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見過一個魔法師的實驗室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因此當他們看到實驗室裡面居然放着一臺紡織機,除此之外還有用來浸染絲線的染缸,用來捻線的紡車,以及那堆放在房間角落之中的紡錘。
那麼這個人肯定會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
不過他確實沒有錯誤,因爲這裡就是一個魔法師的實驗室。
雖然瑟思堡的小繼承人的年齡相較其他的魔法師來說,實在是太年輕了一些,不過他確實擁有魔法師的身份。
自從那場歡迎儀式以來,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瑞博又住回了那座城堡,不過這一次他很少待在那間爲他精心準備的寢宮之中,他很少從那座實驗室裡面出來,城堡裡面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位天才少年又在進行某項深奧得令他們難以理解的魔法研究。
很多人猜測,這一次瑟思堡繼承人又能夠創造出什麼樣的奇蹟,是給人間帶來一支橫衝直撞的魔族兵團,還是能夠毀滅整個世界的地獄魔火。
對於瑟思堡小繼承人的猜想幾乎全都帶着某種負面的因素,事實上歡迎儀式那天,這位天才少年在每一個人的心頭都種下了恐怖而又邪惡的感覺。
最近這段日子,京城之中最爲有趣的話題便是猜測這位天才少年所擁有的真實身份。
幾乎沒有人相信他真得擁有梅丁家族的血統,因爲從那些南方人的口中,京城之中的所有人都得知了梅丁家族世世代代的繼承人全都有着溫順善良的品行,而現在這位小繼承人顯然離開這樣的評語,相去甚遠。
不過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會懷疑,這位小繼承人原本是個小店員或者在大街上混的小流氓之類的人物。
在衆人看來,他的身上無疑確確實實地流淌着拜恩迪特家族的血液,這個無恥家族的血脈在他的身上表現的一覽無餘。
不過京城之中的人們卻在猜想,瑟思堡小繼承人是否是那位荒淫的花花公子和魔王的某個女兒所生的私生子。
要不然他絕對不會擁有那份將恐怖化作爲優雅的天份。
住在城堡裡面,瑞博並不知道別人對他的議論。
他除了整天忙於試驗之外,便是到高塔之上去問候一下那四位魔導士。
不過每一次看到瓦奇都令他感到渾身不自在,不過瑞博猜想,那位宮廷魔法師看到自己想必也有同樣的感覺。
和仇敵爲鄰,實話說,瑞博感到這種感覺實在是糟糕致極。
不過能夠有機會向自己的老師請教,卻又令他欣喜無比,更何況安笛利魔導士有的時候也會指點自己一些竅門,雖然他並非一位煉金術士,不過擁有超凡能力的他觸類旁通,對於自己同樣有着極大幫助。
除了每天去一次高塔之外,瑞博幾乎從來不從實驗室裡面出來,至少在別人的眼中確實如此。
這令那位原本服侍他的米麗侯爵夫人滿腹怨言,因爲她不得不獨守空房。
不過沒有人知道,沉溺於魔法研究之中的瑟思堡小繼承人的生活並不是別人所想象的那樣枯燥,他雖然冷落了媚顏動人的米麗侯爵夫人,卻並不感到寂寞和孤獨。
因爲他的身邊有更爲美麗迷人的王后陛下相伴,事實上他整晚都睡在王后的身上。
再柔軟滑順的絲綢被褥都比不上王后那柔嫩的嬌軀,再蓬鬆柔軟的枕頭都及不上那對豐滿翹麗的。
無論是瑞博還是王后,早已經忘記了原來的約定,肉體上那無與倫比的歡愉令他和她深深沉迷。
事實上王后甚至不惜屈尊降貴,象芙瑞拉小姐那樣精心伺候瑟思堡小繼承人,而瑞博既是享受者又是教官。
就像此時此刻,瑞博享受着王后陛下那無限的溫情,那條靈活無比的舌頭正是快樂的源泉,在瑞博看來王后顯然是個非常優秀的學生,更令他感動的是那種努力所表現出來的那片溫馨。
瑞博感到自己的一部分進入了更深的所在。
突然間,“哇”的一聲,美豔的王后將整條東西吐了出來,緊接着她趴在地上乾嘔起來,那張迷人的臉蛋漲得通紅。
瑞博連忙輕輕地拍着王后的後背,而另一支手則撫摸着她那細長嬌嫩的脖頸。
這溫柔的撫慰並沒有令王后的不適稍減分毫,相反嘔吐的感覺變得越來越清晰。
過了好一會兒,那強烈的反應才稍稍平息。
看着瑞博那充滿緊張的眼神,王后的心中升起一絲暖意。
“不要再作那樣的嘗試。”瑞博輕聲說道。
“那道你不喜歡?”王后的眼神之中流露出和年齡不相符合的頑皮的目光:“不過我卻感到非常高興,也許我的身體之中已經懷上了你的骨肉。”
王后微笑着說道:“兩個星期前,我就有些懷疑,因爲那個總是伴隨着我們女人的麻煩東西,並沒有如期而至,在此之前它總是那樣準時。”
“那麼您還如此瘋狂?”瑞博笑着說道,他的手不懷好意地揉搓着那豐滿的胸脯。
“是你這個惡魔引誘我徹底墮落,我的沉淪完全是因爲你的緣故。”王后一把抓住那不懷好意的小東西同樣微笑着說道。
說着她翻身跪坐在瑞博的身上,兩個人緊緊地結合在了一起。
“我不想放棄每一分每一秒的時光,因爲你我就要分離,也許我應該收回旨意,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也許我們可以找到更好的辦法,基恩侯爵畢竟已經老邁,他找不到更好的主意,但是這未必意味着通行的道路只有一條。”王后摟着瑞博的脖頸膩聲說道。
瑞博享受着這種溫馨,他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追求那歡愉的極致。
不過他始終沒有說話,王后的話令他無法回答。
這是一個根本就沒有辦法回答的問題,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絕對的答案。
和王后不同,瑞博十分清楚他正在進行的是一場賭博,當初他答應海德先生扮演瑞博·拜恩迪特的時候,他已然清楚這場遊戲的本質。
唯一令他想不到的是,賭注增加的速度令最膽大的賭徒都感到心驚肉跳。
恐怕連海德先生也不曾想到,找一個完全可以控制的領主繼承人,最終居然牽扯到大陸上最大的王國。
這場賭博最初的階段顯然牢牢地控制在海德先生的高明掌控之下,他既是賭局的控制者又是莊家,一切都圍繞着他的指揮在運轉着。
但是隨着加入賭局的人越來越多,隨着壓在賭桌上的籌碼越來越大,賭局漸漸划向了失控。
原本那一點點籌碼,早已經被那鋪天蓋地的金錢掩埋地無影無蹤。
現在即便連海德先生這樣老謀深算的賭徒也不敢輕易下注,最保險的做法便是隨波逐流跟隨大多數人一起下注,這樣雖然不可能賺很多,不過同樣也能夠避免一下子將所有的一切都賠個精光。
不過無論是海德先生,還是瑞博都從來沒有想過要從這場賭博之中,抽身離開。
畢竟這場賭博之中凝結着他們太多的心血和精力。
※※※
因爲王后陛下可能已然懷孕,瑞博不敢過於癲狂,讓美豔迷人的王后在歡愉的巔峰之上狂舞了五六次之後,瑞博阻止了王后那伸向藍色藥劑瓶的手。
他稍稍施展了一些手段,便令精疲力竭的王后陷入了甜美的睡眠之中。
和往常一樣躺在王后那柔軟嬌嫩的身軀之上,一時之間瑞博的心情無法平靜下來。
畢竟他還沒有成年,而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即將誕生到人世間。
更何況這個孩子一旦出生,便是這個王國的法定繼承人。
此時此刻,瑞博感到異常滑稽。
當初海德先生將他找來,是爲了讓他扮演瑞博·拜恩迪特這個角色,以謀取瑟思堡領主繼承權。
當初虎視眈眈想要奪走這個繼承權的人,正是那個躺在牀上,已經變得瘋瘋癲癲連陽光都感到害怕的國王陛下。
而現在他居然勾引了王后,並且令王后懷上了自己的孩子,而這個孩子將擁有繼承整個佛朗士王國的權力。
這無疑是個絕大的諷刺,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存在。
想到這裡,瑞博輕輕地撫摸了一下王后那光潔柔嫩的腹部,那裡仍舊平坦沒有一絲贅肉。
至少還得兩三個月,這裡纔會漸漸隆起,不過瑞博猜測那時候,他恐怕已經在得裡至王國,也許正在被當作貴賓款待,也許已然生命垂危。
撫摸的手輕輕向下移動,直到她倆那緊密相連的所在,這個令他魂牽夢繞的迷人所在,那位未來的國王在十個月之後,將從這裡來到人間。
想到這裡瑞博戀戀不捨地離開了王后的身體。
將被子輕輕蓋在王后的身上,瑞博悄悄地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
回到實驗室之中,瑞博的心緒仍舊無法平靜下來,雖然這無論對於他還是對於王后,都是必然會發生的一件事情。
但是事到臨頭瑞博才發現自己還完全沒有做好準備。
彷徨中瑞博碰到了那輛紡車,紡車轉動了幾圈,將纏繞在上面的絲線弄得一塌糊塗。
瑞博這才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之中清醒過來,他慌慌張張地整理起那團已然亂作一團的絲線。
令他感到遺憾的是,所有的絲線已然毫無用處,魔法師的工作絲毫都不能夠發生差錯,雖然他們最終制作出來的魔法物品也許能夠經歷幾千年的歲月光陰,但是在製作它們的時候,輕微的碰觸就有可能令它們徹底損壞。
瑞博將那團絲線扔在了實驗室的角落之中,那裡還堆着一堆這樣的東西,除此之外還有一對巨大的翅膀。
瑞博看了一眼自己的這件作品,這件作品令他頗感自豪,不過他不得不承認,這件東西太過簡陋,簡陋得令他有一種慘不忍睹的感覺。
和老師的正確答案比起來,他的設計顯然過於功利和直接,他僅僅只是將已知的知識胡亂地堆砌起來,絲毫不知道變通,更沒有去探求深邃的原理。
這便是他所存在的缺陷,瑞博確信自己已然牢牢記住了這一點,他絕對不會再一次犯下同樣的錯誤。
瑞博緩緩走到織布機前,織布機旁邊放置着一段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布匹。
布匹甚至散發着燻人的臭味,想必沒有什麼人願意將用它做成的衣服穿在身上。
織布機的另一側放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放滿了裁剪用具,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漂亮的斗篷,那是京城之中一家服裝店最受歡迎的商品之一。
這件斗篷能夠擋風遮雨,同時也能夠極好地隱瞞住穿着它的人的身份,而敞開的時候,這件斗篷又顯得頗爲瀟灑,正因爲如此在擁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羣之中,它頗受大家的歡迎。
這件斗篷被瑞博買來當作樣品,無論是他還是他的老師瑪世克魔導士顯然都不是優秀的裁縫。
這件華麗的斗篷已然被拆開,拆卸下來的每一個“部件”旁邊,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仿製品。
瑞博並沒有興趣去做那些華而不實的裝飾,花邊和翻沿全都被他取消掉了。
他將那匹布匹放在了桌子上面,信手又從斗篷上面拆下一個部件,這是最重要的部分,瑞博絕對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
通宵工作令瑞博感到頗爲勞累,不過當黎明的曙光從門縫之中透進來的時刻,他已然完成了所有的工作,這不能不令他興奮異常。
他急不可耐地將斗篷穿在身上,一條看上去頗爲漂亮的金色鎖釦將斗篷緊緊地固定在他的雙肩之上,這是原來那件斗篷所沒有的功能。
那摺疊在一起的三層內襯同樣也是原來那個樣品所沒有的,不過對於瑞博來說,那是至關重要的東西。
將斗篷穿戴整齊,瑞博飛奔到城堡外面。
清晨的草地上溼漉漉的,青草的葉片之上還沾染着晶瑩的露珠。
陽光令這些露珠散發出陣陣晶瑩剔透的光芒,不過此時此刻瑞博根本就對這副美景視而不見,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那些侍從們掩着口鼻,遠遠躲開自己的樣子。
瑞博輕輕地閉着眼睛,他感受着風的精靈正愉快地穿過那散發着惡臭的布匹的縫隙。
年輕的小魔法師的心中忐忑不安,他很擔心再一次發生以前的那種意外,他從來不曾忘記當初他第一次製作魔偶,那個魔偶很不給他面子居然一動不動。
他甚至因此以爲自己已然失敗,自信心也爲之而稍稍有些動搖。
那個不聽話的魔偶居然直到第二天才有所反應,瑞博只能夠在心中但願,這一次不要再發生同樣的意外。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斗篷按照他的願望猛然張了開來,那摺疊在一起的三層內襯完全打開如同一幅巨大的翅膀一般在他背後迎風飄擺。
每一邊都有兩米多長,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支巨大無比的蝙蝠站立在空曠的草地中央。
又彷彿是一頭來自九幽深淵的惡魔剛剛從地獄之中爬出來。
早起的侍從們早已經聚集在門口,不過他們離得遠遠得絲毫不敢靠近。
事實上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更加確信那最近流傳於京城之中的傳聞,看到此情此景,瑟思堡的小繼承人如果和魔王沒有絲毫血緣上的關係,那實在是沒有道理。
所有的貴族都相信,瑟思堡小繼承人正打算飛進城裡,也許他要乘着天光還沒有完全變亮,去找尋一個可憐的獵物,吸光他身上所有的鮮血。
只要一想到這些,侍從們紛紛朝後面退縮,他們唯恐自己成爲那個不幸的犧牲品。
正因爲如此當他們看到那個小魔鬼撲扇着翅膀緩緩飛起的時候,所有人更是驚惶無比,他們全都躲進了城堡之中,虛掩着大門,滿懷恐懼地朝着外邊張望着。
此時此刻瑞博相信自己肯定是一隻最爲笨拙的飛鳥,因爲他飛得顯然極爲糟糕。
他甚至難以控制飛行的高度,而保持正確的方向顯然更是力不從心的難題。
幸好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憑藉自己的力量飛行,那個他親手設計的簡陋作品就曾經給他帶來過飛行的快樂。
不過那個簡陋的作品擁有一對用彈性十足的鯨骨支撐起來的翅膀,因此它們的操縱要顯得容易許多。
而這件斗篷那巨大的兩翼卻沒有那種堅硬的支撐,得憑藉着嫺熟的控制,才能夠令它們工作起來象是一對翅膀,而不是兩幅迎風飄蕩的旗幟。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爲他還沒有完全找到和這件斗篷溝通的正確方法。
令瑞博感到無奈的是,這件斗篷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魔法物品,應該說這是一個魔偶,一個還沒有完全懂得如何飛行的魔偶。
應該如何飛,怎樣飛纔是正確的方法,如何能夠飛得更快,如何又能夠飛得更高,所有這一切都不是他所能夠控制,得讓魔偶自己學會飛翔,將飛翔的感覺刻印在它那替代大腦的精巧的核心之中。
對於瑞博來說,那顛簸起伏的飛翔並不令他擔憂,真正令他擔憂的是那些針腳是否牢固,斗篷會不會在半空中撕碎解體。
那撲啦啦作響的雙翼拍擊的聲音,以及布匹褶皺摩擦發出的哧哧聲確實令瑞博擔心不已。
還有雙翼上下拍擊的瞬間,改變方向的時候,那如同鞭梢破空所發出的噼啪聲,更令瑞博感到提心吊膽。
顯然這件斗篷還有很多改動的餘地,瑞博確信這些毫無意義只會令他感到心煩意亂的聲音一定要想方設法消除乾淨。
不過除了這些惱人的聲音之外,一切倒是漸漸變得順利起來。
那件斗篷越飛越平穩,雙翼的拍擊漸漸像模像樣起來,那揮舞拍擊的節奏也逐漸協和輕緩,真正像是一對翅膀,而不是兩片上下揮舞的狹長布條。
突然間一陣狂風迎面而來,那對巨大的翅膀又開始紊亂地揮舞起來,彷彿要和狂風搏鬥一般。
掙扎中瑞博看到遠處一隻斑鳩正輕盈地切過那陣狂風,就彷彿踩着浪頭的輕舟一般,乘着風勢輕飄飄地轉了半個圈朝着高空穩穩地滑翔而去。
雖然無法自由地操縱身上披着的那件斗篷,不過瑞博卻將他的感受傳遞到了那個鑲嵌在胸前彷彿是一枚精緻美觀的裝飾品一般的核心之中。
這一次嘗試居然異常順利,那對原本掙扎撲騰着的翅膀,突然間靜止了下來,它們迎着風緩緩張開,遠遠地伸延出去,將每一絲風都緊緊網在裡面。
瑞博感到自己彷彿駕着一艘帆船,帆船的所有風帆都滿滿地鼓起,整艘船如同一支離弦的箭失劈開重重波浪,急速地在海面之上飛馳着,這是他童年時代最大的願望。
雖然現在他並沒有駕駛着帆船,不過瑞博和那些海員一樣感受着風的恩賜。
此時此刻,他總算明白,爲什麼海德先生總是說,風是這個世界上最爲美妙的力量。
瑞博更加確信,一支飛鳥對此有着遠比海德先生強烈得多的感想。
他現在就像一隻飛鳥一般在空中自由翱翔。
從空中觀看大地,感覺完全兩樣,那些恢宏壯麗的建築物,就彷彿是一個個精緻的玩具一般,那些寬闊的街道以及星羅棋佈的巨大廣場,則顯然是最好的着陸的地方。
而那些原本令他歎爲觀止的尖銳的筆直刺向天空的房頂,現在看來反而是最爲危險的所在,瑞博並不擔心自己會掉下去摔傷,不過卻有些擔心自己一不小心,會被這些尖銳的房頂刺穿。
雖然非常危險,不過瑞博仍舊在這些尖銳的房頂之間穿來插去,感受着原本只有飛鳥才能夠感受到的快樂。
只是偶爾因爲不太熟練,他還會因爲不小心而撞上一兩根尖頂,不過當初凱爾勒的嚴格訓練立刻發揮了作用,那些嫺熟的躲避危險的技巧,每一次都令瑞博毫髮無傷。
頂多撞下一堆散碎的瓦片,順便令底下的那些觀衆虛驚一場。
那時而響起的驚叫聲,對於瑞博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喝彩。
喝彩令他更加興奮異常,他感受着成爲飛鳥的快樂。
不過飛鳥只是他一個人的想象而已,除了他自己,所有看到他在空中橫衝直撞的人都更願意將他看作是一隻巨大無比的蝙蝠,抑或是一頭居然敢在白天出來的恐怖妖魔。
“看那妖魔的子孫,看他玩得多麼快樂。”遠處的一角,那位刁蠻任性的得裡至公主殿下正趴在窗口看着遠方。
宮女和侍從們的吵嚷和喊叫,驚動了喜歡熱鬧的她,她及時趕到窗口正好看到這令她羨慕不已的一幕。
在她的身邊站立着她的兄長,而身後則是那位能夠看透未來的老者。
“想必你的心中,正懷有深深的嫉妒,嫉妒你自己爲什麼不是一個魔法師,我想如果你也能夠飛翔,也許會比他更加瘋狂。”她的兄長笑着說道。
對於兄長的話,小丫頭不敢反駁,她只能哼了一聲,然後緊貼着哥哥撒一會兒嬌。
“你打算怎樣處置那個妖魔的子孫?”小丫頭說道。
“我還沒有想好,既然他將與我們同行,一路之上有的是考慮的時間。”王子殿下說道。
“難道你不認爲他是一個危險?難道你不曾想過一勞永逸地解除危機?”小丫頭問道。
王子殿下這一次並沒有回答,他始終沉默不語,因爲這種念頭他並不是沒有過,只不過考慮到失敗的後果,就不能不令他顯得小心謹慎。
這位大陸上最強國度的儲君是個小心謹慎的人物,而那些佛朗士南方人顯然更是需要小心謹慎應付的人物。
自從當初在巴特森林之中第一次相遇,亨利德王子便有一種預感,這些南方人將會成爲他最爲強勁的對手。
而事實證明他的想法一點都沒有錯誤。
對於京城之中的人們說來,瑟思堡的小繼承人和他的那些助手們所作的一切全都是一連串的奇蹟,但是他卻不是如此認爲,在他看來,這些只不過是那些南方人真正實力的一角而已。
聖騎士身手的刺客,擁有隱身能力能夠施展魔法的刺客,召喚惡魔,那些南方人的手裡還有無數致命的殺着。
這已經成爲了最近這段日子以來,他每天夜晚睡夢之中的可怕夢魘。
特別是惡魔召喚,身爲得裡至王儲的他最爲清楚這到底代表了什麼。
和他的妹妹一樣,他也曾經無數次想過用極端的手段來對付那個天才的少年。
不讓另一個開米爾迪特真正降臨人間,曾經在他的腦子裡面佔據了絕對的位置。
不過他同樣也在擔心,一旦失敗將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隨着瞭解得越來越多,這位王子殿下越來越感覺到不能夠不好好設想一下失敗的可能。
從之前的表現看來,那些南方人有着驚人的戰績。
他們幾乎戰無不勝,而且每一場勝利都贏得如此徹底,無論是結果還是過程都絕對稱得上完美無缺。
很多時候,銘心自問,如果他處在這些傢伙的處境,他未必能夠獲得如此完美的勝利。
而且他不得不承認,這些完美的勝利並不是僥倖而來,事實上,他和大師無數次反覆推算排演,按照那些南方人的佈置,最終的結果必然是完美的勝利,這是計謀的勝利,是謀略和實力的表現。
“我的妹妹,我不想輕舉妄動,在沒有考慮好一切之前,我不想冒險爲自己樹立一個強敵,至少在目前看來,我們之間合作的餘地遠遠比對抗來得多。”得裡至王子嘆了口氣說道。
“難道你害怕那些瑟思堡人?難道你失去了勇氣?難道你沒有預見到可怕的危機,也許我們的國家會被一支隱身的兵團徹底毀滅。”那位公主說道。
“我倒是很願意承認我的害怕,我和大師推延那些瑟思堡人的謀略和對策的時候,你不是一直待在我們身邊,你應該很清楚那些謀略是何等高明,那些勝利來得並不僥倖,這些瑟思堡人確實是依靠他們自己的實力獲得了這一連串的勝利,我可不希望自己成爲下一個失敗者。”亨利德王子神情凝重地說道。
“那些瑟思堡人就這樣了不起?難道嗜血和狂暴還不足以踏平南方的土地?就算有那麼一兩個刺客,但是瑟思堡的軍隊根本就不堪一擊。”小丫頭不以爲然地說道。
“任何事情絕對不會像你想象的那樣容易,那些瑟思堡人同樣擁有着我們所沒有的優勢,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拿出一百萬金幣來進行一場戰役,即便是父親他也很少有這樣大的手筆。”
“那些瑟思堡人之中更是人材濟濟,我相信那裡絕對不僅僅只有兩個厲害刺客,而那些瑟思堡人行事的風格手段極爲犀利,你難道還沒有發現,等到他們的對手注意到他們一直隱藏着的實力的時候,往往已經中了致命的一擊。”
“馬蒂爾伯爵逼出了瑟思堡小繼承人魔法學徒的身份,以及隱藏在他身後的那個絕頂殺手,而那時候的他已經徹底輸掉了整個家族幾個世紀以來的堅實根基以及未來的命運,而羅貝爾德伯爵更是以自己的生命證實了這些瑟思堡人所擁有的謀略,戰無不勝曾經令佛朗士王國國王陛下頭痛無比卻又無可奈何的洛美爾先生,確實逼出了瑟思堡小繼承人和他身邊那個刺客保鏢的真正實力,看看來自英格王國的那些人的態度,就應該知道他們所擁有的真正實力的可怕和危險,而成功做到這一點的洛美爾先生,他的頭顱被當作了禮物送給了這場對決的勝利一方。”
“瑟思堡每暴露一次隱藏的實力,全都伴隨着巨大的勝利,我不希望成爲下一個給他們增添功勳的對手,而且我在徹底找出瑟思堡所隱藏的所有實力之前,絕對不打算輕舉妄動。”亨利德王子說道,他的語氣充滿了決斷和肯定。
那個小丫頭訕訕地不再說話,因爲她很清楚這並不是虛妄之辭。
她看着遠方,看着那隱沒在層層疊疊的屋宇和房頂之間的瑟思堡小繼承人。
※※※
在空中繞了一圈,瑞博就像是一隻急於歸巢的小鳥一般,找尋着鳥巢的蹤跡。
雖然從空中俯視,街道已然不是那平日看慣了的模樣,不過大致的方向還依稀記得。
搜索了片刻,瑞博總算找到了自家的宅邸,令他感到驚詫的是,宅邸前面的草坪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空曠的草坪之上居然找不到一塊落腳的地方。
就連門前的大街之上也排着長長一溜馬車,看上去就像是當初總理大臣的府邸舉辦舞會那次一模一樣。
沒有辦法象那些飛鳥一般降落,不過對於瑞博來說,他除了這剛剛纔學會的飛行之外,還有敏捷靈活的身手,以及神奇的魔法。
瑞博掠過一叢房頂,飛到了自家宅邸的屋頂前面,他猛地一收雙翼,原本緩緩拍擊着的翅膀化作了拖在身後的長長斗篷。
斗篷的內襯自動收起,摺疊得整整齊齊。
瑞博緩緩地飄落到地上,這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這副模樣實在太過詭異,詭異得令人不寒而慄,這無疑更加加深了衆人的猜測,更加令人確信,瑟思堡的小繼承人擁有魔王的直系血統。
瑞博並沒有注意衆人驚詫的神情,他轉過身來朝着門口走去。
打開房門回到久違的家中,令瑞博感到驚訝的是,裡面和外面一樣喧鬧無比。
只見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大漢正扛着沉重的箱子往後面的儲藏室走去。
木質的地板,被他們踩得嘎吱嘎吱只響。
爲了方便搬運工的工作,客廳裡面的傢俱早已經搬到一邊,上面罩着一張厚厚的大白布。
“噢——瑞博,你總算回來了,爲什麼不讓侍從先帶個口信回來,也好讓我們準備準備,家裡亂得一塌糊塗,連坐的地方都沒有。”第一個看到瑞博進屋的是莉絲汀這個小丫頭,她興奮異常地撲了過來,嘴裡一直不停嚷嚷着。
“這是怎麼一回事情?難道你們打算再一次翻造宅邸?”瑞博疑惑不解地問道。
“你最好不要生氣,這全都是杜米麗埃先生的主意,埃克特先生剛剛離開,他要前往諾曼籌建諾曼和英格之間貿易聯盟,京城裡面的事物暫時由杜米麗埃先生代爲管理。”
“杜米麗埃先生從籌交會發出消息,說他想看看各地的特產,所以各地的商人們帶來了家鄉的特產,同樣也造成了眼前的麻煩。”莉絲汀指指點點筆劃着說道。
“蘭蒂小姐在哪裡?還有芙瑞拉,難道她也放任杜米麗埃先生如此胡鬧?”瑞博板着面孔說道。
“不知道爲什麼芙瑞拉小姐很支持杜米麗埃先生,將這裡當作工作場所正是芙瑞拉小姐的建議。”莉絲汀惴惴不安地說道:“芙瑞拉小姐和其他人全都在樓上,她們正在準備行裝。”
突然間莉絲汀湊到瑞博身邊輕聲懇求道:“瑞博,我很想和你一起同行,我跟着你來到了這裡,來到了京城,我同樣也希望能夠和你一起前往得裡至王國,我不想和你分離,你應該很清楚我對於你的感情。”
瑞博輕輕地安撫着莉絲汀的背脊,這個爲了他拋棄了父母家族的小女孩令他感到深深的愧疚:“得裡至之行可不同於來到這裡,那是個充滿仇視的國度,那裡充滿了危機。事實上我甚至不想讓芙瑞拉跟我一起前往,更加不要說你、芬妮和蘭蒂小姐。”
“回到瑟思堡去,回到你的父母身邊,在那裡等候着我的迴歸,這是我最真摯的懇求。”瑞博拉着莉絲汀走進旁邊一間房間輕聲說道。
事實上在城堡裡面的時候,他已經想好要如何規勸這些深愛着自己的女孩回到比較安全的瑟思堡,那裡是她們的家鄉,那裡纔是真正安全能夠依賴的堡壘。
“你知道我爲什麼離開父母,你也知道我對你的那份情感。”莉絲汀爭辯道,她的語調之中帶着一絲苦音。
“我知道,我親愛的小情人。”瑞博一把將莉絲汀緊緊摟在懷中,這是他已往從來沒有給予過的承諾。
這句小情人令滿懷愛慕的小女孩感到一絲興奮,不過同時多多少少又有一絲失落之情。
因爲她更加希望能夠獲得另外一個承諾,不是親愛的小情人,而是我的愛侶。
不過莉絲汀同樣也早有準備,因爲她很清楚,那個她期望而不可得的東西,原本就應該屬於她最好的朋友芬妮所有。
她不想強奪密友的所愛,她所要的僅僅只是分享而已。
小丫頭的眼眶忍不住溼潤起來,她想要笑,又忍不住想要哭泣,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情感,都令她忍不住留下了眼淚。
莉絲汀緊緊地抱住了瑞博。
“我想要一個更好的承諾,你應該很清楚,這原本就是我和芬妮千里迢迢跟着你來到這裡的目的,你這個花花公子,殘忍的偷竊心靈的盜賊,爲什麼偏偏對我們彬彬有禮,現在我們即將分離,如果你再不肯給予我們所需要的一切,我絕對不會放開你,我要一直跟着你糾纏着你。”
小丫頭的話令瑞博感到無比溫暖,這是他從來未曾感受到過的一種情感,這種情感就叫情,一個少女對於自己灼熱的愛意。
過了好一會兒,瑞博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輕聲說道:“今天晚上,我會去你的房間,如果你願意接受我,請你不要鎖上你的房門。”
聽到這句承諾,莉絲汀感到心花怒放,她緊緊地摟住瑞博的身軀。
不過小丫頭的嘴裡還要不依不饒,她膩聲輕笑着說道:“難道你還會在意一扇緊緊鎖閉的房門,什麼樣的鎖能夠阻擋住你,你不是從來不缺乏這方面的技巧和本領?”
瑞博讓這個放肆的小丫頭弄得無可奈何,而且此時此刻莉絲汀無論作什麼頑皮的事情,他都絕對會原諒,因爲爲了他,這個深愛他的女孩付出的實在太多了,多得令他難以補償。
拉着莉絲汀的手朝着樓上走去,瑞博突然間感到自己還有一些事情要做出安排。
因爲他虧欠的並非只有莉絲汀一個人,還有另一個更大的債權人,那便是芬妮。
當初試練考覈的時候,他便已經偷走了芬妮的心,同時偷走的還有隆那男爵夫婦的信任和關懷。
所有這一切都令他感到極度內疚。
愛着自己的芬妮應該得到妻子的位置,事實上就連芙瑞拉小姐也承認了這一點。
不過瑞博很清楚一件事情,無論是他還是芬妮都缺乏信心能夠看到那期待之中的婚禮。
那無數潛藏的危機,以及那衆多難以抗拒的強敵,無不令他隨時隨地如履薄冰。
銳利無比的寶劍始終懸掛在他的頭頂,而他的腳下除了一個鋼絲之外便是萬丈深淵,深淵的底部遍插着刀劍,還有那吞噬血肉的妖魔等候在那裡。
在夢境之中,瑞博從來沒有看到過自己幸福地走上婚禮的地毯,反倒是經常能夠看到葬禮上衆人悲傷的神情。
死亡隨時伴隨在他的身邊,而幸福則顯得遙遙無期,根本就看不見蹤影。
瑞博越來越感到自己等不到婚禮的舉行,也許應該給予芬妮一個交待,雖然這會令她更加牽掛自己的安危,不過這樣至少能夠讓他們倆不再感到深深遺憾。
而另一個必須有所交待的人,便是蘭蒂小姐。對於蘭蒂小姐的愛慕又有別於其他人。瑞博更多地將蘭蒂小姐看作是自己的姐姐。
那海德先生和老梅丁小姐之間的協議,給這層關係抹上了一點粉紅的痕跡。
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特殊,以至於瑞博始終存在着兩種孑然相反的情感。
他既想將這種關係徹底摧毀,讓這位溫柔體貼的姐姐徹底變成那不可能存在的愛妻。
與此同時他又極其害怕,害怕失去那種姐姐的感覺,害怕那種溫柔體貼成爲過去的回憶。
正因爲如此,自己始終患得患失,也正因爲如此,他一直在拖延着最終決定這一切的時刻。
但是現在,瑞博感到自己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因爲接下來他將無可選擇。也許是時候完成當初海德先生和老梅丁小姐之間的協議。
不過瑞博同樣也很清楚,這只不過是他用來自欺欺人的理由而已。
瑞博拉着莉絲汀朝着樓上走去,那裡等候着他的家人。那裡是他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