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灑落在那綿延起伏的丘陵之上,向陽的那一面被映照得通紅,而沒有照耀到陽光的地方已然漆黑一片。
匹斯丘陵那斑駁的陰影拉得越來越長,天空也顯得越來越黯淡下來。
此時通郡大道之上早已經沒有過往的行人和車輛,只有那隊護衛得裡至王國王子殿下的隊伍還馳騁在這夕陽和落日底下。
此刻無論是馬車還是負責護衛的聖騎士們都加緊趕路,他們已然浪費了太多時間。
那些徒步前進的護衛隊,除了騎着戰馬的騎兵之外,早已經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原本他們的作用就僅僅只是,護送馬車穿越那道百里長的森林。
不過考慮到他們糟糕的戰鬥力,沒有人以爲一旦意外發生,他們能夠起到些有益的作用。
正因爲如此,剛纔商量下來最終決定是,拋下這些慢吞吞的士兵,儘快趕往匹斯郡的首府迪非。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危機在等待着他們,但是迪非至少擁有高聳的圍牆和數量衆多的衛兵。
原本在他們的行程計劃之中,僅僅只在迪非逗留一天時間。
不過現在看來,在危機沒有完全過去之前,還是停留在迪非城裡最爲安全。
正因爲如此,那位得裡至王子殿下派出了他的信使,趕往得裡至邊境,去通知駐紮在邊境另一端的得裡至王國接應人馬,這個臨時發生的變化。
馬車飛快的疾馳着,這一路之上頗有些顛簸,這輛馬車雖然出自名師精心設計,擁有着絕佳的平衡系統,不過坐在裡面的瑞博仍舊不免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看着窗外那飛掠而過的單調的景色,看着那漸漸黯淡下去的天空,瑞博爲那未知的將來而深深感嘆,此時此刻他非常希望自己也擁有那看透未來的神奇能力。
在另外一輛馬車之上,同樣有個人對此深深感嘆,那便是那位護衛王子殿下生命安危的老魔法師。
能夠看透未來是他所擁有的最得以自豪和寬慰的力量。
在魔法師中一直流傳着這樣一句話:“預言家是魔法師之中最弱小同時也是最強大的一羣人。”
甚至有人說,預言家能夠看透未來的同時,也能夠左右未來的前進。
在此之前這位老魔法師多多少少也有些相信這樣的說法。
能夠看透未來,能夠預知危險的他,自然能夠在事先做好一切準備。
或者逾越,或者繞過,或者化解,或者直面。
對於一個預言家來說,應付危機的辦法很多,因爲他們絕對可以有充足的時間來思考對策,而且想好對策之後,他們還可以運用他們那特殊的力量,來提前預知這種對策是否能夠成功。
這一路之上的經歷,那無數艱難險阻,一次次在暗殺和偷襲之中安然無恙,都證明了這一點。
每一次他都是自信滿滿的,微笑着平靜地佈置好一切。
但是這一次,他卻絲毫沒有把握,畢竟他連即將遭遇到什麼樣的危機也無從知曉。
不過有一點能夠肯定,能夠將未來的一切徹底屏蔽掉,那個在背後佈置了這一切的傢伙,擁有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實力。
而正是這一點,讓老者感到疑惑不解。
他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誰能夠做到這一點。
佛朗士王國的六位魔導士之中,自身力量最強的無疑便是操縱火的宮廷首席魔法師瓦奇,而公認實力最強的則是魔法協會理事長尼勒埃雷。
不過這兩個人所研究的領域,和自己的力量根本無關,他們應該沒有能力將自己所擁有的看透未來的力量徹底封閉。
六位魔導士之中最有可能,最爲可疑的無疑便是那位替菲利普斯親王效勞的本頓魔導士。
這是個相當詭異的傢伙,擁有着衆多奇怪的能力。
就連他的三個弟子,也個個都是非常難對付的人物。
幸好其中的一個已然被瑟思堡小繼承人格殺了,不過另外兩個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畢竟他們不單單是師從同一位老師的弟子,他們本身也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妹。
正因爲如此,這一路之上他一直在提防着本頓和他的弟子們的攻擊。
不過這位老魔法師同樣也知道,這次的情況並非這三個危險人物所能夠做到。
多年爲敵,他們互相之間對敵人已然非常瞭解,本頓沒有能力遮蔽透視未來的眼睛,而且老魔法師直覺中感到,這一次他們所遭遇到的對手,遠比本頓要強大許多。
六大魔導士之中剩下的三個中,有兩個和瑟思堡小繼承人息息相關,他們絕對不可能暗算他們最擁有潛力的弟子後輩。
難道是那位號稱最爲神秘,很少爲人所知的費利魔導士。
老魔法師感到猶豫不決起來,對於這個敵人,他絲毫沒有了解。
不過他同樣也不敢肯定地認爲,這件事情和費利有關。
因爲傳聞之中,費利所研究的是有關精神、思想和靈魂方面的課題。
進行這種研究的魔法師一般不會過於在意自身魔力的強大與否,對於他們來說,過於強大的魔力反而令他們難以精確調控。
難道除了這六位魔導士之外,佛朗士王國還隱藏着強大無比卻又不爲人知的魔法師?
對於這種可能性,這位老魔法師絕對不敢忽略。
事實上,始終有種傳聞,那便是被稱爲最強魔法師的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也許始終活在人間。
甚至有很多人猜測,這位無所不能的大魔導士也許就躲藏在佛朗士王國的某一個不爲人知的所在。
一想到開米爾迪特,老魔法師突然間心頭一動,因爲他又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在佛朗士漫長的歷史之中,並非只出現過開米爾迪特一位強者,雖然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超越甚至接近開米爾迪特的高度,不過超越同時代的那些魔法師倒是非常可能。
而這樣的傢伙,佛朗士王國最近的一個世紀之中便出現過一個。
老魔法師突然間想起,那個傳聞中被稱爲最爲恐怖的魔法師的人物,最終正是死在了這裡。
“難道是他?”老魔法師喃喃自語道,他的話立刻驚動了坐在旁邊的王子和兩位公主。
因爲這突然間的意外,爲了以防萬一,那三位最爲尊貴的客人和老魔法師擠在了一輛馬車之上。
至於瑟思堡小繼承人,因爲他同樣擁有着魔法師的名頭,而且很多人早已經暗中將他看作是一個相當強大的魔法師,有着足以自保的能力,因此也就沒有摻和到裡面來。
“大師,您想到什麼可能了嗎?”那位好奇心特別強烈的公主殿下立刻詢問道。
“希婭公主,您是否曾經聽說過血魔法師這個稱號?”老者緩緩問道。
“血魔法師?這倒是有點像佛朗士人稱呼我們得裡至王國的魔法師時候的稱號。”那位公主殿下徑直回答道。
“難道,大師所指的是近半個世紀以前,在佛朗士王國發生的那場血魔之亂?”和妹妹比起來,那位王子殿下顯然對於佛朗士王國的一切瞭如指掌,他仔細研究過佛朗士王國的歷史,自然對於這件被稱作爲佛朗士王國本世紀最大災難的事件有所耳聞。
“不錯,佛朗士王國對於這件事情始終守口如瓶,只知道魔法協會曾經出了個天才魔法師,他突然間擁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不過他在得到超絕力量的同時也喪失了自己的理性,他變成了一個嗜血濫殺的可怕人物。當時的佛朗士國王派出了軍隊以及很多魔法師,試圖消滅這個血魔法師。原本所有人都以爲,一個人的力量再強大也有其極限,但是最終的結果卻是災難性的。全軍覆沒還搭上了寶貴的魔法師的性命,沒有幾個人從這場戰役之中倖存下來。其後的事情就無從知曉了,佛朗士王國對有關血魔法師的一切都封鎖得極爲嚴密。我唯一知道的便是,最終他死在了這裡,死在了匹斯丘陵之中的某一處。當時佛朗士王國緊急調動兵馬聚集在這個很少有人注意的地方,您的祖父薩濱斯陛下原本以爲佛朗士王國打算冒險翻越山嶺,進攻我們得裡至,因此頒佈了動員令,同時派出了間諜。正是那些間諜,給我們帶來了有關血魔法師的消息。同樣也正是因爲這個消息,以及得知佛朗士王國在血魔之亂中一下子失去了兩位魔導士。這令您的祖父異常欣喜,他認爲這是天賜良機,是進攻佛朗士王國的時候到了。三年的準備之後便是漫長的戰爭,令人遺憾的是,佛朗士王國剛剛失去兩個魔導士就又增添了兩個魔導士。其中的一個便是尼勒埃雷,他是在戰爭中期成爲了魔導士,他成爲了一顆亮麗的明星。而另外一顆同樣亮麗的明星,就是後期指揮那場反擊的菲利普斯親王,自從他控制了兵團之後,我們得裡至王國便失去了戰爭初期贏得的主動。對於得裡至來說,這場戰爭非常不幸,不過同時又是相當幸運,因爲戰爭結束之後不久,佛朗士王國又增添了一位魔導士,那便是瓦奇。”老魔法師將有關血魔之亂的前前後後詳細地告訴給了三位王子和公主。
“難道您認爲,這一次給予您強烈危機感的,正是那位傳聞之中已然死去的血魔法師?”亨利德王子皺緊了眉頭問道:“您是否知道,那位血魔法師到底是如何死去的?”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時間諜帶回來的消息是,那位血魔法師死於瘟疫之中,他在肆虐的殺戮過程當中,染上了致命的疫病。這位擁有着超絕力量,不懼怕任何對手和敵人的強大魔法師,最終死在了厄運和疾病的雙重攻擊之下。”老者感嘆地說道。
“一個非常可悲的傢伙,擁有着超越其他人的強大力量,卻最終也無法超越自己的命運。”旁邊的刁蠻公主搖了搖頭不以爲然地說道。
“不過既然傳聞中血魔已然死亡,他又怎麼可能給我們帶來威脅?難道失去了生命之後,他已然化身爲亡靈,或者像我們所供奉的那幾位大師那樣變成了牽制惡魔的冥靈。”亨利德王子問道。
“亡靈的力量在於詛咒,它們用詛咒奪取活人的生命,進而令人歸於死亡,不過亡靈並沒有力量封閉我感知未來的力量。冥靈已然失去了自我的意識,成爲了約束那些惡魔的一道強力無比的契約,同樣也是從惡魔那裡汲取力量的通道。因此冥靈本身絕對不可能對付我們,而通過冥靈汲取惡魔的力量的人,又不可能超越過辛辛苦苦修練魔法的我。因此這同樣也說不過去,我無從猜測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魔法的世界太過廣闊浩瀚,有着無數未知的秘密等待着我們挖掘。”那位年邁的老魔法師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緩緩說道。
馬車在通郡大道之上急速奔馳着,那陣陣馬蹄聲彷彿滾動在雲霄之上的雷霆。
原本應該屬於傍晚的寧靜和安詳,被這急匆匆而行的隊伍徹底破壞。
一路之上到處能夠看到驚疑的目光,到處都能夠看到慌慌張張地從窗口探出頭來的平民百姓,也到處能夠看到將孩子驅趕到屋裡,並且緊緊閂上房門的家庭。
狂奔的戰馬,以及那很少會出現在這裡的華麗馬車。
看着那匆忙慌亂疾馳在大道之上的樣子,幾乎每一個人的心頭都掠過一絲不祥的陰雲。
太陽的最後一絲餘輝終於從地平線上消失,黑夜再一次降臨在人間。
隨着一連串火石敲擊之聲響起,那些騎士們的手中亮起了一盞盞黯淡的馬燈。
昏暗的燈火匯聚在一起,倒也能照亮前方的道路,只不過瑞博感到坐在馬車之中更加顛簸了一些而已。
顯然天黑對於駕御者來說是個極大的麻煩,馬車前面的那兩盞照燈雖然比騎士們手中的油燈要明亮許多,但是仍舊無法和白天相提並論。
“快到了,我已經看到遠處的燈光。”旁邊的芙瑞拉突然間安慰瑞博道,只見她輕輕指着窗外遠處地平線上的一片微亮說着。
窗外到處是連綿起伏的丘陵,一眼望去是如此單調乏味,同樣也給出身於南港的瑞博以一種陌生的感覺。
在南方有的是起伏的山巒和一望無際的平原,還有那由樹木組成的海洋,但是卻從來沒有看到過窗外的景色。
這裡除了正中央這條人工開闢出來的大道,幾乎沒有一處平坦。
在這裡一眼望去彷彿能夠看到很多,又彷彿遠處的東西全被近處的丘陵所阻擋。
在這裡樹木並不缺少,但是卻稀稀疏疏,以至於那無數山頭看上去都是光禿禿的,荒涼極了。
對於瑞博來說,這是個說不清楚感覺的陌生所在。
遠處那片燈火越來越靠近了,和南港夜晚港口邊那燦爛輝煌的燈光不同,和佛朗克城中那無數繁華的大街小巷,縱橫交錯如同一張巨網一般亮麗通明的也不一樣,眼前的這片燈火顯得朦朧虛幻,彷彿中間隔着一層濃霧一般。
不過那朦朧的燈光卻連成一片,將遠處照得如同黃昏的落日之下一樣明亮。
如此明亮的夜晚,他倒是從來沒有見到過。
車隊越來越靠近了那映照着火光的所在。
突然間瑞博看到一隊騎兵和他們急速擦肩而過,不一會兒他們又調轉頭來,跟隨在擔當護衛的聖騎士團的旁邊。
顯然擔當前哨的騎兵已然進入了迪非,他們已經報告了那些杜米麗埃公爵,這些騎兵想必是公爵大人派出的護衛隊。
瑞博透過窗戶,湊着馬車的燈光看了一眼這些駐紮在這座邊境大城市的衛兵。
從他們的神情和武器配備之中看得出來,這些騎兵們顯然同樣極爲倉促,畢竟按照原來的計劃他們的馬車應該明天晌午纔會到達這座首府城市。
騎兵的數量一下子增加了許多,大道之上嘈雜的馬蹄聲也一下子提高了一倍。
在衆多騎兵的護衛之下,車隊終於進入了迪非城。
在夜幕籠罩之下,迪非城的城牆看上去確實高聳堅固,城頭上隱隱約約映照着一片幽暗火光。
火光映照中還能夠看到那走來走去巡邏的士兵。
和佛朗克城比起來,這裡的城門窄小低矮了許多。
雖然城門很不起眼,不過城牆倒是非常厚實,瑞博甚至感到這道城門如同一條很深的隧道。
進了城門便是另外一番景象。
這裡喧鬧繁華,絲毫不亞於佛朗克的那些商業街道,甚至還超過了南港夜晚熱鬧的盛況。
這令瑞博感到異常訝異,難道這座城市比南港更加繁華?
他湊近窗口興致勃勃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瑞博很快便感受到這裡和他所熟悉的南港和佛朗克完全兩樣。
這裡的繁華有着不一樣的味道,這裡的喧鬧同樣也是別樣風味。
迪非城並沒有衆多高聳恢宏的建築物,這裡的建築和街道不但無法和佛朗克、瑟思堡這樣的城市相提並論,甚至還及不上萊而這樣的小城市。
一眼望去,街道兩旁全都是兩三層樓的房屋,這令瑞博想起了他在皮頓看到的景象。
從某種角度上看,這裡和皮頓確實有幾分相像,不過迪非絲毫沒有皮頓那衰敗頹廢的景象。
這裡的每一個人好像對於平常的生活都非常滿意。
迪非城的街道非常寬敞,幾乎看不到窄小的街巷,每一條街道都能夠輕而易舉地並排行駛六輛馬車,街道兩旁佈滿了一座座花壇。
事實上整座迪非就彷彿是一座用鮮花堆壘起來的城市,雖然是在夜晚,不過瑞博仍舊驚詫於這裡數量如此衆多的鮮花。
無論是街道兩旁還是那些房屋的窗臺和樓頂,到處都能夠看到那一蓬蓬一束束花堆壘在那裡。
這些鮮花令迪非的空氣之中帶着一種濃郁芬芳的清香,這種香味遠遠超越了這個世界上所能夠買到的最昂貴的香水的味道。
瑞博還發現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迪非的房屋有一個非常有趣的特徵,那便是每一座房屋都擁有着衆多陽臺,很多房子的頂樓甚至被開闢成爲一個巨大的平臺,而此刻每一個陽臺之上好像都有人坐在那裡悠閒地打發時光。
街道兩旁每隔幾米遠便燒起一堆篝火,篝火旁聚滿了人。
瑞博一開始還以爲他們正好趕上了某個節日,不過他看到聚攏在篝火邊上的人們雖然都頗爲興奮,不過他們大多數僅僅只是在那裡閒聊,偶爾會發出一兩聲洪亮的笑聲,有時也出現追逐嬉戲的場面。
但是和慶典比起來,卻顯然又遠遠比不上,而且那些篝火也不像節日的篝火那樣明亮。
迪非城裡的人們好像有意令篝火保持着那微微燃燒的程度,而且篝火之上好像還在烘烤着什麼東西。
瑞博聞到了一絲辛辣的香味。
“是薄荷,他們在燒薄荷。”瑞博驚奇地說道。
“這是迪非的傳統,每到春季這裡的人晚上都會焚燒薄荷,這個傳統已經延續了幾十年之久,聽說原本是爲了驅趕瘟疫。”旁邊的芙瑞拉湊過來解釋道。
“瘟疫?這裡也發生過重大的瘟疫?”瑞博問道,這令他想起了以往的經歷,更令他想起了當初那個將他從飢餓和死亡的邊緣拯救出來的美麗天使,而這位天使現在正伴隨在他身邊。
不過此時此刻這位天使小姐,卻正在做着不像是天使應該做的事情。
她輕輕地摟着他,但是卻將手插進了他的褲兜。
“我今天非常勞累,你必須給予我足夠的補償。”芙瑞拉輕輕叼住瑞博的耳垂緩緩舔動着膩聲說道。
“那我豈不是更要累得夠戧?”瑞博愁眉苦臉地說道,他很清楚芙瑞拉到底有多麼難以對付。
想要真正令她滿足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爲這位天使同樣也是一位喜歡榨取精血的貪婪魔女。
正當瑞博和芙瑞拉兩個人卿卿我我肆意調情的時候,馬車已然進入了另外一道城門。
瑞博朝着窗外望去,這裡又是一道高高的圍牆,而且和佛朗克城裡那幾座彷彿是堡壘一般的宮殿完全不同,這裡好像確實是一座城市。
兩邊的城牆延伸開去幾乎望不到盡頭,這樣一道城牆圍繞住的顯然絕非是一座宮殿。
這道城牆顯然比外面那道城牆更加高大,不過卻沒有那麼厚實。
城門是用手指厚巴掌寬的鐵條編織而成,那位設計城門的工匠顯然費盡了心機,因此這道城門看上去就彷彿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左邊的城門之上編織的花紋顯示出田園之中碩果累累的景色,而右邊那道城門之上佈滿了各種各樣的花卉。
瑞博打定主意,明天早晨一定要好好地看看這兩道城門,也許他可以給瑟思堡也安上一道這樣漂亮的城門。
馬車緩緩進入了內城。
這裡和外面截然不同,三條筆直的平行大道貫通這座小小的城市,成片的建築互相之間都用飛廊連接在一起。
所有的建築看上去都一模一樣,顯然建造它們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人居住,看上去樸實得有些呆板。
不過越往遠處行進,建築漸漸變得恢宏起來。
有幾座建築看上去頗爲氣派,不過從那些鐘樓以及充滿宗教氛圍的雕塑看來,那是屬於教會的財產。
再往後走,建築又變得低矮起來,不過這一次的建築顯得頗爲精緻華麗,顯然這裡是最有身份的人們居住的所在。
馬車在經過了一座廣場之後,緩緩停了下來。
兩個侍從畢恭畢敬地將車門拉開。
瑞博看到殺手之王凱爾勒早已經站在了車門口陰暗的角落之中。
從馬車上下來,瑞博小心翼翼地攙扶着芙瑞拉小姐。
離開京城之後,他們倆的關係變得公開起來。
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個年紀小小的花花公子擁有一位美麗迷人到了極點的情人。
而這個看上去遠比瑟思堡小繼承人大得多的美女,原本就是小繼承人的色鬼父親,在小繼承人八歲生日的時候,作爲禮物送給他的精緻玩具。
這個荒唐的故事早已經傳遍了整個佛朗士王國。
正因爲如此,當衆人看到這番情景的時候,全都顯露出見怪不怪的神情。
在廣場的一角,居住在迪非的貴族們早已經做好了歡迎的準備。
不過同樣是因爲過於倉促,因此到處能夠看到慌慌張張忙亂的侍從。
歡迎儀式的主角自然是那位外國王子和兩位公主。
瑞博僅僅只有伯爵地位,瑟思堡領主繼承人的身份,顯然還無法令一個公爵爲他舉辦如此盛大的歡迎儀式。
瑞博原本就不是一個很喜歡出風頭的人物,他很高興能夠躲在一邊,用不着站在衆人面前受那份拘束。
主持儀式的自然是那位杜米麗埃公爵。
令瑞博感到驚詫和疑惑的是,他怎麼也無法想像這位儀表堂堂的公爵大人,會是那位瘋狂的杜米麗埃先生的弟弟。
兩個人的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這位公爵大人至少擁有近一米九的個頭,他身材瘦長,體格壯碩,神情嚴肅彷彿是一位軍人,他的頭上帶着一頂銀色假髮,不過看上去卻顯得頗爲平和,絲毫沒有傲氣凌人的感覺。
在瑞博的感覺之中,這位杜米麗埃公爵和奧本公爵倒是有幾分相似。
在他原本的想像中,這位杜米麗埃公爵大人應該是個又矮又胖、禿腦門、瞪着一雙滴溜溜亂轉的三角眼的猥瑣小人模樣。
沒有想到真實情況和他原本的想像相去甚遠。
在這位杜米麗埃公爵身邊站立着他的夫人。
瑞博從當年的傳聞之中便知道這位夫人的存在,因爲正是這位夫人請求剝奪杜米麗埃先生的所有權力。
在瑞博的印象之中這位夫人應該是個貪婪、虛僞、刁鑽的潑婦,但是眼前這位夫人看上去顯得頗爲儉樸,絲毫沒有上層貴族的那種高傲浮華的感覺。
難道是自己的感覺出現了偏差?一時之間瑞博感到不可思議起來。
正因爲如此,在整個歡迎儀式之中,他始終在一旁默不作聲,看上去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旁邊那些湊着熱鬧,說着奉承話的地方貴族們,對此倒並不感到有什麼不滿。
在他們看來,瑟思堡小繼承人長途跋涉瞭如此漫長的距離,正是因爲旅途勞累,令他對所有這一切絲毫都不感興趣。
而在另一邊,興致勃勃的衆人剛剛展開了一個有趣的話題。
“王子殿下,您認爲您這一生之中,哪一刻最令您感到興奮和榮耀?”那位公爵微笑着問道。
“我想我感到最爲興奮的時刻,是當我和您那位至高無上的國王陛下,簽署了和平協議的時候。那種榮幸和喜悅我將終身難忘。”亨利德王子相當有技巧地說道。
“那麼公主殿下您呢?”公爵轉過頭對希婭公主問道。
“當我踏上佛朗士王國的土地的那一刻我感到異常的興奮,因爲我們歷經艱險總算到達了這裡,而這也是我第一次離開父王,帶着特殊的使命踏上別國的土地。”那位得裡至公主裝出一副標準的優雅的笑容說道。
對於這個傢伙的話,瑞博絲毫都不相信。
“我想問問另外一位公主殿下,您對於這個問題又有什麼樣的答案?”公爵繼續追問道。
那位英格王國的公主深情脈脈地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王子殿下,緩緩說道:“當我到達美麗絕倫的佛朗克,當我進入那恢宏壯麗的王宮,第一次見到你們陛下的那一刻,是我最爲興奮的時刻。”這位公主殿下一邊說着,一邊略帶羞澀地望着王子殿下,衆人自然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含意。
想必這位公主殿下之所以感到興奮並不是因爲見到了佛朗士王國的君王,而是因爲愛神用他手中的愛情之箭穿透了她的心靈。
對於這種事情,衆人自然不會說破。
爲了避免尷尬,那位公爵將話題引向了一直在旁邊無精打采的瑞博。
“梅丁伯爵,你的名聲早已經傳遍了佛朗士王國的每一個角落,你是一位傳奇人物,想必你擁有着無數傳奇經歷,我很希望能夠從你那裡聽到一個有趣的答案。”公爵笑着說道。
瑞博微微一愣,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倒是有些棘手。
他最爲興奮和榮耀的時刻是在何時?
左思右想了好一會兒之後,瑞博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實在無法找到最爲興奮和榮耀的時刻,不過有兩次,我的心情遠比平常更爲激情澎湃。”
那位公爵輕輕地擊了一下手掌愉快地說道:“我就說閣下經歷豐富吧,請你說說到底是哪兩次經歷令你如此難忘。”
“第一次是我受到邀請,前往一位男爵在巴特森林之中的別墅,去參加那裡召開的宴會;第二次是我受到法政署的熱情款待,在一座歷史悠久的包房之中居住了很久。”
瑞博的話令所有人感到莫名其妙,只有那位王子殿下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閣下的話確實不錯,您的那兩次經歷確實足以令您這樣擁有無數輝煌的人物感到自豪。”王子讚歎道。
“兩位是否能夠爲我們這些愚鈍的人物稍稍解釋一下,我們這些人的智慧實在無法和兩位相提並論。”那位杜米麗埃公爵疑惑不解地問道。
“第一次的那場宴會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了不起的地方,不過那座別墅曾經是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的實驗室,他在那裡留下了研究成果和試驗心得,同時也留下了他所擁有的強大力量的一部份,我在意外的情況下發現並且觸動了那強大無比的力量。因爲幸運之神始終眷顧於我,所以我纔沒有在那場力量爆發之中喪命。更幸運的是,我居然在無意之中傳承了那份來自於開米爾迪特的力量,令我真正踏上了成爲一個魔法師的道路。”瑞博緩緩說道,旁邊的那些人聽得悠然神往。
“這是您第一次公開您之所以能夠繼承開米爾迪特的力量的秘密,能夠聽到這樣重大的秘密,顯然我最爲興奮和榮耀的時刻,也能夠因此而增加一個。”旁邊那位得裡至王子殿下連忙插嘴道。
一時之間衆人紛紛在旁邊應聲附和。
不過衆人倒也並沒有認爲自己言不由衷,能夠聽到古代最爲強大的魔法師的力量的傳承者親口訴說,獲得傳承的經歷和過程,確實稱得上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
只要和開米爾迪特有關,這個故事的價值自然與衆不同。
“那麼第二次經歷又是什麼呢?難道這個世上還有能夠和傳承了開米爾迪特力量匹敵的幸運和榮幸存在?”那位公爵追問道。
“如果說第一次是幸運之神的眷顧使我擁有了神奇的力量,那麼第二次便是我自己的努力受到了世人的承認。我得以住在那座輝煌的包廂之中,在那裡面偉大的詩人巴隆譜寫了他最爲著名的長篇‘生命讚頌’,睿智的思想家法內耳在那裡用十二年光陰領悟了社會和人性的真諦,大文豪赫特捏在那裡用他那辛辣的筆鋒留下了被稱爲文學史上最爲恢宏壯麗的經典集着。在那座包廂之中曾經住過無數偉大的人物,他們在那裡留下了最爲光輝燦爛的着作,那裡彷彿凝聚着這些偉人的智慧,我能夠住在那裡確實令我感到無比榮耀和光輝。”瑞博微笑着說道。
這一次大多數人仍舊沒有明白過來,唯有像公爵那樣見多識廣和知識淵博的人物,已然聽出了瑞博所說的包廂指的是什麼。
這些知識淵博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書呆子氣,因此對於瑞博的這番話頗有些以爲然。
原本對於那些學者和崇拜某位思想家、哲學家的人來說,那座聞名遐邇的倫巴底監獄便是衆所朝拜的聖地。
甚至有人認爲,能夠因爲政見不同而被關押進這座赫赫有名的監獄,便意味着自己已然受到了世人的承認,而且將在歷史之上留下光輝燦爛的一筆。
“倫巴底獄是否如同傳聞之中那樣糟糕?我們這些人無緣親眼看看那座著名的思想殿堂。”旁邊一位貴族陪笑着問道。
“哦……倫巴底獄並非如同傳聞之中所說的那樣糟糕,裡面的生活非常悠閒,確實擁有充足的思考的機會。唯一的遺憾便是我那位鄰居,很有趣他的姓氏同樣是杜米麗埃。那位杜米麗埃先生無疑擁有着超絕的智慧,他的見識和經歷之廣博令我感到驚訝。不過他同樣也是一位非常難以相處的鄰居,他有着充沛的精力,但是非常糟糕的是,他的作息時間和常人截然相反。”瑞博說道。
事實上他剛纔提到在倫巴底獄的經歷,原本就是爲了引出那位杜米麗埃先生。
瑞博很想看看,衆人對於這位應該是真正合法的公爵爵位擁有者的看法,他更想看看這位道貌岸然、儀表堂堂的杜米麗埃公爵到底有番什麼樣的說法。
令他感到驚詫的是,當他一提到杜米麗埃先生,周圍人們的反應完全和他預料之中的相反。
原本在他想像之中,周圍的人們應該心虛地敷衍幾句,然後將話題轉到另外的方面。
但是沒有想到,他的話音剛落,旁邊的人們立刻義憤填膺地訴說起來。
“伯爵大人,您說的何嘗不是,當初他擔任迪非領主的時候,這裡的人們哪一個不曾吃過他的苦頭。雖然我們並不認爲,老杜米麗埃先生是個貪婪、邪惡的人物,不過,他顯然無法令我們和迪非的所有人接受。當初,他一登上領主的寶座,便頒佈法令修改以往持續了千年的收稅方法。他顯然並不喜歡精美的木料、高高堆起的糧倉和雪白的棉花,他只要金幣,但是匹斯丘陵的老百姓一千年來,全都是用他們辛辛苦苦勞做出來的收穫上繳作爲稅收,他們從哪裡去弄黃澄澄的金幣。”
“那段日子老百姓苦不堪言,就連我們也絕對不好過。”突然間旁邊又有一個人插嘴道:“迪非人並不太過於在乎財富和利益,對於我們來說,莊園和莊園之中茁壯成長的莊稼便是最爲寶貴的財富。但是老杜米麗埃先生顯然對於土地和莊稼沒有絲毫好感,他希望將莊園變成牧場,想要用畜牧牛羊取代迪非人世世代代熟悉和熱愛的耕耘。更可怕的是,他將大量的土地廉價地併購給了一些居心叵測的商人,那些失去土地的農民不得不在那些商人的作坊之中,慘遭壓榨。”
“那近十年時間絕對可以算得上是迪非有史以來最爲黑暗的時代。”又有一個人插嘴道:“在這十年之中,迪非原本安寧祥和的日子被徹底破壞,原本老百姓對於我們充滿了信任和愛戴,但是在那段日子,他們心中擁有的只有怨恨和憤怒。幸好不久之後,老杜米麗埃先生的精神方面顯露出明顯不正常的跡象,我們纔好不容易令他從領主的位置上面退下來。雖然這令我們付出了昂貴的代價,國王陛下收走了原本應該屬於迪非的鉅額財富,不過能夠令那位瘋狂的先生從領主的寶座之上下來,這已然令所有人興奮不已。現在匹斯丘陵和迪非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安詳,人們又能夠坐在陽臺和大街之上,悠閒地渡過夜晚美好的時光。這在那十年噩夢一般的歲月之中,是根本不可能的。”
“……”
聽着衆人的控訴,瑞博已然啞口無言。
他並不認爲每一個人都在撒謊,因爲他已然聽出了其中的關鍵。
雖然這裡的人並非他們自己所說的那樣清高,對於財富絲毫都不看重。
不過他們顯然非常喜歡,那持續了近千年之久的和緩安寧的日子。
他們情願緩慢的積累他們的財富,他們情願過着和緩而又悠然的日子。
而且這裡的每一個人顯然都對土地和生長在土地上的莊稼有着格外的喜好。
莊園、鬱鬱蔥蔥的農田、豐收的莊稼,以及在農田之中辛勤勞作的農人,所有這一切對於他們來說,同樣意味着財富,而且那是財富之中最爲寶貴的部份。
瑞博很清楚杜米麗埃先生對於那些農田是如何看待的。
用杜米麗埃先生的那奇特的理論,除了黃澄澄的金幣,其他的一切全都不能夠真正被看作是財富,而從土地之上獲得的收益顯然遠遠無法令他感到滿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杜米麗埃先生確實是個貪婪的人,他有着遠遠超越他親戚們的對於財富的渴求。
但是偏偏他所擁有的這塊領地,對於他所追求的東西不屑一顧。
他的所作所爲自然令這裡的人感到痛恨。
事實上就連瑞博自己也無法回答。
和這裡比起來,居住在南港的人們是否擁有更多的幸福。
這裡安寧祥和,從那些怡然自得的平民百姓的神情之中完全看得出來,他們對於這樣的生活,感到非常滿足。
不過近千年的歲月,也沒有令他們的地位有絲毫的提高,他們所擁有的除了在農田之中辛勤耕作的權力之外,便只有豐收時的短暫喜悅。
除此之外便只有那祥和寧靜的生活,住在南港的人們日子無疑要比這裡的人艱辛得多。
瑞博從來不記得自己擁有過寧靜的生活。
在他記憶之中他早就在爲生活而奔忙。
不過居住在南港的人們,無疑擁有着美好的未來。
雖然出人頭地的機會可能一百個人中只有那麼一個幸運兒,不過這已經遠比其他地方的機會大得多。
在南港的每一個人幾乎都在編織着屬於自己的美夢,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夠積攢起一筆巨大的財富,希望自己能夠成爲體面的富人。
在南港擁有財富便擁有別人的尊重。
而對於南港人來說,財富是運氣和努力的結果。
聽着周圍那顯得越來越激烈的控訴,瑞博總算明白,爲什麼杜米麗埃先生會對南港如此充滿熱情。
也許杜米麗埃先生應該生活在南港,那裡纔是最適合他這樣的人的地方。
同樣也正因爲如此,瑞博原本對於那位公爵以及這裡所有的人的成見,在不知不覺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許密謀剝奪杜米麗埃先生的領主地位,這件事情無所謂對錯,因爲杜米麗埃先生確實坐在了一張不適合他的座位之上。
顯然對於他所擁有的領地之上的臣民來說,他根本就是個離經叛道的惡棍。
“我想,我們還是不要繼續這個令人鬱悶的話題爲好。”那位公爵夫人阻止了人們的衝動和那越來越強烈的憤怒。
“對了,親愛的貴賓們,我想詢問一下各位的行程計劃。你們是否願意在這座簡陋但是幽靜的城市稍稍停留,也許你們會發現一些美好的東西。”那位公爵夫人邀請道,這原本就是按照規矩常有的客套之辭。
而此刻正滿懷着對那未知危機恐慌的人們,自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自然是一陣忙碌,畢竟只住一個晚上的臨時“客棧”和短暫逗留的“別墅”有着極大的區別。
那位公爵夫人殷勤地介紹着這裡的每一座能夠拿得出手的建築,任由這些平日難得一見的貴賓挑選。
王子殿下一行欣然接受了公爵一家的邀請,選擇了原本屬於公爵名下的一處別墅。
按照那位夫人的說法,那是這座城市最爲精緻典雅的一座豪宅。
而瑞博則早已經挑選好了自己的房間,事實上他一進入這座城市,便看中了那座筆直聳立的高塔。
瑞博的要求令衆人感到極爲意外,同時也感到一絲尷尬。
“梅丁伯爵,那裡恐怕過於簡陋了一些,你所看重的那座高塔,原本是爲了警戒目的而建造的哨塔。迪非城畢竟處於邊境,因此爲了避免可能發生的戰爭,而建造了一些軍事設施。不過近千年來,根本就沒有出現過戰爭跡象,因此那座哨塔早荒廢已久。而且那裡突兀而又高聳,根本就沒有人有興趣經常爬上去進行打掃。因此那座高塔破舊簡陋,而且骯髒無比,實在不太適合讓人居住。”公爵頗爲爲難地說道。
“骯髒我倒是並不在乎,您忘了我畢竟是個魔法師,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那座高塔清洗乾淨,只需要一點點魔法藥粉便能夠做到這一點。”說着瑞博從胸前的插兜之中掏出一隻金屬蝴蝶。
他對着那金屬蝴蝶輕聲低語了一番,那隻蝴蝶輕輕拍打着金色翅膀,朝着外面緩緩飛了出去。
這原本是最爲平常不過的魔法,但是對於那些很少有機會接觸魔法的人來說,足以令他們目瞪口呆。
幾乎在一瞬間,每一個看到此情此景的年輕人都對瑟思堡小繼承人充滿了嫉妒和崇拜。
也許所謂繼承開米爾迪特的力量,對於他們來說有些虛無飄渺,但是親眼見到魔法的奇蹟,卻令他們感到讚歎不已。
“梅丁伯爵,您所創造的奇蹟確實令人驚歎不已,不過我仍舊希望您取消那個打算。”說到這裡,那位公爵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好像那高聳的塔樓,專門能夠吸引像您這樣高超的魔法師,不過在迪非,那座高塔絕對被認爲是一個不祥之地。因爲近半個世紀以前,佛朗士王國曾經發生過一場令人毛骨悚然的災難。製造那場災難的便是一位被稱作爲血魔的超絕魔法師,他殺人無數,但是最終卻死在了命運的懲罰之下。他來到匹斯,原本打算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但是沒有想到,當時死亡之神和瘟疫之神正好逗留在匹斯丘陵。用不着他來殺戮,這裡的人們早已經在瘟疫之中成片倒下。”
那位公爵臉上全是悲痛,繼續道:“而那個血魔顯然也沒有躲過瘟疫之神的手掌,他感染了致命的疫病,最終死在了迪非。而他死去的地方正是那座高塔,想必整座迪非城只有那裡看上去像是適合魔法師居住的地方。雖然這件事情已然過去了半個世紀,不過有一種傳說,據說那個邪惡的血魔的亡魂仍舊在那座高塔之上徘徊。因此那裡早已經被當作是不祥之地,如果不是因爲擔心拆除那座高塔,會令亡魂因爲無家可歸而四處遊蕩,我們絕對不會保留那個可怕的所在。”
公爵的頻頻勸告對於瑞博顯然絲毫沒有效果,其實當瑞博聽到那位血魔法師正是死在那座高塔之上的時候,他已然決定要住在那裡了。
他對於這位血魔法師確實充滿了好奇,因爲他早已經無數次從自己的老師和安笛利大師那裡聽到這個名字。
而且無論是自己的老師還是安笛利大師,好像總是將他和那位血魔法師相提並論。
甚至還告訴他,瓦奇和尼勒埃雷之所以對他充滿了警惕和仇恨,就是因爲他和那位血魔法師有着很多極爲相似的地方。
瑞博早就想深刻了解一下那位曾經被稱作爲災難的人物,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已然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