算是知禮的道了聲謝。
臨着柳白兩人返回鋪子裡邊之後,這店家也是極爲欣喜,這今兒個開張做了個大生意。
能不欣喜嗎?
而在他詢問了柳白挑選中的掛墜之後,更是大手一揮,“公子心善,我也不能差事,這原本是售價五兩銀子,但公子給個一兩銀子便是了。”
柳白誇他大氣,可依舊是付了五兩銀子。
等着從這“黑屋”出來後,走了好一段路,小草才探出頭來問道:“公子,你今天怎麼這麼大方呢?他都說了只收你一兩銀子了,你還要付個五兩。”
“呵呵,我要是也付個一兩銀子,這店家今天怕是得虧死。”
“嗯?公子你的意思是,那人付的那一枚白珠子,是假的?”無笑也是接過話頭。
事實上他在柳白疑惑的時候,就已經仔細看過那枚白珠子了。
可是沒發現絲毫異常。
現在又從柳白口中聽了這話,更是讓他心中好奇。
“不是假的,但是那枚白珠子……長了腳,能自己跑回那人手裡。”
柳白說着轉身,“走,我們也回去看看好戲。”
兩人回到了黑屋這鋪子門口,無笑道長遠遠的就給倆人施展了個障眼法。
這法子,糊弄普通人可以,但是糊弄鬼或者說走陰人就不成了。
“公子,你說的……”
小草話都還沒問出來,屋子裡邊就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撞倒東西的聲音。
柳白兩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
只見那店家已是在翻箱倒櫃了,臉上也是着急忙慌的表情,甚至只是這麼一會功夫,他的頭頂就已經在冒騰着大汗了,豆粒大小的汗珠是滾滾滑落。
“掌櫃的,怎麼了?”店小二也是急忙上前詢問。
“你見着我那枚陰珠了沒?就剛剛那個客人付的那個白珠子,這麼大的那個。”
店家伸出右手,食指跟大拇指併攏靠近,只留着極小的一個縫隙。
店小二一看,連忙擺着雙手,“沒啊掌櫃的,剛你可是見着我的,我都沒靠近過櫃檯那塊,我真沒拿那陰珠啊。”
店小二急着都快跪下了。
這白珠子要是丟了賴在他頭上,上百兩的白銀賬落在他頭上,那就算是把他賣了他也還不上啊。
“我知道你沒拿,我只是問你看見了沒?”掌櫃的瞪眼道。
“沒……”店小二聽着這才鬆了口氣。
“沒見着還不過來一塊找?!”
“是是是。”
看着這店小二也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上,無笑道長這才轉頭跟柳白問道:“公子的意思是,那白珠子已經不在這了?”
“嗯,長腿跑掉了。”
柳白在這見自己所料無誤後,便轉身出去了,無笑道長連忙跟上。
“剛你在那編鐘上邊留了標記吧?”
這是柳白之前沒有事先提點的,但是他依舊朝無笑道長問了。
他相信就算自己不說,無笑道長自己也能想到這一點。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無笑道長聽着這問題,連忙點頭,“留了,當時貧道見公子有異常的時候,就在上邊留了個標記。”
無笑說着從衣袖裡邊掏了掏,掏出一隻巴掌大小的紙鶴,往它的屁股裡邊塞了一枚白珠子,頓時這紙鶴就飛了起來。
無笑打頭跟上,也沒絲毫驚慌。
就先前的情形來看,那穿着玄色長衫的走陰人,定多個聚五氣的,實在不行都可能是那燒靈體的。
所以安全什麼的,自是用不着擔心。
無笑也是趁機問道:“公子,那陰珠到底是有什麼講究呢?”
“對啊公子,連小草都不知道呢,你知道的可真多呀。”小草也是探出個腦袋,好奇的問道。
柳白笑眯眯的盯着前邊的紙鶴,“這世上有種精怪叫做金翅青蚨蟲,也有種錢叫做青蚨子母錢。”
“這東西……竟然真有?”無笑道長顯然也是不知從哪聽說過這精怪。
“之前我也以爲已經沒了,但現在……有了。”
小草聽着不耐煩的朝無笑扇了扇手,“哎呀你這老道士別一直問,煩死了,公子都還沒說完呢!”
無笑道長連忙笑着討饒,“草哥恕罪,草哥恕罪。”
柳白則是繼續說道:
“春日裡將金翅青蚨的蟲卵,連帶着葉子一塊取回來,這時候不管金翅青蚨的母蟲離着再遠,都會跟來。這母蟲大小外貌都形似那春秋蟬。”
“屆時只要將母蟲殺死,將它的血塗抹在八十一枚銅錢上邊,曬乾之後,又將蟲卵附着在上邊,這八十一枚銅錢就是子錢。”
“餘着的那母蟲的屍體則是用烈酒浸泡,將單獨的一枚銅錢丟進去,同泡三十六天,這枚銅錢就是母錢。”
“只要母錢在手,別的子錢哪怕你全花出去了,它們都會長腿自己回來。”
“這法子既能用在銅錢上,自然也就能用在這陰珠上邊。”
小草聽完恍然大悟,“所以剛剛那個走陰人用的就是子錢,母錢在他手裡,他花出去後,子錢就又回到他那去了。”
“對。”
柳白點頭之餘,忽見前邊的紙鶴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口,無笑道長也是適時說道:“到了。”
臨着走近了些,無笑道長將這紙鶴收回。
柳白也是已經能聽到這屋子裡邊傳來的輕敲編鐘的聲音了。
“公子?”
無笑道長回頭,輕聲詢問着柳白的意見。
是殺人奪寶,還是奪寶殺人?
“把他那子母錢搶過來就是了,我對這東西比較感興趣。”
“好嘞。”
無笑道長應允後,當即便是消失在了原地,柳白則是不緊不慢的上前將這屋門推開,又小心翼翼的合上。
就像是回自家一樣。
等他進來後,那正在敲編鐘的玄衣男子已經愣住了,“你……你們是誰?這可是我家啊我跟你們說。”
“不想殺你,把子母錢交出來就是了。”
無笑道長話雖如此說,但是卻已伸出右手捏住了這人的頭頂,輕輕晃了晃。
“什……什麼子母錢,你這道士怎麼還想着搶別人東西!”
“呵呵,貧道心情好的時候就是道長,等你要是惹着貧道了,貧道就好叫你知道什麼叫做道爺!”
這人還想多說,剛進門的柳白就散去了《覆竈》的效果。
再主動撐開氣息,陽神走陰人的氣息瀰漫在這屋子裡,這人當即就被嚇得臉色一白。
“你……你們……”
他直接就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這當家公子都是陽神了,護衛起碼也得是元神吧?
這擺在自己面前,自己不是死路一條麼這!
“行了。”柳白一步上前,屈指一彈,一枚血珠子便是從他手中彈起又落下。
“不爲難你,要是願意賣那子母錢的話,這血珠子就是你的了。”
“不願意的話,那就什麼都是我的。”
玄衣男子見狀,只好哭喪着臉點頭道:“賣賣賣。”
雖說他要是有這子母錢在手,別說一枚血珠子,就算十枚血珠子也能搞來,頂多就是多費點手腳心神罷了。
可現在……不答應就是個死,這能不答應麼這!
柳白直接將這血珠子丟到了他身上,也不擔心他不給。
玄衣男子收起這血珠子後,又從胸口掏出一大把的白珠子,“都……都在這了。”
他身後的無笑道長一把抓了過來,眼神一掃,便道:“沒錯,剛好八十二枚。”
看來是個懂事的,沒有將母錢留着……柳白又從無笑道長手裡接過了這些子母錢。
他隨意拿起一枚子錢,上邊果真是有個細小的白點。
那是金翅青蚨的蟲卵,柳白又拿起了那枚明顯帶着濃重血色的母錢。
上邊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玄衣男子提醒道:“公子記得將她們跟別的白珠子分開,萬一不小心吃了一枚,可就少了一枚。”
“你倒是個識趣的。”無笑也是誇獎了句。
“嘿,嘿嘿,那小的可以滾了嗎?”
他彎着腰,一副賠笑的模樣。
“走吧,以後少乾點這缺德事。”柳白揮了揮手。
那人又忙說道:“好嘞好嘞,小的謹記公子教誨。”
說完後,他也就推開大門走了,屋內的東西也是一樣都不想要了,只想着快些離開。
柳白則是留在原地,跟無笑道長仔細研究了一下這子母錢的效果。
“公子快看快看,這子錢真的是長腳會走嘞。”
小草稀奇的喊道。
“這只是離着近,要是離着遠了,這子錢會飛,你都看不到它的蹤跡。”
柳白也沒打算將這子母錢拿去用,這小玩意留着自己沒事的時候玩玩就是了。
臨着天色昏暗下來,他也就準備回客棧歇着了。
只是走到門口,等他準備將這子母錢收回須彌裡邊的時候,卻忽地止住了腳步。
他孃的。
老子的須彌呢?
“怎麼了公子?”無笑當即警惕四周,可卻什麼都沒發現。
“你的須彌還在嗎?”
柳白轉頭問道。
“嗯?”
無笑一摸袖子,當即被氣的頭頂那一圈白髮炸開,“無量那個天尊!”
“道爺我日他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