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香鄰說:“艇長隨即發現這座島不僅是塊大吸鐵石,還隱藏着更可怕的秘密,潛艇已徹底損毀,不可能再有人生還了,於是命令通訊員發出信號,通知搜救部隊不要接近,航行日誌能解讀的部分只有這麼多了,後面的記錄我實在看不明白。”
衆人聽勝香鄰讀了Z—615的“航行日誌”,不禁暗暗心驚,先前冒着狂風驟雨發現了潛艇,並未探明水下情況,原來這艘Z—615是被島吸住了,而這座漂浮在北緯30度怪圈裡的孤島,好像就是古楚國傳說中的陰山了,爲什麼去過島上的偵查分隊沒有返回?潛艇艙內也沒有屍骸,剩下的那些艇員都去哪了?
羅大舌頭說:“我覺得艇長這老小子嘴上掛風箱,倒有幾分說書先生的本事,他指定是看潛艇損毀了無法繼續航行,就帶手下離船逃生了,又擔心615潛艇被外人找到,才故意捏造了些聳人聽聞的事件。”
“二學生”則說:“潛艇技術應該屬於高度軍事機密,如果真是因爲Z—615損壞而撤離,理應引爆魚雷將它徹底炸燬,不可能就這麼一走了之,另外地底銜尾蛇般的環形水體,就像黑暗的原始海洋般無邊無際,這座島也在其中永遠朝着一個固定的方向循環移動,Z—615上的倖存者們又能逃到什麼地方去呢?”
衆人紛紛猜測,終無結果,但司馬灰覺得這件事幾乎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因爲Z—615潛艇的遭遇很難揣測,倘若這座漂浮在北緯30度怪圈裡的島,確實是巫楚壁畫中描繪的陰山,那麼以前發現的各種線索,此刻就全部集中到了這裡。如今必須相信,只有前去揭開這些秘密的真相,纔有機會找到“怪圈”的盡頭。
衆人都同意這是唯一可行之策,於是就在艙體內稍事休整,準備等暴雨稍停,就離開Z—615潛艇的殘骸登上陰山。
這時高思揚見“二學生”仍是高熱不退,但整個主艙都找遍了,也沒發現任何藥物,就想到Z—615的下層艙室內搜尋。
司馬灰等人知道主艙下面還有兩層,各層之間有直上直下的工作井連接,分別是彈藥艙和淡水艙,彈藥艙兩端設有幾個隔艙,可能是儲存物資的容納艙,這Z—615的艦體前端向下傾斜,底艙非常狹窄,滲水嚴重的區域都被淹了,所以剛纔沒有下去察看。
衆人當即前往附近的主通道,揭開隔艙的鐵蓋,穿過工作井陸續下到第二層艙室,這裡的空間更顯壓抑,兩側都放置着火箭助飛魚雷固定架,用礦燈往前照去,全是漆黑的地下水,可能由於前艙破裂,加上從上邊滲下來的積水,已經淹沒了彈藥庫前端的艙門,無法進入魚雷發射艙。
勝香鄰用礦燈照着航行日誌中夾帶的圖紙,辨認第二層的艙體結構,估計後方還有幾個輔助隔艙,不知道是用來放置什麼東西的。
司馬灰見第二層前艙無法進入,便要轉身再去後艙,忽覺頭上有些響動,他順勢往上邊看去,只見工作井裡露出一個腦袋,正在探頭探腦地向下張望,礦燈剛好照到那東西灰白色的臉皮上,那模樣活像浸死鬼,七竅裡都帶有淤血。
其餘幾人也分別有所察覺,礦燈和手電同時向上照射,幾道晃動不定的光束中,就看那東西似人非人,腦袋像只被剝了皮的蜥蜴,也不知是個什麼怪物,它兩眼對光線極爲敏感,臉上沒有鼻子,只有着幾層肉褶,脖頸兩側似乎還有鰓,直通到嘴邊,它似乎感應到了活人的氣息,吐着血紅的舌頭從工作井裡倒爬進來。
衆人在黑暗中驟然見了這東西,腦瓜皮都跟過電似的,頭髮根子“蹭”地一下豎了起來。
那怪物全身溼漉漉的,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浸死鬼,動作快如鬼魅,不等衆人反應過來,便已從工作井裡突然撲下,司馬灰的“溫徹斯特1887”在艙內調轉不開,趕緊向前滾倒避讓。
這浸死鬼似的怪物撲將下來,正落在司馬灰和高思揚之間,它“咕噥”了一聲,張開嘴對着高思揚就咬。高思揚驚駭之餘,急忙開槍射擊,“砰”地一槍擊中了那怪物的胸口,12號霰彈在對方身體貫穿了一個大窟窿。淒厲的慘聽聲中,那怪物直接從伏地躲避的司馬灰身上滾了過去,剛一觸地便躥身而起。高思揚還沒來得及重新上彈,對方就已撞到了面前,她見來勢驚人,無從躲閃,只好用步槍格擋。
隊伍前端的勝香鄰和“二學生”同時驚呼不好,羅大舌頭髮現情勢危急,立刻端起加拿大雙管獵熊槍開火,大口徑彈藥頓時將那怪物攔腰撕成兩段,濺得艙壁上全是鮮血。
誰知那厲鬼兩隻爪子卻仍攫住高思揚的步槍不放,而且力道奇大,怎樣也甩落不掉。
這時司馬灰一躍起身,他在狹窄的船體內不敢開槍,唯恐傷到己方或是引爆了魚雷,於是抽出獵刀從後揮落,切瓜似的劈下一顆頭來,不過那厲鬼剩下半截沒頭的軀幹竟然還沒死絕,它堅硬的指骨兀自狠狠抓撓着艙壁,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又過了十幾秒鐘,才終於一動不動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遭遇,前後還不到半分鐘,但整個過程險象迭出,衆人都已出了一身冷汗,全憑艙內地形狹窄,限制了怪物的行動,否則現在就得有人到陰曹地府報道去了。
羅大舌頭用獵槍戳了戳掉在地上的頭顱,罵道:“這他孃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許不是壓在陰山下的惡鬼?”
司馬灰說:“惡鬼不應該有血肉形體,我看這是故老相傳的伏屍,據說人之所憑全在魂魄,魂靈而魄濁,魂善而魄惡,如果是魂死魄滯,屍體軀殼裡只剩下魄,那就會變成晝伏夜出的行屍走肉。”
其餘三人也都壯着膽子上前,用礦燈照向那血肉模糊的碎屍,就見那東西有腮有鰭,爪牙尖銳,前後肢格外發達,尾骨很長。
高思揚說:“這東西嗅覺和聽覺一定格外敏銳,而且還有鰓,它可能是從水裡爬到Z-615艙內的。”
“二學生”剛纔吃了一驚,被嚇得冷汗直冒,高熱竟也退了,昏昏沉沉的頭腦清醒了許多,他說這好像是種異常兇狠殘忍的原始掠食生物,聽聞當初美帝有艘軍艦出海巡航,帶回一個從冰山裡挖出的“魚人”,爲什麼說是魚人,而不是人魚呢,因爲魚的特徵非常突出,推測是在北冰洋裡由兩億年前冷凍至今,解凍後居然還有生命跡象,被稱爲生物史上失落的一環,此事一直被列爲軍方絕密檔案,這北緯30度線下的地底水體,也是個完全與世隔絕的地方,是不是同樣有“魚人”?
司馬灰搖頭道:“既然是軍方絕密檔案,你又是怎麼知道的?當年還有謠言造原子彈需要割男人卵蛋來煉油呢,這都是些不靠譜的小道消息,也能信得?”
勝香鄰像是忽然記起了什麼,心有餘悸地對司馬灰說:“它也許是Z-615上的艇員之一,你還記不記得林場老炊事員講的那件怪事?”
二學生不解地說:“這長着鰓的怪物至多是輪廓像人,說它是生存在洞穴裡的冷血爬蟲倒更適合,怎麼可能是615艇員?”
司馬灰卻是一怔:“此事會和途中聽來的林場奇聞有關?”司馬灰在前往大神農架山區的途中,順路搭了個老炊事員的車,閒聊中聽說以前林場裡有個土賊,進到山裡挖掘古楚國的青銅文物,可能此人只是鑽進了陰峪海原始森林裡的隧洞,並未深入放置楚載神獸的祭祀坑,也不知究竟掏了件什麼東西,害死幾個同夥後就潛逃了,最終在火車上被人逮捕。
據車廂裡的目擊者講,那土賊妄圖毀滅證據,把藏在包裡的一個死孩子扔到了江裡。土賊已經背了三條人命,橫豎是個敲砂鍋的罪過,他卻抵死也不肯承認有什麼小孩,只說自己拋到江裡的是件楚國青銅器。直到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也沒審出來什麼結果,成爲了林場裡流傳的一個怪談。
司馬灰覺得這事聽過就算了,有沒有還是回事兒呢,壓根也沒當真。因爲整個事件連最基本的邏輯都不成立,典型是田間地頭的鄉野之談。當時以爲勝香鄰在車上昏睡,其實她也是從頭聽到尾了。司馬灰自認也算個有急智的人物了,卻實在搞不明白“林場子審問槍斃土賊”和“在615艇上遭遇怪物襲擊”兩件事之間,會有什麼關聯存在。
司馬灰正想仔細問問,卻聽上層艙體中傳出異響,忙把礦燈照向工作井,只見有個白影迅速閃過,從聲響上判斷來得不止一個。
衆人皆感情況不妙,如果還有此類生物進入潛艇,在狹窄侷促的彈藥艙裡遇上一個也是難以應付,而且地形極爲不利,從作業井鑽出去等於找死,於是就想搶先關閉艙蓋,誰知前艙的水面一陣翻動。
司馬灰立即將礦燈撥轉下來,就見有個浸死鬼般的白色怪臉正從水下冒出,心知糟糕透頂,看來要被堵在艙內了。
這時羅大舌頭搶到近前擡槍轟擊,那怪物沒等爬出水面,就被掀掉了半個腦袋,艙室內都被血水染遍了,充滿了濃重的血型氣息,緊跟着又有其它同類,快速從魚雷發射艙裂縫中鑽進潛艇。
司馬灰見作業井裡也有伏屍爬下,一把拽住還在裝填彈藥的羅大舌頭,叫道:“擋不住了,先撤進後艙。”
衆人快步退進位於潛艇第二層後部的隔艙,合力推動輪盤想要關閉艙門,但有條白森森的手臂也從艙外伸了進來,恰好被夾在縫隙間,使艙門無法完全閉合。
司馬灰等人心裡明白,此刻關不上這道艙門命就沒了,一齊發聲喊用盡全力,將艙門推攏,又將輪盤轉到了底,那手臂中間被擠壓的血肉模糊,半截爪子連皮帶骨的掛在門前,手指還在不住抖動。
高思揚不敢再看,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轉過身提氣“電石燈”,想先辨明這間隔艙裡的情況,只見是四個被固定住的大鐵罐子,正待觀看罐體上的標識,卻被“二學生”突然按滅了電石燈。高思揚被他嚇的不輕:“你幹什麼?”
“二學生”因緊張過度而面如土色,顫聲說道:“罐子裡裝的是液態氫,如果沾上一星半點的明火,Z—615就得被炸到天上去了!”
勝香鄰用礦燈向四周一照,發現罐體上果然有液態氫標誌,按照航行日誌的記錄,Z—615潛艇除了柴油發動機,還安裝了正在實驗階段的厭氧裝置,用來爲水下續航任務提供燃料,爲了安全起見,需要安排獨立的艙室存放,但由於儲存罐設計並不完善,具有隨時爆炸的可能性,所以又被稱爲“打火機”,看罐體儀表上的顯示,這幾罐液態氫還都是滿的,應該沒有泄露,否則提着電石燈進來,此刻哪裡還有命在,想到這也不禁後怕。
司馬灰得知情況,同樣是暗中叫苦,他讓羅大舌頭頂住艙門,然後追問勝香鄰:“這些爬進潛艇裡的伏屍,怎麼會與被槍斃的土賊有關,他到底在隱瞞什麼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