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此時卻不在太守府裡,劉備是在一處城牆上找到他的,一見之下不禁吃了一驚,昨天還意氣風發的江夏太守,現在卻明顯眉頭緊鎖,愁雲密佈。
“賢侄。”見劉琦一直在埋頭與兩個武將商量什麼,劉備只好先出聲招呼,“你找我有事?”
劉琦這才從公務中回過神來,趕緊朝劉備施禮:“叔父,勞動您親自前來,劉琦慚愧,但現在事情緊急,實在沒有時間親自去找您了。”
“這麼嚴重?出了什麼事?”
劉琦長嘆一聲,望向城外,過了片刻才緩緩地道:“今天凌晨,有探馬快報,襄陽……失守了。”
劉備頓時一驚:“那,襄陽百姓,還有你父親……”
劉琦搖搖頭:“沒有消息,想必是凶多吉少。”
“那,賢侄找我的意思是……?”
劉琦回過頭,朝劉備苦笑一下:“叔父,曹軍既已佔領襄陽與新野,接下來會是哪裡您知道吧?”
就算不知道,剛纔簡雍也說過了啊!劉備咳了一聲:“想必就是……江夏了。”
“叔父明鑑。這江夏馬上也要陷入戰火之中,我乃此地太守,自當死守至最後一刻,但叔父您是客人,我不能讓您也陷入危機之中,所以——”劉琦頓了一頓,“還請叔父儘快出城逃生吧。”
“這是什麼話?”劉備自然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就算是以原本世界裡那個年輕人的熱血,他也無法就此一走了之,“難道要我眼睜睜地棄你們而去?”
劉琦卻是振振有詞:“實不相瞞,若叔父能以真龍之力相助,小侄也會厚着臉皮讓叔父助戰,但現在……叔父離開的意義,比留下來陪我一起送死要大。”
望着劉琦認真的表情,劉備忍不住還是開口問:“這話怎麼說?”
“想必叔父還不知道自己救下十萬百姓,到底造成了怎樣的影響吧?”劉琦笑道,“仁德無雙劉玄德,這名字幾日內已經傳遍了半個天下,從今往後,只要不是曹操的轄地,天下無論哪位諸侯見到叔父,那都要禮敬三分……所以叔父,快走吧,不管您去哪裡,總能爲我大漢真龍保存一分血脈,只要還有一個漢家子弟在,那就是最後逆轉乾坤的希望啊!”
劉備這次是真的呆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有人如此視死如歸,而對自己的未來,他更是感到不知所措:“但是這樣的話……你跟我一起走,豈不是能保留更多希望?”
“我這一支漢室血脈守護荊州四百年,一直平安無事,今日總算到了死戰的時候。”劉琦緩緩道,“何況父親已經……我可不想給他老人家丟臉。”
看劉備還想說什麼,劉琦微笑着向他拱拱手:“若叔父真的想爲小侄做點什麼,小侄便有個私心之請……但是無論如何,請快些出城。”
遠處傳來一聲沉重的號角,衆人一起愕然望向那個方向。
“曹軍的號角!”一個將領變了臉色,“來得好快!”
“這不是從襄陽來的,襄陽距江夏三百里,昨日剛剛破城,不可能來這麼快。”劉琦滿面憂色,“這恐怕是……新野那邊的曹軍。”
三百里?不是有飛船嗎,三百里不小事一樁?劉備心裡暗暗嘀咕,但隨即又是一愣:“新野……虎豹騎?!”
“恐怕是了……”
“傳聞中的凶煞大軍啊。”劉備齜牙,這兩天他旁敲側擊,也得到了一些關於虎豹騎的資料,大家公認的是這支由曹仁領軍的部隊殘暴無道,比當年的董卓更勝一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屠城什麼的是家常便飯,若非如此,也不有這麼多新野百姓要棄城而逃。而這支軍隊的真正戰力卻是衆說紛紜,有說虎豹騎連士卒都是食人魔王的,有說他們的坐騎是豺狼虎豹的,甚至有說其實他們不是人類,是惡魔附體的野獸的……最後劉備只能得出一個結論:“總之不是好惹的料。”
“叔父,動身吧。”劉琦再次提醒,“虎豹騎速度驚人,恐怕很快就會兵臨城下,那時候可就不好走了。”
半個時辰後,十餘騎衝出城門,向遠離江夏的方向疾馳而去,劉備也在這羣人中間。聽到背後城門轟然關閉,他禁不住嘆了口氣。越來越狼狽了啊!原本還有百把士卒,結果因爲軍馬不夠,只能帶出這麼多人;原本還有個親戚可以投靠,可現在都不知道能去哪裡;原本有一身真龍之力……好吧,這本來就不是自己的東西,這是屬於原來那個劉備的。
“使君。”他懷裡的小蘿莉怯怯地開口,“使君不要擔心,會好起來的,使君是大英雄。”
劉備唯有苦笑。
好吧,至少有個清純小蘿莉跟自己共乘一騎,這算是最後的安慰麼?
他擡起頭,前方一片蒼茫,不知道前途在哪裡。
突然一聲巨響從身後傳來,剎那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衆人一片忙亂,劉備正在手忙腳亂之時,一隻大手斜刺裡伸出來拉住了繮繩:“大哥,江夏的戰鬥開始了,我們先避一避!”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跑出快十里地了還要避一避,但聽關二爺的總沒錯,劉備倒也毫不猶豫地下馬,跟着一羣人狼狽地頂着大風找了處山腳躲起來,這下子就只聽得見江夏方向傳來的接連不斷的好像炸雷的巨響了。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打仗才能搞出這麼大動靜的?難道是在空襲?
劉備環顧四周,隨行者一一在目:關羽,糜竺,周倉,簡雍,糜馨,這就是自己最後的班底,其他都是普通士兵——哦不對,那邊還有兩個人。那是出城時劉琦託付給自己的人,他的弟弟劉琮以及一個負責照顧的老家人。
“拖油瓶啊……”劉備心裡嘀咕,又多看了一眼,鬱悶的感覺更強了:那邊廂的劉琮同學年齡大概十二三歲,卻長得高高大大白白胖胖,說這是將來的劉禪估計都有人信,最要命的是,這小傢伙正處於看什麼都不順眼的年齡段,而且顯然還被寵壞了。
“敬伯,”劉琮正在撅着嘴問老家人,“爲什麼我們不坐馬車?”
“馬車速度太慢,會被追上。”敬伯回答。
“那我們可以坐翔空船嘛。”
翔空船,應該就是那些小飛船吧?這問題一下子撓到了劉備的癢處,他也早就想問了:“爲什麼我們非要騎馬,坐馬車?”
敬伯苦笑起來:“小主公,翔空船是必須按照一定路線飛行的,而且必須在埋設了秘術法陣的地方起降,不能隨便到處飛的。”
原來這其實是火車……
“那我們可以飛去有秘術法陣的地方啊。”
“翔空船一次飛不了那麼遠,距離近的法陣都被壞人佔了。”
原來這火車需要中途加油的……
劉琮還不死心:“可是,我明明見過可以自由飛的!”
敬伯想了想:“哦,是有,小主公真聰明……但那種是天子親軍專用的,非常貴,江夏沒有。”
“不管,你去給我搞一個。”劉琮開始胡攪蠻纏。
“這個,小主公……”敬伯面露難色,“天子專用的翔空船,就算荊襄無事的時候也搞不到的啊!”
“不管不管!”小胖子生氣了,坐到一邊還扭過臉,“沒有翔空船,我就不走!”
關羽和糜竺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大敵當前,任由小傢伙這樣胡鬧自然是不行的,但也不可能把他丟在這裡不管,按說這時候於情於理應該是身爲長輩的劉備出面制止侄兒的無理要求,不過劉備現在的情緒似乎也不適合搞這個……
“唉唉,這可真是不好辦啊。”這時候站起來的卻是簡雍。大叔笑眯眯的走過去拍小胖子的肩,“小公子想坐翔空船?”
“對啊!”
“小公子以前很少坐翔空船嗎?”
“胡說,”劉琮彷彿受到侮辱似的漲紅臉,“我每次去襄陽看爹爹和回江夏,都是坐的翔空船,一年要坐好幾次!”
簡雍繼續人畜無害的笑臉:“那小公子爲什麼現在還非要坐呢?因爲覺得翔空船舒服?”
劉琮張張嘴,卻終究沒能承認——這個年齡的小孩把面子看得很重要。
“那是因爲什麼呢?”
“那個,嗯……我不喜歡騎馬!”劉琮總算找到一個理由。
“那小公子平時很少騎馬?”
“對啊!”小胖子理直氣壯,“騎馬又什麼好的,風又大,又顛簸,還磨得大腿疼……”
“那小公子就是想要舒服一點的?”
“……”劉琮再次啞口。
“小公子,叔叔我呢,肯定不相信你這麼嬌弱,你也這麼覺得對吧?”簡雍循循善誘。
“那,那當然!”
“所以說,騎馬這麼男子漢的行爲,小公子肯定沒問題對吧?”
“沒,沒問題……”劉琮終於露出了“被繞進去了”的沮喪表情。
小麻煩解決了。劉備鬆了口氣,突然發覺江夏方向的轟鳴似乎小聲了一些,狂風也有減弱的跡象,忍不住站起身來想要看看那邊的情況,他扭過頭,卻看見了詭異的一幕。
自己背後的石壁上,竟有一個好像人臉雕刻的圖案。
“這是……”劉備遲疑地伸手要去摸,卻看見那張臉猛然睜眼,對他咧嘴一笑,隨即整張臉迅速龜裂破碎,轉眼間就化爲了一堆碎石。
劉備駭然倒退幾步,剛纔絕對不是幻覺,那張臉是什麼東西?!
“大哥,怎麼了?”關羽問。
“剛纔……石頭上有一張臉……”劉備遲疑地說,“然後突然碎掉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秘法師?曹軍果然還是找上來了。”關羽冷哼一聲,“大哥勿憂,一羣裝神弄鬼的小丑而已,關某單手也能將他們捏碎了!”
秘法師?那是啥?跟魔法師有啥區別?劉備還沒想好怎麼問,糜竺卻也發話了:“雖說關將軍神勇,但我們如今勢單力薄,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被曹軍大部隊包圍的話始終是個麻煩。”
關羽哼了一聲,不過還是同意了這個提議。
一羣人匆匆忙忙翻身上馬,劉備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這些馬都是有馬鐙和馬鞍的,難怪一路上還覺得“騎馬也不是很難嘛”,原來這個世界的外掛早就發明了麼?
“留點東西給我冒充天才也好啊……”劉備輕輕將糜馨攬在懷裡,終於還是回過頭望了一眼江夏。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的攻城戰。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的攻城戰。
原本平平常常好似一座普通城池的江夏城,現在從遠處看去卻是令人目瞪口呆的鋼鐵要塞,無數光束從城內沖天而起,將空中那些巨大的眼球怪物一一撕碎,但是曹軍似乎也有獨特的攻擊方法,城內不斷有地方突然騰起一個巨大的火球,城內建築便在這火球中瞬間粉碎……
“劉琦太急了,這樣拼命吸取秘法地脈的力量,根本撐不了太久。”關羽只看了一眼便得出結論,“曹軍的殺手鐗還沒亮出來,守軍已經先消耗了銳氣……江夏,完了。”
“江夏能撐到什麼時候?”劉備忍不住問。
“最多五個時辰,如果真的是虎豹騎出動,而且全力攻擊的話,三個時辰。”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劉備還是不敢相信。這可是一座大城啊,不是說古代攻城動輒十天半月嗎?不到一天就會被攻陷?
就在此時,前方地面突然傳來劇烈的震動,緊接着地面迅速隆起,形成了高達數丈,左右蔓延數十丈的一道土牆,衝在最前面的幾匹馬收勢不住,當場撞得頭破血流,馬上騎士慘叫着摔倒在地。
“秘法,操土術!”糜竺驚呼,“是那個秘法師!”
說話間,土牆上轟然聚出一個巨大的人形,那張臉與劉備剛纔看到的一樣,但是大了許多,只見這土巨人張開雙眼,露出發着白光的大眼掃視衆人:“我奉曹公之命討逆,不讓江夏有一人脫逃,你們是在此乖乖受縛,還是讓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