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鎮客棧, 顧七聽完藍凝講述他們墜崖後的經歷,又聽她介紹了紫衣女子的身份,臉上的驚訝表情就一直沒收起來過。
“你沒開玩笑吧?”顧七回頭看了眼那個捧着根糖葫蘆一臉舒暢愜意的紫衣女子, 實在不能相信這樣一個人竟是來自十萬年前的仙人, 她真得不是哪家跑出來的瘋女人嗎?
藍凝搖搖頭:“至少她說的那些事都和我們已知的對的上, 而且據紫陌所言, 明河爲何會有那麼高深的靈力也就有了依據, 紫陌的身份應該沒錯。”
顧七還是覺得不能相信,他雖沒見過真正的仙人,但九韻古籍裡記載的仙人可不是像她那樣的, 哪有仙人對根糖葫蘆念念不完的?
紫陌吃完嘴裡那根糖葫蘆,又兩步跑到顧七身邊:“顧七, 你再帶我去買糖葫蘆吧!”
“還吃?你已經吃了八根了, 你也不怕牙酸!”顧七覺得自己的額頭又開始疼了, 誰能告訴他,這個叫紫陌的仙人爲什麼獨獨纏上了他?爲什麼他偏偏要在那個時候手裡拿根糖葫蘆?爲什麼……這個仙人偏偏要對糖葫蘆情有獨鍾!
顧七被紫陌拉上了街, 藍凝看着他倆的背影輕笑:“紫陌好像很喜歡顧七。”
“他們倆挺般配。”都是一樣腦子不正常的人。不過有一點還是好的,紫陌去纏顧七了,他就不用再看着這個瘋丫頭氣的腦仁疼了,這丫頭就是來討債的!
“可是顧七好像不太受得了紫陌的性子……”
“慢慢處着就喜歡了。”就像他們當初一樣。
墨狄伸手將藍凝圈在懷裡,自從來到這凌霄城, 他就沒有這樣的時間和他的小丫頭獨處, 他都快忘了, 藍凝上次喊他大魔頭是什麼時候了。
“阿凝……”
藍凝一笑, 頓時領悟了他的意思:“大魔頭……”
兩人更緊密的依偎在一起, 客棧安靜的房間裡,一絲深情繾綣正緩緩延伸。
幾日後, 四人啓程前往碧落島。
大概是源於一根糖葫蘆的緣分,紫陌這一路都纏着顧七,一見城鎮便鬧着讓顧七帶她去街市上買好吃好玩的,幾次下來,顧七也開始相信這女人是上古神仙了。因爲他實在想不到,除了神仙,誰能像她那樣,看着個子小小像個小姑娘,竟然那麼能吃!
越過蒼海碧波進到碧落島主島時,藍凝一行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初識她還有些奇怪,等進到清心殿見到高位上的父親時,她才明白父親是早料到了她會有這一行,一早便等着了。
藍夫人和幾位哥哥熱切歡迎了她的歸來,藍凝在人羣中沒有看到師兄陸琛和姐姐藍冰,藍澤留意到她搜尋的目光,笑容溫煦的回他:“你師兄和姐姐去調查妙法仙人遇害一事了,現在不在島上。”
藍凝想起凌霄城山腳下那個弟子的話,點頭表示明白,應付完哥哥們的熱切問候,她才走到主位下看着藍無塵道:“父親,我回來了。”
藍無塵看着她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到了殿中那三人身上,除了墨狄和顧七,這回竟然還多了個小姑娘。“她是誰?”
藍凝循着藍無塵的視線回頭望去,紫陌正好奇的打量着清心殿中簡練清貴的裝飾,不時回頭湊到顧七耳邊低聲說幾句,完全沒有初到異地的拘謹。
“她叫紫陌,是我在崖底遇到的一個小姑娘,我見她孤苦無依,就把她帶在身邊了。”
紫陌的身份不宜公開,雖然她現在修爲不高靈力一般,但她上古仙人的身份一旦暴露,定然會引發九州大亂。十萬年前明河能利用她作爲修煉靈器,保不準十萬年後也會有心術不正的人對她下手。
“哼,你倒是會扶濟弱小,明明自己都自身難保!”藍無塵並沒有懷疑紫陌的身份,只是對藍凝又濫發善心表示了不悅。
藍凝沉默不語,她越來越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無論做什麼在藍無塵這個父親眼裡都是錯的,可是她真得做錯了嗎?她沒辦法反抗父親的權威,但她還是想在父親的強權壓迫下走出一條自己認爲對的路,即使那條路佈滿荊棘艱難叢生。
至少那是她自己選擇的。
清心殿中一時沉寂了下來,藍夫人見這父女倆又要鬧起來了,忙站出來打圓場道:“老爺,凝兒她剛死裡逃生,一路趕回來也很辛苦,不如讓他們先去休息會兒,有什麼事晚點再聊吧!”
藍夫人說話行事一向周全,這話既避免了父女爭吵讓外人看了笑話,又給藍無塵留了面子,藍無塵自然明白藍夫人的意思,便揮揮手讓他們先下去了。
再次住回到繡春苑,藍凝只覺得恍如隔世。一年前她纔在這裡初次接觸了御獸術,還得了一隻碧色小鳥做靈寵,如今她已經能自如的控制獅子老虎爲她所用了,對詛咒術、預知術的使用也是一日千里,對比起來,當真是進步良多。
和她一起住進繡春苑的,還有被墨狄嚴令對她寸步不離的紫陌,墨狄和顧七則被藍澤安排到了滄浪居,算是以貴客之禮相待。
藍凝剛對紫陌大致介紹了繡春苑的佈置,藍無塵身邊的侍女就來請她去書房了,她輕緩一笑,父親對這件事還當真是沒什麼耐性。
去到書房時,藍無塵正低眸翻着桌上的九韻古籍,一見她便道:“你必須放棄收集玉片解開魔星封印,並將上古陣圖還給雲家,我碧落島會護你一世周全,妙法仙人及林煜遇害一事我正派人在追查,很快便會有結果。”
一開場便是強制性的決定和安排,父親這是在表明他的態度,也是在逼着她放手,可他不明白,早在尋機給墨狄下詛咒術的時候,她已沒有了退路。
“父親,我不同意,在魔星封印這件事上,我依舊堅持我的做法。”藍凝也及時表明了她的態度。
在凌霄城恢復前世記憶後,藍凝便覺得前世對九韻多有虧欠,雖說前塵往事遠去,她沒必要爲臨槿的任性負責,但那份愧疚和虧欠卻是實實在在的。她想打開魔星封印,解了九州盤旋不散的詛咒,也了斷這場萬年夙願。最重要的是,她希望在完成尋機的囑託之後,他能解除墨狄身上的詛咒。
她知道自己是在冒險,尋機也是,可若不冒險,這樣僵持的局面根本不會打破,難道她能眼睜睜的看着墨狄掙扎痛苦的度過每一個團圓之夜?誰能保證尋機留下的詛咒術真的不會損傷墨狄的身體?
藍無塵一早便見識過藍凝的固執,只是他沒想到她能犟到這種地步:“我是絕對不會將玉片交給你,即便是這樣你也要堅持?”
沒了他手裡的那塊碧落島玉片,藍凝就不可能解開魔星封印,即使是這樣她也毫不退縮嗎?
“妙華谷妙法仙人曾因玉片惹來殺身之禍,血衣明河對玉片志在必得,碧落島留着那玉片只會引來災禍,即便是這樣,父親你還是要說服我嗎?”藍凝不回答藍無塵的問題,只用同樣的語調淡淡反問。
“哼,我碧落島屹立東海萬年,可曾怕過誰?”藍無塵不屑冷哼。
藍凝一看父親這副態度,便知道今天的父女長談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既然如此,我們也沒什麼好談的了,玉片我們是一定會想辦法拿到手的,還請父親好好保管,女兒先告退了。”
和父親不歡而散後,藍凝直接回了繡春苑,卻發現庭院四周被碧落島弟子團團圍住,她當即便意識到不對,拉過院中四處遊賞的紫陌就去了滄浪居,發現墨狄那裡也是同樣的狀況。
看來她剛纔那番話當真是激怒了父親啊,竟然這麼快就有了行動,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強行軟禁他們了?
“別擔心,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墨狄輕聲安撫藍凝,藍凝卻明白,不會有什麼穩妥的解決辦法了,他們只能強攻。
“我決定今晚就去盜取玉片,一旦得手立刻離開。”再拖下去,還不知道父親要怎麼對她下手,畢竟這裡是碧落島的地盤,父親若真要對付他們,他們勝算寥寥。
“可我們現在並不知道玉片在哪裡。”顧七說出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知道他們此行是衝着玉片來的,藍無塵定然會有所防備,一定會將玉片收好,他們要拿到手沒那麼容易。
“我有幾個懷疑的地方,晚上墨狄和我一起去查查看,顧七你帶着紫陌在暗中戒備。”藍凝回頭把一直玩的不亦樂乎的紫陌拉過來,交到顧七手中殷殷囑咐,顧七雖不高興,卻也還是應下了。
夜幕四合,這一晚的碧落島註定不平靜。
藍凝在潛入藍無塵書房的密室時被發現,父女倆第一次完全站在了對立的局面,藍無塵站在書房門口看着一身黑衣神色無畏的小女兒,只覺得一陣暴怒涌上心頭。
勸阻無效,強圍無果,藍無塵已經不想和這個女兒再廢脣舌,擡手凝出水劍便朝藍凝攻去,這樣不聽人勸、處處與他作對的女兒,留着還有什麼用!
這一刻,藍無塵已經想不起他這些年對這個女兒的疼愛,想不起臨如畫的臨終所託,他只想好好訓誡一番這個不懂事不聽話的女兒,讓她明白,如何去尊敬一位父親,如何體諒一位父親的苦心。
然而半個時辰後,藍無塵就知道他太低估藍凝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藍凝的靈力和修爲竟然有了這般明顯的長進,這個女兒現在已經有了足夠的能力和他對峙,兩人一戰,竟堪堪打了個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