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城位於九州西南鳳凰原,傳承不知幾萬年,歷經幾次大劫而不衰,屹立於西南凌雲峰之巔,是當之無愧的西南霸主。凌霄城祖師以劍入道,仗劍在手,踏遍三界,鮮有敵手。劍仙擅用劍氣,凌空攝取,殺人於無形,主殺戮,是當今天下殺傷力最強悍的一派。
凌霄城隱於雲煙繚繞的凌雲峰之巔,山下有重重護山大陣,外人難以窺其冰山一角。護山大陣聚集地脈靈氣於一體,使得山中四季如春,氣候宜人,處處可見翠竹綠樹,間或有百花怒放,爭奇鬥豔,美不勝收。
凌霄城主城外有高聳的城牆和人力劈開的天塹,一架鐵索橋橫跨天塹,使得主城與外層山路相連。主城佔地不知幾何,前方是寬廣的演武場,其後便是巍峨的殿羣,門人弟子每日裡聽道練功皆在各殿之中,主城之後一座石峰遺世獨立,仿若孤獨的老人恆久的眺望遠方,那石峰之上望不見頂端,已然脫離了凌霄城大陣的範圍,據說靈氣貧乏,罡風肆掠,活物難近。
可就是這麼一個危險的所在,卻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千靈峰。
清晨的日光纔剛剛衝破重重雲霧的阻擋,將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兩道人影便已出現在通往千靈峰峰頂的石階上。蜿蜒的石階沿着山體開鑿,一面是寸草不生的石壁,一面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陣陣罡風衝擊着二人身上的護身禁制,使得乳白色的光罩顏色逐漸淡化,似乎隨時都可能破裂。
身穿碧色裙衫的藍凝面帶驚恐,雙手死死的抓着大師兄陸琛的手。師兄的手掌寬厚而溫暖,絲絲暖意浸潤着她冰涼的手心。
“凝兒不要怕,有師兄在,不會讓你掉下去的!”陸琛醇厚的嗓音帶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一邊說着,空着的手一邊掐訣,及時修補被罡風侵蝕的護身禁制。他俊朗的面上帶着笑意,顯得遊刃有餘。
師兄的安慰並沒有讓藍凝好過一些,她苦着臉,膽戰心驚的朝右側的深淵看了一眼,立即害怕的收回了視線:“師兄,早知道師父會罰我到千靈峰之巔思過,我就不偷偷下山了!”
陸琛失笑,打趣道:“現在知道害怕了?我聽守山的師弟說,你忽悠他們放你下山的時候,可是霸氣十足的哦!”
“師兄你還笑話我!”
陸琛哈哈大笑,揉了揉藍凝的發,安慰道:“不要擔心,千靈峰之巔有陣法守護,可以隔絕這罡風寒氣,你只要在外圍的幻陣中呆一個月就行了。”
“師兄,你說的真輕鬆!”藍凝滿臉幽怨,“你是當今九州最年輕的劍仙,修爲深厚,道心穩固,區區幻陣當然奈何不了你,可我只是凡夫俗子,別說一個月,就是半柱香的時間我也堅持不了啊,萬一我迷失在幻境之中,師兄你可就再找不到我這般乖巧懂事的小師妹了!”
陸琛目光微凝,正色道:“凝兒,師父之所以罰你到千靈峰思過,就是因爲你性子太過浮躁,平日裡你因資質所限,從來不安心修煉,這次罰你思過,你就好好的靜下心來,就當磨練心性了!”
他語氣一頓,蹙眉補充道:“那外圍的幻境沒有殺傷力,你一直在凌霄城生活,性子單純,想來是不會有什麼事情能讓你迷失的!”
“但願吧!”藍凝有氣無力,拉着陸琛的袖子不願再走,“師兄,你揹我!”
陸琛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罵道:“真是個小懶蟲!”說着蹲下身。藍凝頓時笑靨如花,猛的撲到他寬厚的背上,甜甜笑道:“師兄最好了,凝兒要永遠跟師兄在一起!”
“傻丫頭,現在說這話,以後你肯定會後悔的!”
“我纔不會呢!”
二人一路歡聲笑語,一掃之前的頹然,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將近正午,二人終於到達千靈峰頂端。那裡沒有藍凝想象中的荒涼,一片灰白的石色圍繞之中,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呼呼的罡風襲來,到了竹林邊緣,竟好似溫順的貓兒一般,輕輕柔柔的從竹林穿過,帶起一片沙沙的聲響,好似一聲溫柔的呢喃。
“這竹林便是最外圍的幻陣,這一個月內你只能在竹林中活動,切不可再深入,否則會有殺身之禍,切記!”陸琛揹着藍凝進入竹林,撤去了護身禁制,神色嚴肅的叮囑。
微涼的氣息似乎從四面八方涌來,藍凝打了個寒顫,覺得有些頭暈目眩,視線開始模糊,隱隱的竟看見一具四方透明的盒子飄在水面上,那盒子竟是兒時生辰那日見過的冰棺,可那冰棺中躺着的是一位紅衣男子,面容俊美,栩栩如生。
藍凝好奇的走近,仔細的看着那男子的面容,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她迷惑的皺眉,忽見那男子驀然張開了眼眸,眸底是一片虛無的黑,彷彿要將人吞噬一般。
藍凝一驚,耳畔聲雷炸響:“凝兒,速速醒來!!”
一股鈍痛自額前傳來,藍凝神思陡然一清,擡眸看清陸琛帶着擔憂的眼神,摸了摸微微泛紅的前額,不明所以的問:“師兄,幹嘛這麼用力的打我?”
“你這才進幻陣竟然就差點迷失了,可真叫人擔憂!”陸琛兩道劍眉狠狠的擰起,顯得憂心忡忡。
藍凝悚然心驚:“我方纔進入幻境了嗎?這麼快?”
“幻陣通過影響人的心緒,將人拉入自己印象最深刻的幻境之中,幾乎無孔不入,凝兒,難道你心底……”
“師兄,你回去吧,不是說這幻境沒有殺傷力嗎,或許只是睡一覺做個夢而已,不用擔心!”藍凝笑得明媚,避開師兄的眸光,轉身朝竹林深處走去。
陸琛一把抓住她的後襟,將之提到身前,眉頭緊鎖,憂慮道:“看來,你心底真的是有什麼事情!”他想了一想,眸中銳光一閃,正色道:“你六歲那年被送來凌霄城,難道其中有什麼隱情?”
“師兄,不說這些好嗎?”藍凝垂着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眼中的黯然。那是她隱藏在心底的痛,不願觸及。
“不行,你這般呆在這裡會有危險的,我立即帶你下山!”
“師兄,師命難違,而且師父知道我的事,他一向疼我,若此處真有危險,師父定然不會讓我呆在這裡的!”藍凝揚起臉,笑了笑,有些無力。
“凝兒……”陸琛第一次見藍凝這般好似打從心底透着悵然的模樣。平日裡的她,要麼神采飛揚似乎永不疲倦,要麼古靈精怪嬉笑怒罵生動活潑,即使偶爾生病有氣無力,也不像現在這般帶着頹然。
他一時語塞,想安慰她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覺心頭柔軟的一角彷彿被針刺一般泛着疼。
凝兒來凌霄城的背後,到底有什麼隱情?
“師兄,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你若是不放心,那你去求師父好了,讓他早日放我下山,如何?”藍凝重新漾起燦爛的笑,安慰起師兄來。
陸琛略一沉吟,重重的點了點頭,大掌揉了揉她的發,沉聲道:“凝兒,不要亂走,找個地方打坐,固守本心,靈臺清靜,便不會陷入幻境。師兄會去求師父,爭取早日來接你下山!”
“嗯!”藍凝點了點頭,當下就尋了處避風的岩石後方打坐,五心朝天,心無雜念,慢慢陷入靈臺清靜的模樣。
陸琛看了片刻,確定她無恙,悄然離開。
輕柔的風拂過,撩起藍凝鬢旁的亂髮。她忽然張開雙眸,伸手將鬢髮納入耳後。扭頭望了望師兄離開的方向,觸目是灰白的石板以及空中灰色的罡風,不禁輕輕嘆了口氣,重新打量四周。
這片竹林呈月牙形,佔地不大,一眼便能望見盡頭。月勾的那一邊,再往裡是一個湖泊,綠水盪漾,映着竹影,粼粼水光耀耀,燦爛奪目。那搖曳的水光似散碎的星光,破碎,重組,漸漸變幻成一張俊美的臉龐……
那是一片水澤,水天一線,天地遼遠,一輪夕陽漸漸的墜入天邊,紅霞染紅天際,幾隻水鳥閒散的在淺灘之上覓食,不時的撲棱幾下翅膀,發出悠揚的鳴叫。
一顆桃花樹靜靜的矗立在淺灘之上,彷彿連接着天地。滿樹絢爛的花朵開得肆意,陣陣清風吹過,拂動天上的流雲,吹落幾瓣粉嫩的花瓣。
樹下,身着紅袍的俊美男子盤膝而坐,眸光乾淨而溫暖,清俊的面容有着不捨,他說:“阿槿,不要離開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她單薄的身子立在他身前三步之遙,晚風吹起她雪白的裙裾,翩翩似振翅欲飛的蝶。她絕美的容顏帶着心酸,看着平日裡在她面前那麼清冷孤傲的一個人,此時如同一個孩子般無助,她,終是心軟了。
她陪在他身邊,一起走過大漠荒原,冰川沼澤;他曾在險境救下她,她也曾於猛獸爪下替他擋過一劫;她受傷,他悉心照顧,天地間好似只剩下二人,彼此無言相顧,眉目間情絲暗涌。
她以爲,經歷了這麼多,他終該明白她的心意,可最終,他說,他要去救心愛的女子……
天地鉅變,天崩地裂,那一戰,通往仙界的大門被生生劈開了一個缺口。他意氣風發的進去,卻是傷痕累累的逃離,失魂落魄,一向明澈的眸燃燒着熊熊烈火……
他被仇恨矇蔽了雙眼,長劍一揮,血流成河……
她終於心灰意冷,黯然離去,回到族地,卻驚見煙塵迷濛中的殘垣斷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