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了搖頭,墨狄正要說話,忽而神色一變,身形一閃便到了牀前,抓過油紙傘飛身衝出客房。
藍凝不知想到了什麼,面上笑意盎然,猛然聽到一聲巨響,整個地面都震撼了一下。她驚得跳起來,這才發現墨狄不知去向,頭頂的瓦片響起噼啪的聲響,似乎是有人落在了屋頂,緊接着她聽到熟悉的嗓音:“何方妖孽,膽敢對我凌霄城的人動手!”
藍凝的臉色頓時很精彩,她先是一喜,接着眉頭一皺,轉而揚起嘴角興沖沖的跑出房間。
狂風勁掃,拂落無數花苞,金色的劍氣毫不留情的將枝椏斬得七零八落,白色的柔光似雪,柔和中帶着冷冷的鋒芒,寒意瀰漫。
藍凝覺得冷意徹骨,抱住雙臂縱身躍上牆頭,看見低矮的屋頂上,黑衣耀耀的墨狄正和一名白衣男子纏鬥在一起。
藍凝矮下身子蹲在牆頭,伸出半顆腦袋看着二人打鬥,白衣男子察覺到藍凝的出現,目光猛的向她看來。
“凝兒,你沒事吧?!”白衣男子關切的問道,手中長劍斜刺向墨狄的咽喉。墨狄淡然一笑,手中油紙傘輕描淡寫的撥開劍尖,緊接着射出一道白光直取白衣男子的心口。
白衣男子側身躲過白光,隨手劈出一劍,自己縱身躍出戰圈,朝着藍凝所在飛身而來。
藍凝見沒熱鬧可看,乾脆的立起身,環胸站在牆頭盯着這兩個一言不合就開打的男人!
墨狄手上的印訣散去,一手撐開油紙傘舉在頭頂,淡淡笑道:“凌霄城大弟子陸琛?果然名不虛傳!”
白衣男子面容俊朗,身形修長挺拔,立在那裡如同一棵青松堅實而沉穩,他斜揹着劍鞘,右手執劍,沒有理會身後的墨狄,一手撈起藍凝,身子一個迴旋,帶着她立在了屋頂的邊緣。
白衣男子俯首確定藍凝沒有異樣,這才擡眸看向墨狄,冷冷道:“閣下過譽了!”他的聲音醇厚,如同一杯陳釀美酒。
“太過自謙便是虛僞了。凌霄城大弟子陸琛,九州最年輕的劍仙,何人不知?”墨狄脣畔帶笑,眼底閃過一絲譏誚。
陸琛蹙眉,感受到墨狄的敵意,乾脆也不客氣,質問道:“閣下手中拿着我小師妹的紅塵傘,不知是何因由?”
墨狄戲謔的一挑眉,笑道:“這個麼,乃是你小師妹贈與在下的……定情信物!”
藍凝看熱鬧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瞪大雙眼兩頰緋紅,羞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那纔不是什麼定情信物,明明是給你的報酬!”
陸琛面色一沉,慍怒的瞪着墨狄:“閣下休要口無遮攔,玷污我小師妹的閨譽!”
墨狄哈哈一笑,無奈道:“好吧,既然她不承認是定情信物,那就當是報酬好了!”
藍凝感覺到不對勁,皺了皺眉,忽然反應過來,罵道:“好你個墨狄,竟然設計我?我說了,那傘是師兄的,不能給你!”
墨狄詫異道:“捨不得師兄的傘,難道你真打算以身相許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你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說要以身相許了?”藍凝氣結,她怎麼就一直在這男人的話裡繞圈出不來了!
“你現在說了啊!”墨狄將傘旋轉了一圈,柔亮的傘面在日光中熠熠生輝,他見藍凝氣惱的模樣,心情舒暢,“不與你們多言了,在下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墨狄舉着傘,左手一揮,腳下一抹白光亮起,載着他的身體衝向天空。
“且慢!”
陸琛想要阻攔,卻被藍凝拉住了手臂。她盯着墨狄離去的方向垂頭喪氣道:“師兄,他確實救過我,紅塵傘就當是給他的報酬好了!”
這個男人嘴上功夫實在厲害,再跟他索要紅塵傘,她就該成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了!
陸琛眼眸一眯,渾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他拎起她的領子將她拉到身前,沉聲問:“你下山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給我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藍凝見師兄發怒了,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的開始交代:“我下山之後,一直朝東方走,然後到了青雲城,誰知道卻遇見了一個奇怪的女人……呃,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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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漸西斜,風中開始帶了些冷意,陸琛見藍凝衣衫單薄,攬着她跳下屋頂。
“這麼說,是這位墨公子救了你,他看上了紅塵傘,所以要求拿傘償還以酬他救命之恩?”
“嗯!師兄,紅塵傘被他拿走了,你是不是生凝兒的氣了?”藍凝擡眸,小心翼翼的瞅着陸琛的臉色。
若是不讓墨狄先離開,以他們這二人的功力,真要打起來,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這事總歸是她惹出來的,墨狄那人她不清楚,師兄定然是爲着她的,先把那禍害打發走了,師兄這裡她認個錯也許就過去了。
“你說呢?”陸琛沒好氣的給了她一個重重的爆慄,“我是生氣,氣你竟然敢偷偷下山!你修爲太低,遇見歹人完全沒有自保能力,好在這次有墨公子相救纔有驚無險,用一把靈器換你安然無恙也是值得,但是!”
陸琛加重語氣,盯着藍凝低垂的頭顱狠狠的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次私自下山已經觸犯門規了,就連閉關中的師父都被驚動了,師父還爲此提前出關。你這丫頭等着吧,回去師父肯定會重重的懲罰你的!”
藍凝想着師父平日裡和藹的模樣,滿不在乎的道:“師兄你盡嚇唬我!師父素來疼我,肯定不會怪罪於我的!”
陸琛冷笑:“你想多了,師父平日裡疼你,功課方面基本上放任不管,但是你別忘了,師父是一城之主,你這次是犯了門規,若不罰你何以服衆?你就自求多福吧!”
藍凝愣了愣,面色一變,急忙拉着陸琛的手哀聲請求:“師兄,既然總歸是要受罰的,我好不容易出來一次,還沒玩夠,要不,你帶我玩夠了再回去好不好?”
確切的說她是才玩了幾天昏睡大半月,想想她就覺得不值。
陸琛搖頭,正色道:“不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各地都出現離奇的空村死村事件,你之前也遇到過,現在門中弟子都在集中調查此事,師傅也爲此事忙得焦頭爛額,你就別給大家添亂了。”
藍凝一見師兄的表情便知此事無任何商量的餘地,氣悶的撒開手,她賭氣道:“添亂就添亂,誰讓你下山都不帶着我!”
“誰讓你修爲低微靈力不足?城中的雜役弟子都比你強,你這樣的累贅,誰敢輕易帶你下山吶,一個不小心被人抓走了,可沒人願意擔那個責任!”
尖銳的女聲自院外傳來,外間人影一晃,一個紫衣少女聘聘嫋嫋姿態婀娜的出現在院中,少女面容秀麗,斜揹着長劍,盤起的髮髻上插着金色步搖,走動中,步搖反射着夕陽,燦燦耀眼。
來人顯然不待見她,她也不見得就樂得見這高傲自負的人!
藍凝眯起眼,眼見着說話的紫衣少女昂着頭神色高傲的走進來,頓時就沒了和師兄討價還價的熱情,她興致不高的戳着陸琛的胳膊,吶吶的道:“師兄,你怎麼把她帶來了?真是煞風景!”
紫衣少女林素然,凌霄城主林煜的獨生愛女,生的嬌俏玲瓏面容秀麗,天資聰穎修爲不低,卻偏偏總是愛和她過不去,每次見她都得擠兌幾句。
年少時她只當這師姐出言不善是心性直率沒有惡意,隨着時間慢慢推移,她才明白林素然就是個被師傅和凌霄城上下寵壞了的嬌貴小姐,自負靈力高深而目空一切,能讓她放在眼裡的只有比她強的人,像她這樣靈力低微毫無修爲的人,自然是她平日裡冷嘲熱諷的對象。
林素然聞言面色一變,怒而喝道:“藍凝,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誰煞風景了?”
藍凝低哼了一聲沒理她,朝着陸琛粘了過去,拽着他的袖子輕輕搖着,不依不饒的討解釋。
師兄明知道自己和這林師姐一向不對盤,幹嘛還特地領着她來抓她回凌霄城,這不是明擺着給林素然再一次嘲諷她的機會嘛!
陸琛俊朗的面容帶着無奈,抓住藍凝使勁搖晃自己的柔荑,他解釋道:“我跟素然剛探查完司命山的事情,就接到師父水鏡傳信,說你在大半個月前私自下山,命我速速將你找回,所以我們就直接轉道來找你了!日前感受到留在紅塵傘上的印記被攻擊,知道了你的位置,我們便立即趕來了!”
林素然見陸琛對藍凝這般毫不掩飾寵溺的模樣,眼底一抹妒色一閃而逝,開口諷刺道:“廢物一個,只會連累人!”
藍凝抓着陸琛衣袖的手緊了緊,細眉緊蹙,薄脣抿了抿正要說話,陸琛已搶先開口。
陸琛皺眉,輕叱道:“素然,你是做師姐的,說話不要這麼刻薄!”
林素然揚起頭,冷笑道:“我說的是事實,大師兄你再怎麼維護她,你也無法否認這些事實!”
陸琛一滯,眉頭一擰正要斥責,藍凝忽而轉眸一笑,睨了林素然一眼,扯了扯陸琛的衣袖,嬌笑道:“師兄,我累了,你揹我!”
見不得師兄維護她是吧?她就越是要讓師兄對她好,氣死她算完!
陸琛見小師妹燦爛的笑臉,自然不會疏忽她眸底的一絲黯然,陡然心疼起來。
不願再與咄咄逼人的林素然計較,陸琛蹙着的眉頭舒展開來,低眸看着藍凝故意作出的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眸光頓時變得柔和,面上露出寵溺的笑意,俯身蹲下,直接用行動作出了回答。
林素然眼見着陸琛的舉動,狠狠的瞪了藍凝一眼,轉身便走。
藍凝跳上陸琛的背,晶瑩的眼眸眨了眨,露出一絲得意。雙臂環住陸琛的脖頸,藍凝將臉頰貼在陸琛的後勁上,陸琛如墨的髮絲散發着淡淡的皁角香,彷彿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驅走心底隱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