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佛朗克是一天之中最爲繁華喧鬧的時候,現在是娛樂交際的時刻,瑞博騎在馬上興致勃勃地看着街道兩旁的景象。
五顏六色的燈光組成了一條光的長河,彷彿是天上的星河掉落到人間。
燈光下身着華貴禮服的先生和女士盈盈走動談笑寒暄,在他們身逼衣着光鮮的僕人緊隨其後,他們的手中大多數都提着包裝精美的禮盒。
街道上裝飾豪華的馬車來來往往,那千奇百怪的族徽給街道增添了一道新奇的風景。當然街上也有不少人騎馬,金質的鞍配、銀質的鈐飾將那些駿馬裝點得漂亮非常。
騎在馬上的大多數是年輕人,這是一種時尚,特別是自從那場賽馬大會之後,騎馬的熟潮席捲了整個佛朗克,年輕人如果不騎馬,就彷彿落伍了一般。
正當瑞博悠閒地騎着馬欣賞着京城的夜景,一聲呼喚令他迴轉頭來。
“梅丁伯爵,真是很高興能夠在這裡見到閣下。”緊跟着一輛馬車靠了過來,從窗口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法魯爾侯爵,您正準備去參加哪位大人舉辦的盛大聚會?”瑞博彬彬有禮地問道。
“真是太幸運了,能夠在這裡遇見您這位大忙人,您的魔法研究進行得怎麼樣了?”法政署長並沒有回答反問道。
“我的學識還不足以令我自由闖蕩於廣闊而又深邃的魔法世界,沒有老師的指導看來還是不行,只可惜我的老師瑪世克魔導士正沉醉於他自己的研究之中,恐怕在未來的幾個星期之中,我還得獨自摸索。”瑞博嘆了口氣說道。
“先哲曾經說過,充分休息是努力工作的力量源泉,我很希望能夠幫助您從繁重的疲勞之中解脫出來,現在正好有個絕佳的機會,培內耳公爵大人的小女兒即將訂婚,今天可能是這位美麗動人的小姐以個人名義召開的最後一次舞會。”法魯爾侯爵微笑着說道。
瑞博頗感詫異,他實在弄不明白法政署長怎麼會有興趣去參加這種完全屬於年輕人的聚會。
“我能夠猜到您爲何如此驚詫。”那個胖子笑着說道:“即將迎娶那位小姐的幸運男孩,正是我的兒子。”
“祝賀您,法魯爾侯爵大人,不過我這個不速之客好像不太方便貿然闖入這樣的盛會。”瑞博委婉地拒絕道。
“喔,梅丁伯爵,像我這樣已經過了青春年華的人同樣對此不感興趣,不過在舞會之上我和幾位大人有些事情需要商量,您的指點至關重要。”法魯爾看到瑞博無動於衷的樣子,繼續說道:“我們正要商量的事情想必與您有關,昨天奧本公爵跟我談起一個絕妙的計劃,不過我並不認爲那個計劃是奧本公爵所能夠設想出來的,當然我並非輕視那位公爵大人,只不過在我看來他並不是這方面的專家,而那個計劃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像是出自您那睿智的大腦。”
“是在安德魯學院附近建立市場的計劃?”瑞博問道。
胖子笑着指了指瑞博說道:“看來我沒有猜錯,這件事情確實和您有關。”
“您說的相當正確,我確實提出了一些建議。”瑞博點了點頭說道。
“我們原本打算趁今天的聚會商議出一個粗略的計劃,等到您有空,或者埃克特勳爵從諾曼回來,請你們兩位過目,現在看來全都用不着了,有您在這裡,哪裡還用得着我們這些外行空費腦筋?”法政署長顯得極爲高興。
“我貿然拜訪總理大臣閣下,不會顯得過於突兀吧?”瑞博問道,無論是他還是埃克特確實一直不曾拜訪過那位總理大臣。
“喔,就算是我在請求您,這總可以了吧,那位小姐即將成爲我的兒媳,想必我的邀請也能夠算數吧。”法政署長雙手合攏成祈禱狀說道。
……
培內耳公爵家族是京城之中赫赫有名的豪門世家,而這個家族最出名的一件事情便是很會生育,卻經常發生直系繼承人斷絕的危機。
事實上這已經成爲了京城之中的諸多笑談之一。
和歷代先祖一樣,這位總理大臣同樣精通生育,他擁有七個孩子,七個令京城之中很多豪門世家子弟竭力追求的美麗小姐。
不過如果不出現奇蹟的話,這位總理大臣將和他的另外幾位先祖一樣不得不挑選一位外孫繼承他的爵位和財富。
考慮到公爵大人的年紀,出現奇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正是因爲如此在海德先生和埃克特看來,這位總理大臣根本就沒有收買的必要,他所擁有的顯赫地位使得收買他的代價變得極爲昂貴,而他沒有繼承人的事實,又使得一切投資都很容易化爲泡影。
和大多數京城之中最有權勢的豪門世家一樣,培內耳公爵的宅邸位於香特龍根大道之上。
這裡可以稱得上是最繁華的地段,瑞博依稀記得這裡離當初他和那位得裡至公主受到襲擊的地方好像並沒有多少距離。
培內耳公爵的宅邸簡直就是一座宮殿,幾乎佔據了半個街區,遠遠地便能夠看到兩人多高的金漆圍欄,圍欄的頂端切削得異常鋒利。
一排雪松將培內耳公爵府邸內部的建築和繁華喧鬧的香特龍根大街隔開,從大街之上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排排紅色的屋頂。
宅邸門口是一排石階,石階兩旁是馬車走廊,大門口則聳立着兩座三米高的青銅雕塑。
左面那座是守護法律和秩序的神靈考蒂斯,這位女神左手拎着天平,右手抱着法典,端莊之中透着一股嚴肅的神情,這座雕塑顯然出自某位名家之手。右面的雕塑是象徵王權的美人魚標誌,培內耳家族擅長養育女兒,因此有好幾位王后陛下出自這個家族。
培內耳公爵不愧爲位極人臣的總理大臣,顯赫的地位令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門口的大街之上排滿了馬車和騎在馬上的年輕人,想要向前挪動分毫都顯得如此困難。
“多漂亮的美人魚,佛朗士王國這樣的雕塑只有兩座。”法魯爾侯爵從窗口探出頭來,看着那座雕塑羨慕不已地說道。
“也許我應該準備一份禮物。”瑞博騎在馬上皺着眉頭說道,他看到前來拜訪的客人身後的僕人手中全都拿着包裝精美的禮物。
“伯爵大人,您的賞光是最好的禮物,更何況,那些帶禮物來的人全都另有圖謀,您想必聽說過那位公爵大人有很多女兒,其中還有三位沒有嫁出去,我的兒子很幸運俘獲到了最年輕,同時也最美麗的那個,而另外兩個將花落誰家還不得而知。”法魯爾侯爵笑着說道。
“至少我應該穿一件禮服。”瑞博指了指身上的獵裝,顯然這身衣服出席如此盛大的舞會很不合適。
“喔,那是對平常人的要求和約束,您是個偉大的人物,您穿任何衣服都能夠令這場聚會增添光芒,要知道五世陛下還曾經穿着睡袍參加聚會,這已然成爲美談被傳頌千年。”法魯爾侯爵不以爲然地說道。
法政署長的吹捧令瑞博感到無奈,他不得不承認論到拍馬屁的功夫,這位大人絕對是一位專家。
馬車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動,終於到了宅邸門口。
對於法政署長的馬車,那些僕人們相當熟悉。
“法魯爾侯爵大人駕到。”站在門口的管家高聲喊道。
法政署長艱難地將肥胖的身體從車門之中擠了出來之後,問道:“奧奉公爵已經到了嗎?”
“侯爵大人,奧本公爵還沒有來,不過他的公子曼非爾伯爵已經到了,現在想必正在和蒂莉小姐聊天,我家主人老公爵大人請侯爵大人稍候片刻,他有一些臨時緊急公務必須處理,不過他保證不會耽誤您多少時間。”管家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對了,我替公爵大人邀請了一位難得的客人。”法政署長微笑着指了指身邊的瑞博:“梅丁伯爵,瑟思堡領主,王國南方領地的守衛者。”
管家連忙畢恭畢敬地閃到一邊,高聲喊道:“梅丁伯爵大人駕到。”
瑞博跟在法政署長的身後走進總理大臣的宅邸。
……
這裡的建築風格極爲有趣,各種不同時代的建築物錯落有致地散落在宅邸的各個角落。一排排的矮鬆成爲了天然的隔斷,而建築和建築之間那一塊塊小草坪或者小花園則成爲了衆人衆集聊天的場所。
初春季節植物生長正旺盛,到處能夠看到嫩綠的顏色,那些爬滿支架的蔓藤甚至抽出了花蕾,星星點點的更增添了一絲生命活力的感覺。
“這裡簡直就是一座匯聚各種建築的博物館。”瑞博看着那些凌亂錯雜的房子說道。
“以我看來,這裡夠雜亂的,幸好培內耳家族擁有衆多僕人,要不然住在這裡很容易迷路。”法魯爾侯爵搖了搖頭說道。
“我們先去見見今天最重要的人物,我那位未來的兒媳。”法魯爾侯爵笑着說道,說着他招了招手將一個僕人叫到身邊。
雖然這座宅邸還不至於像法政署長所說的那樣是一座迷宮,不過沒有人帶領,想要找到某個人確實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走進一座十一世時代田園風格的極爲精緻典雅的三層樓小別墅之中,瑞博立刻聽到一陣笑聲。
“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法魯爾侯爵提高嗓門問道。
“父親大人,您總算來了。”立刻有一個年輕人從二樓的扶梯口探出頭來朝下張望道。
看到那個年輕人的面容,瑞博很難想像他和法政署長有着血緣上的聯繫。
“我的兒子墨菲。”法政署長指了指樓上的年輕人說道。
“父親大人,歡迎您的到來。”緊緊靠在那個年輕人身邊,一位相當漂亮的小姐朝着法政署長打着招呼,顯然她便是舉辦這次舞會的主人——培內耳公爵那位最小的女兒。
“您爲我們帶來的這位陌生的客人到底是誰?您還沒有爲我們介紹過呢。”公爵千金嬌笑着說道。
那位墨菲先生溫情脈脈地攙扶着即將成爲他未婚妻的女孩輕盈地走下樓梯。
跟在他們身後,又有好幾對年輕人緩緩走了下來,面對法政署長他們畢竟不敢無理放肆。
同樣對於跟在法政署長身邊的瑞博,每一個人都感到既驚訝又好奇。
瑞博身上穿着的獵裝令所有人明白,他原本並不在受到邀請的名單之上。不過既然是法政署長代爲邀請的客人,絕對不會是平常之輩。
另外一個讓所有人感到驚訝的原因是瑞博臉上那道明顯的傷疤。最近二十年並沒有發生過戰爭,而劍術練習之中發生的意外,一般來說也不會傷及臉面,因此這些人很難將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人物,當作有資格參加這種聚會的貴族之中的一員。
“喔,我的小公主,看我替你請來了什麼樣的貴賓。”法政署長將瑞博推到公爵千金眼前,興高采烈地說道:“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梅丁伯爵,瑟思堡的領主繼承人。”
“哇,父親大人您真是一位天使,您帶來的客人令這裡蓬華生輝。”公爵千金笑吟吟地說道。
“我剛纔聽到你們高聲談笑,但願我的到來沒有破壞剛纔的氣氛,能夠告訴我你們在談些什麼嗎?讓我也高興一下,我的小公主,你應該很清楚,對於我這樣平日裡工作繁忙的老頭子來說,能夠開開心心舒暢地大笑一場是多麼不容易。”法政署長微笑着說道。
“墨菲剛纔正在說一個笑話,那個笑話有趣極了,說的是三個苦難的學徒互相比拼他們的師父哪個更加嚴格,第一個學徒說他的老師要求他將每一件事情必須做得最好,第二位學徒說他的老師要求他做每一件事情必須做得比別人更好,而第三位學徒卻說他的老師要求更加嚴厲,甚至要求他就連吹牛這種事情也必須超過其他人。”公爵千金複述着那個笑話。
“真是一個有趣的笑話。”法魯爾侯爵笑着說道。
不過瑞博卻並不感到有什麼可笑,他不禁再一次看了一眼那位墨菲先生。
“您不覺得這個笑話很有趣嗎?”公爵千金問道。
“確實很有趣,不過我聽過這個笑話,甚至還認識那個創造了這個笑話的人。”瑞博解釋道。
“那位有趣的先生是誰?我倒是很想拜訪他。”法魯爾侯爵說道。
“他曾是您的貴賓,那位杜米麗埃先生。”瑞博緩緩說道。
“喔,他確實是一個很有趣的人物,不過我很高興看到他離開倫巴底獄,那裡不適合他。”法魯爾侯爵笑着說道。
看着興高采烈的法魯爾侯爵,瑞博的心中有一種衝動,他很想告訴這位法政署長大人,那位想要讓事情盡善盡美的老師所暗指的是菲利普斯親王,而那位要求苛刻的老師則是國王陛下,至於最後那位要求學徒吹牛比別人都強的老師便是國王陛下手下的諸位大臣們,其中自然也包括法魯爾侯爵和總理大臣。
“對了,我親愛的小公主,曼非爾伯爵不在這裡嗎?”法政署長問道。
“您是明知故問,曼非爾伯爵怎麼可能和我們這些人待在一起,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公爵千金抿着嘴微笑着說道。
“父親大人,我知道對於您來說時間是多麼寶貴,我也很清楚您的公務有多麼繁忙,不過我懇求您高擡貴手,請讓我們的貴賓擁有更多自由活動的時間,特別是您身邊的梅丁伯爵,我們這裡所有的人都已經仰慕梅丁伯爵很久了。”公爵千金嬌滴滴地說道。
“我的小公主,很抱歉我無法承諾你的請求,梅丁伯爵對於我們來說實在太重要了,不過我可以暫時將梅丁伯爵託付給你,至少在曼非爾伯爵抽出空來之前,你們有充足的時間互相瞭解。”法政署長笑着說道:“我這個老頭子就不打擾各位了。”
說着法政署長親吻了一下公爵千金的額頭,說道:“祝你玩得愉快。”
將瑞博獨自一個人扔下,法魯爾侯爵走出了大廳。
“嗨,很高興能夠邀請到您。”公爵幹金興奮地說道。
瑞博品味着其中到底有幾分真情在裡面,畢竟他和這些人並不是一個圈子裡面的人物。
事實上,一定要將他劃在哪個社交圈子裡面的話,他和這些人的父親,那些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們倒是屬於同一個圈子裡面的人物。
瑞博一直以來就沒有進行過真正意義上的社交交往,他幾乎從來沒有結識過和他年齡差不多的朋友。對於像他這樣大的少年來說,他實在太特殊了,特殊得以至於沒有人將他當作同年齡的可以交往的人來看待。當初在瑟思堡,在那一場場宴會和舞會之中,他便認識到了這一點,現在這種感覺就更加濃烈了。
聚集在這裡的貴族子弟,大多數年齡都比他大得多,而且他們都是一批用不着爲前途和家族利益擔憂的悠閒貴族子弟,因此對於他們來說最關心的話題無過於浪漫的愛情和京城之中閒言瑣事。
瑞博很快便感覺到自己之所以受到歡迎,並不是因爲他所擁有的才能,而是因爲他在京城之中是一位極其具有傳奇色彩的特殊人物。
瑞博並不喜歡被人當作怪物看待,雖然他很清楚這些人也許比他們的父親對自己更加具有善意,不過他畢竟不喜歡這種被別人參觀的感覺。
“法魯爾先生,您打算出任什麼樣的公職,您的父親肯定希望您能夠有所建樹吧!”瑞博很清楚什麼樣的話題能夠引起這些閒散子弟的煩悶感覺。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法政署長的公子不以爲然地聳了聳肩膀說道:“我倒是對藝術很感興趣,只可惜宮廷藝術監督的職位上早已經有人了,我想不久的將來我可能會出任某個地方的行政長官,或者擔任駐意雷的外交官,我對於第二個職位倒是有點興趣,因爲我對於意雷的人文和繁榮一直很感興趣,如果能夠親眼去看看也很不錯。”
“您難道不希望繼承您父親的職位?”瑞博問道。
“並不是每一個人對於法政署這種地方感興趣,我至少一想到那座樓裡面放滿帶血的皮鞭和燒紅的烙鐵,我便感到不寒而慄。”這位公子哥搖着頭說道。
旁邊的人也紛紛搖頭,顯然這個話題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出了。
“梅丁伯爵,我不得不承認,我和您並不屬於同一種人,我只希望能夠安安穩穩地度過一個快樂而又浪漫的人生,同樣對於財富我也沒有過多的慾望,錢只要夠花就可以了,而且我相信自己並不是一個奢侈靡費的人物。”那個公子哥笑了笑說道。
“您就像一位詩人。”瑞博恭維道。
“喔,我不是,真正的詩人是曼非爾伯爵,我沒有那麼多的激情,您知道激情是詩人靈感的來源,我只能夠說是一個很喜歡欣賞詩歌的聽衆而已。”法政署長的公子搖了搖頭說道。
“好了,好了,換一個話題吧,怪沉悶的。”那位公爵千金勸阻道。
“尊敬的小姐,您和法魯爾無生什麼時候正式訂婚?這個話題不算唐突吧。”瑞博問道。
“原本應該在上個月中旬舉行訂婚儀式,現在爲了安全起見恐怕得再過一兩個月,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那位公子哥嘆了口氣說道。
“真是抱歉。”瑞博說道。
“不,應該感謝您還來不及呢,聽說那個最厲害的殺手就是死在您的手中,這實在是太偉大了。”那個公子哥說道。
“我有些不自量力,現在想起來還有一些後怕,如果瓦奇魔導士沒有送來那瓶解毒劑,我恐怕已經喪命在那把短劍之下了。”瑞博神情凝重地嘆了口氣說道。
“這道刀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公爵千金問道。
“是的,不過致命的傷口並不在這裡。”瑞博點了點頭說道。
“正因爲如此,我纔不願意做個有出息的人物,先哲說過想要獲得成就,就必須付出努力,您的名望來自於您一次次出生入死,您的智慧更是付出巨大艱辛的結果,常人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毅力和勇氣。”法魯爾侯爵的公子嘆了口氣說道。
“又是一個沉悶的話題,讓我們再換另外一個吧。”公爵千金說道。
“好吧!那麼這裡有沒有和我年齡差不多的人,我想和同年齡的夥伴會更有共通點。”瑞博說道。
其他人也巴不得瑟思堡小繼承人早點離開,因爲他們同樣發現和完全不屬於同一類型的人待在一起,是多麼的辛苦。看着瑞博走出大廳,其中一個人長長地出了口氣。
“總算舒服多了,在我看來這位梅丁伯爵並非十五歲的少年,而是五十歲的老者,他有着我父親所擁有的世故。”公爵千金不以爲然地說道。
“親愛的,就像他無法理解你我一樣,我們也無法瞭解他,我們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要知道我們從來不曾害怕有人要暗害我們的性命,而那個少年他可沒有這樣幸運,只要有一點鬆懈,他恐怕早已經躺在墳墓之中了。”那位公子哥笑着說道。
“這倒是一點沒錯,我從來不曾看到過像他這樣全副武裝來參加舞會的人,你們注意到他別在腰帶上的那一堆東西了嗎?那柄細刺劍,那把匕首,還有那三個水壺。”旁逼一個人說道。
“你應該聽說過他的傳聞,他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力量。”那位公子哥說道。
……
離剛纔那幢別墅不遠有一座頗爲寬闊的五層樓建築物,那是一座以三世時期建築風格建造的樓宇羣,恐怕這是宅邸之中歷史最悠久的一幢建築物,這裡也是培內耳家族召開一切重要聚會的場地。
到處可以看到延伸出來的平臺,在最頂層的平臺上隨處可見的是走來走去的小孩,顯然爲了方便,整個五樓全都被開闢成爲了遊戲室。
對於成年人來說他們的社交圈被劃分得極爲複雜,按照派系和年齡又劃分出無數個分支。
就像那位法魯爾侯爵的公子和曼非爾伯爵,以及息魯普伯爵的年齡地位相差得並不多,不過他們完全屬於不同的社交圈子,絕對不會有哪個人愚蠢地將他們湊在一起。但是對於未成年的人,他們總是不幸地被圈在一起。
一走進那幢建築物,瑞博便感受到一種節日的氣氛,到處是衣着華貴的貴族,不過這裡面沒有幾個讓瑞博看得上眼的重要人物。
瑞博溜躂着上了頂樓,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座頂樓堪稱他所見過最龐大的遊戲室。總共有二三十個房間,其中最大的一間幾乎佔據了整層樓面的三分之一。
十幾個少年聚集在最大的那間房間裡面,最顯眼的便是兩個衣着華貴的少年,正手握佩劍對着那用金屬網格做成的人形進行着安全決鬥。
瑞博朝着那裡緩緩地走了過去,當初埃克特教他劍術的時候,也曾經和他進行過這樣的訓練。不可否認這是一種很有趣的遊戲,同時對於劍技的提高確實有一定的作用。
不過這種擊刺綁在正中央的金屬網格人形,看誰的得分更高的練習是絕對不會出現在凱爾勒的訓練課程之中的,而且經過凱爾勒的親手調教後,瑞博也只將這種玩意兒當作是一種遊戲看待。
瑞博興致勃勃地看着這場決鬥,那兩位決鬥者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年紀,看他們的神情,對於這場決鬥他們倆全都志在必得。
在那具晃來晃去的金屬網格人形對面站着一個女孩,她的年齡應該和莉絲汀差不了多少。
看她那雙眼閃爍着興奮光芒的樣子,看她那微微翹起帶着濃濃嘲諷意味的嘴角,看着她輕輕擡起顯得頗爲高傲的下巴,瑞博立刻明白了是誰挑起了這場決鬥。
突然間“當”的一聲,左面那個少年用手中的長劍擊中了最後一個掛環,金屬人形一下子傾斜了過來。
“安米,你贏了,你贏得了同我跳舞和約會的機會。”那個女孩說道。
那個獲勝的少年得意洋洋地將長劍掛回旁邊的架子上,那個輸掉決鬥的少年則在金屬網格上划着,用刺耳的摩擦聲和一道道火花來表示自己的憤怒和不滿。
“桑,這一次你應該服氣了吧,你的劍術還有待提高。”勝利者趾高氣昂地說道。
“桑,你得進一步努力呀,我很期待着能夠和你約會呢。”那個挑起決鬥的女孩笑着說道。
這時候她突然間看到了站在遠處的瑞博。
“你爲什麼穿着這樣的衣服?你也是來參加舞會的嗎?”那個女孩皺着眉頭問道。
“是的。”瑞博並不打算招惹這種高傲而又自以爲是的女孩,那位得裡至公主殿下便是最好的證明。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你屬於哪個家族?”那個女孩繼續問道。
“我恐怕不屬於任何你所知道的家族。”瑞博說着轉過身打算離開。
“請你好好回答這位小姐的問題,如果你不懂得尊重女士的話,我可以教你。”那個剛剛獲得一場勝利的少年一本正經地說道。
“安米,你恐怕不是他的對手,他的臉上有一道傷疤,想必劍術相當了得。”那個女孩再一次挑撥道。
“在練習中受傷是差勁的表現,居然還傷在臉上,如果我的臉上受傷的話,我根本就沒有臉面出門。”那個少年說道。
“喔,我敢打賭他一定很強,至少比桑要強得多,也許連安米你也不是他的對手。”那個女孩繼續挑撥道。
瑞博轉過身朝着門口走去,他可不想捲進這種毫無意義的遊戲之中去。
他曾經聽芙瑞拉說過,女人想要俘獲男人,其中的一種手腕便是挑起兩個男人之間的競爭慾望,顯然這個女孩正在學習這種手法,不過他可不想被那個女孩當作是練習的對象。
“請你站住,我想和閣下較量一番,以證明我不比任何人差勁。”那個叫桑的少年顯然已經受到了挑動,他奔前兩步攔住了瑞博的去路。
“可惜我沒有這個興趣。”瑞博說道,他繞過擋在眼前的那位剛剛在決鬥中失敗,急於討回臉面來的愚蠢少年。
突然間瑞博聽到一陣風聲朝他襲來,他連忙用左手一擋,那把細刺劍抽在了他的手臂上。幸好這柄用來練習的細刺劍沒有開鋒,要不然剛纔這一劍恐怕會見血。
“你這個懦夫,堂堂正正地接受挑戰。”那個叫桑的少年怒氣衝衝地說道。
遠處那個剛剛獲得決鬥勝利的少年仍舊是一副趾志高氣昂的神情,而少女嘴角邊那幸災樂禍的微笑更加濃重了幾分。
“謝謝你,剛纔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教訓,我的老師曾經教過我一件事情,可惜時間隔得太久我居然將之遺忘了,剛纔這一劍讓我回想起了老師的教導。”
瑞博平靜地說道,手臂之上那隱隱作痛的感覺好像便是對他遺忘的懲罰。
他猛然間一把抓住細刺劍的劍身順勢一拗,只聽“叮”的一聲,細刺劍驟然折斷。
那個叫桑的少年正對此感到意外的時候,突然間他覺得脖頸之上一陣刺痛。
絕對沒有人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無論是那個叫桑的少年,還是那個挑起爭端的少女,以及站在旁邊看熱鬧的小孩們,都沒有想到這個臉上有一塊傷疤的陌生少年居然如此狠辣。
看着那刺入脖頸的斷劍,看着順着脖子流淌下來的鮮血,甚至沒有一個人敢於發出一點聲息。
那個叫桑的少年清楚地感到自己已然受傷,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鮮血正在流淌,雖然傷勢並不重,更沒有影響到他的行動能力,但是恐懼令他不敢挪動分毫,他現在總算明白什麼叫做亡命之徒。
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這樣一種人,他們將人命看得極爲輕賤,他們甚至可以爲一件很小的事情而奪走別人的生命。
此時此刻他更加明白了一件事情,亡命之徒並沒有年齡的差別,可以是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人,也可以是一個比自己還小一些的目露兇光臉上有一道刀疤的少年。
瑞博對於剛纔的一擊相當滿意,刺入的深度正好是他所需要程度,僅僅挑破錶皮弄出大量鮮血,但是卻絕對沒有絲毫性命之憂。
他突然間一回手,斷劍離開少女一尺左右的距離深深的釘進了牆壁之中。
瑞博知道這一手很有震撼力,當初他就是被凱爾勒用這一手嚇壞了的,不過他原本並不敢保證那柄斷劍能夠釘進牆壁,畢竟他練習的是投擲飛刀,而不是一柄被折斷的斷劍。
事實證明這極具震撼力的舉動確實起到了作用,那個挑撥離間的少女嚇得一下子癱倒在地,而那個剛剛獲得決鬥勝利的少年同樣被嚇了一跳,他甚至將劍扔在地上慌慌張張地舉起雙手。
“蹬蹬蹬……”慌亂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一羣神色慌亂的男士闖了進來,其中有兩個人甚至拔出了佩劍。
瞬時間大廳之中哭聲一片,看到有大人進來,那些少年少女總算放下心來,悲傷代替了恐懼。
“你是哪裡來的雜種,居然到這裡來搗亂。”看到染滿衣服的血跡,看到聲嘶力竭哭號着的少年少女們,闖進大廳的諸人之中的一個人憤怒地朝着瑞博走來。
“埃摩生,千萬別衝動。”
“住手,埃摩生。”
“如果你想活着的話,快回來。”
每一個認識瑟思堡小繼承人的人極力想要用語言來阻止同伴莽撞的舉動,不過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敢衝上前去。
“埃摩生,你再往前走一步,你就死定了。”突然間門口傳來一陣怒吼。
那個衝動的傢伙顯然聽出了說話人的身份,他驚詫地迴轉頭來。
“我沒有說錯吧,瑟思堡的梅丁伯爵。”那個人朝着瑞博緩緩說道。
瑞博看着眼前這位身材高大魁梧的青年,他彷彿能夠感受到這個青年身上流動着的強大力量一般。
“也許,我的劍上一向塗抹着劇毒。”瑞博晃了晃手中的細刺劍。
藍瑩瑩的光芒令那位魯莽的先生臉孔發白,渾身直冒冷汗。
“你的殺氣實在太濃烈了一點,難道因爲這小小的誤會,你就不惜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嗎?”那個青年平靜地問道。
“也許我確實過於暴虐了一些。”瑞博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道:“自從幾個星期前那場戰鬥結束之後,我越來越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首先得感謝你替我的老師聖騎士蒙斯托克大人報了仇,那位行刺蒙斯托克大人的殺手最終死在了你的手中,也許是天意註定他的死法和他行刺蒙斯托克大人的方法一模一樣。”那位青年緩緩說道,語氣顯得頗爲沉重。
聽到這番話,瑞博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而他身邊的那些人則駭然地紛紛朝後面退卻,特別是那位莽撞的埃摩生先生,他面如死灰,呼吸急促而無力。
對於前幾天發生的那場不爲人知的戰鬥,京城之中有着諸多傳聞,有不少傳聞說那個成功刺殺聖騎士蒙斯托克大人的殺手在這場戰鬥中已然喪命,但是絕對沒有人會將這件事情和瑟思堡小繼承人聯繫在一起。
這簡直比最誇張的傳聞還顯得不可思議,但是沒有人敢於對此進行置疑,因爲說出這番話的那個人是聖騎士蒙斯托克親手指定的繼承人,是聖騎士團當前的代理團長,是京城之中擁有最強實力的幾個人之一。
“塞爾奧特同樣也死在了你們手裡?”青年問道。
“沒有確鑿的證據顯示他已然死亡,不過他最後的那自殺性的一擊很有可能將他的身體化成了灰燼,但是我無法給你滿意的答覆。”瑞博說道。
他的話再一次令衆人感到震驚,那位埃摩生先生已經站立不穩,他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您和您身邊的那位保鏢確實很強,我甚至很希望有機會能夠見識一下你們的實力。”那位青年鄭重其事地說道。
“我只會爲了保護自己而出手,對於您所遵循的精神和意志,我和我的保鏢並不在意,因此想要見識我們的實力,根本就無從談起。”瑞博冷冷地說道。
瑞博的話如同一陣寒風颳過每一個人的心口,特別是那些曾經想要和這個少年爲敵的人,更是渾身冰寒,如同掉進了冰窖之中一樣。
無論是那個挑起爭端的少女,還是坐倒在地的埃摩生,全都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彷彿有一柄致命的利劍已經貫穿了那裡。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既然是一場誤會,就讓誤會盡快煙消雲散,梅丁伯爵,我們正有重要事情想要請教閣下,我們需要你智慧的指引。”
只見一位高瘦老者推開衆人走到瑞博面前。
……
在舞廳的一角,宅邸的主人培內耳公爵、中立派的首領奧本公爵、法政署長法魯爾侯爵、監察署長馬格侯爵,以及那位剛剛引起一陣恐慌,現在恐慌還隨着那些少年少女們的描述在人羣之中激盪着的瑟思堡小繼承人。
每一個人都想靠近聽聽這位天才少年那充滿智慧同時還代表着難以計數的財富的建議。但是衆人又害怕過於靠近這個在他們看來極度危險的魔鬼般的人物。
這是一個真正的魔鬼,每一個人都相信他可以毫不在乎地奪走任何一個敢於藐視他的人的性命。同樣每一個人都相信,只要這個魔鬼願意,他可以奪走任何一個人的生命。
無論是他那充滿邪惡的智慧,還是他本身便擁有的實力,都是如此致命。
羅貝爾德伯爵可以說是那邪惡智慧的犧牲品,而那位墮落的聖騎士,以及那個成功謀刺聖騎士蒙斯托克的絕頂殺手的死亡,則證明了單單以武力來說,這個魔鬼也是不可戰勝的。
“法魯爾侯爵,您知道哪種交易利潤最爲豐厚?”瑞博問道。
“據我所知藝術品和珠寶的利潤相當豐厚,其次便是茶葉、香料,以及來自東方的絲綢和瓷器。”法魯爾侯爵扳着手指頭說道,顯然最近他花費了不少精力,以便搞清楚各種商品能夠爲他帶來的利益。
“侯爵大人,您說的一點沒錯,不過這些東西的利潤雖然豐厚,不過願意花大價錢買它們的人並不是很多,因此相對來說它們還遠不如靛藍、羊毛交易的收入豐厚,但是您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賺錢的商品無過於土地,就拿這座宅邸來說,位於香特龍根大道之上本身就意味着這裡的每一寸土地等價與同樣大小的一張金箔,您知道佛朗克西郊的一座豪華別墅又值幾個錢?”瑞博微笑着說道。
“安德魯學院附近的土地幾乎一錢不值,只要花費很少的代價就可以買下老大一塊土地,但是如果您將籌交會放在那裡,您認爲商人們會不會趨之若鶩地跑來向您購買下那裡的土地,無論是建造倉庫,還是店鋪全都離不開土地,您可以計算一下一座小規模的城市能夠替您帶來的收益到底有多少。”
看到法魯爾侯爵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瑞博繼續說道:“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將籌交會建立在比較偏遠的地方,將可以避免商人們私下進行交易,每一個商人都必定會渴望獲得最大的收益,肯定會有人不願意繳納那數額也頗爲驚人的手續金。您不可能將所有的賭注都壓在商人們的信用度之上,在南港已經證明沒有一種有效的制約措施,情況便會越來越惡化。哲人不是說過,學壞遠比學好容易得多嗎?”
聽到瑞博這樣一說,法魯爾侯爵和馬格侯爵在那裡連連點頭,這原本就是他們最爲擔心的一件事情。
“除此之外,那天提出設立免費馬車之後,我突然間又有了另外一個靈感,可以在附近幾個城市之間建立廉價的公共驛站馬車,在南港和瑟思堡之間便擁有這樣一條極爲便利的廉價通道,以每公里需要花費的金錢算來,幾乎只有這裡的十分之一。
“交通不夠暢通便意味着財富不能有效流動,而要做好這件事情不得不依靠總理大臣閣下,改善交通狀況,修建公共驛站,畢竟是內閣負責的工作之一,不過籌交會應該分攤大部份經費,當然我們也要從中獲得利益,比如公共驛站附近的上地,籌交會可以擁有優先購買的權力。”瑞博說道。
法魯爾和馬格侯爵眼睛一亮,顯然他們已經明白瑟思堡小繼承人所說這番話的意思。
確實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將不值錢的土地變成成千上萬的金幣更加利潤豐厚的買賣了。
奧本公爵和培內耳公爵則在那裡連連點頭,他們兩個人同樣從這番話中看到了成千上萬的金幣,對於擺在他們面前的財富他們同樣不會往外推辭。
不過和兩位侯爵大人比起來,奧本公爵和總理大臣畢竟要高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