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回首時
秦正言靠坐在寬大的躺椅上,旁邊一張小几,上面擺着兩壺上好佳釀。
手裡捏着酒杯,遞到脣邊一飲而盡,醇香卻濃烈火的酒入喉辛辣,卻是再多也解不了他心底的苦澀;仰頭躺了下去,而後隨着躺椅微微的晃動,適才蘇子墨說過的話又一句句想了起來。
“````````我愛我娘子,她雖去了,我蘇子墨這一生不再娶,也斷情忘愛,絕不負她!”
“那你忘了吧,我也不恨你了,你我只當從未認識過;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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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絕不會放棄蘇子墨,可是聽到蘇子墨說出的那些話,他也不是不傷心的。
那個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當真能讓蘇子墨絕情如斯?
數年前,在他還沒有正真接觸過蘇子墨的時候,他卻是經常聽到他的名字,見到他在桐城大街上逍遙遊蕩的身影,到後來真的認識了,甚至糾纏在一處,他終發現,蘇子墨其實是一個非常好懂的人;但凡有人待他好,他必會還這人加倍的好;縱是年少時曾放浪不羈,可若他真認定了一個人,那卻絕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心意,否則`````````五年前他也絕不會被自己傷到那種程度,以至於遠進他鄉``````
可是那個女人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子墨的那兩個兒子不過四歲左右```難道子墨一來杭州便娶了她?那短的時間,他是如何認識她的?她是誰家女子?依着子墨的性情怎有可能如此快的愛她至此?
秦正言思來想去,總覺得這當中有些蹊蹺,倏然睜開眼,從躺椅上站了起來,誰知酒喝得多了些,一陣暈眩,屋內桌椅都在晃動,他又倒了回去。
躺了一會,秦正言使勁揉揉太陽穴,先坐起來,而後試着站起來,到洗臉架前拿溼帕擦了擦臉,又清醒了些,開門喚店小二拿些醒酒湯來。
待店小二要下樓時被他喚住了:“小二,有件事向你打聽打聽。”說着他拿了塊碎銀給小二。
小二忙道:“客官您儘管問,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都告訴您。”
秦正言道:“城東不是有一戶姓蘇的人家嗎?他們是幾年前搬來的?”
店小二想了想:“您是問那個蘇公子嗎?約是五年前吧,那時我纔來這店裡一年多呢。”
秦正言又道:“那```那蘇公子的娘子是這城裡哪戶人家的女子,你可知道?”
店小二頓了頓,心道:我道是怎麼回事,原來是關心人家娘子,難不成蘇公子跟他娘子是私奔逃出來的?雖這樣想着,面上卻堆笑道:“客官,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只是聽說那蘇公子來時就有了娘子了,只是他娘子身子弱,從不出門,後來沒過幾月生了兩個小公子,就沒了;這街坊鄰里好多都替那蘇公子可惜`````”
秦正言想了想,問道:“那蘇公子是幾月到的杭州,你知道嗎?”
小二道:“客官,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們這店離蘇家還隔着幾條街呢,還真不清楚,要不,您去那附近打聽去吧,對不住了。”
秦正言似猜到他心思,笑道:“多謝,好了,沒事了,你下去吧。”
小二走後,秦正言把醒酒湯喝了,又想了一會,起身出門。
一連幾日,秦正言都在蘇子墨家宅附近轉悠,喝喝茶,與人談談天,去敲兩次蘇府大門,卻總是跨不進去。
最後,他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都摸了個差不離,一時心情分外地好,然後回客棧好好睡了一覺,第二日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體體面面的,正要出門,蘇伯卻找上門來。
秦正言這幾日四處去問蘇子墨的事,他去蘇家探視又總被拒之門外,人人都看得到,自然就有流言傳出,蘇伯每日出門,又豈會不知,這時看見秦正言,怒火一起:“姓秦的,你到底要怎麼樣?這幾日你竟四處壞少爺的名聲,你是要將少爺逼死纔會干休嗎?”
秦正言道:“哦,我做什麼了?”
蘇伯道:“你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這兩天那些街坊鄰居議論紛紛,竟說是我家少爺拐了你的未婚娘子私奔,這話難道不是你說的嗎?你害了我家少爺還不夠,還要污他名聲,你還是人嗎?”
秦正言好整以暇道:“蘇伯,這卻也不是我造成的,我本來只是關心子墨,想要了解他這些年的情況,你們想是不會告訴我的,我自然只能找別人去問;這人的心思我又怎麼能知道?他們要亂想亂說,我也沒有辦法;可是這幾日你們一直將我拒之門外,在別人眼裡不正是坐實了那傳言麼?”
蘇伯氣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手一抖,手中木箱落在地上,摔落一地的銀票和幾錠金子,秦正言愕然:“這是做什麼?”
蘇伯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道:“姓秦的,按着你前幾次派人提供的清單,這裡的錢銀足夠付你那些貨物的款,少爺讓我拿給你,你寫下字據,收了這些錢,從此兩清。”
秦正言原本滿心的歡喜讓蘇伯這番澆了個透心涼,他來回在屋裡踱步,幾番思量,最後道:“蘇伯,關於這件事,我曾對子墨承諾過我的決定,如今子墨這般作爲,我實不能明白,你請引路,我要子墨親自與我說。”
蘇伯聽他話裡的意思自是不肯干休,上急,語中便帶了些哀求之意:“秦老闆,我們少爺當真經不起折騰了,您高擡貴手,放過他好嗎?”
秦正言道:“蘇伯,這話我定是要與子墨說清楚的,還有那流言,我同你去了蘇家,往後再與子墨同進同出,豈非不攻自破?”
蘇伯登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姓秦的,你好陰險!”
秦正言道:“我只要結果,過程卻是不在意的;好了,蘇伯,我們走吧。”
蘇伯道:“好,我領你去,便那些流言少爺尚不知曉,你不能告訴他。”
秦正言道:“我自然明白,請吧。”說罷他親自將地上的東西裝回箱子,替蘇伯捧了,又往蘇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