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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任何一位稱王者來說,降世王都是最大的威脅,沈耽決定接受寧抱關的示好,“至少先要除掉降世王,否則的話,咱們都是白忙一場。至於寧抱關——先等等,看情況再定,實在沒辦法,就將東都暫時讓給他也可以,只要他真肯讓出秦、關、漢、冀四州。”
劉有終道:“對寧抱關不可心慈手軟,我觀此人相貌,狼形豺心,平時隱忍不發,下手必然一擊必殺。晉王雖有退讓之心,寧抱關卻未必適可而止。東都如今已是困鬥之場,有進無退,晉王三思。”
劉有終進諫時,不自覺地將稱呼從“三弟”變成“晉王”。
沈耽點頭,“我明白,但四弟說得對,事有輕重緩急,我若能除掉寧抱關,當然不會猶豫,可他既已佔據東都,得地利之便,事事必然有所防備。咱們與降世王聯手,都未必殺得了他,何況先殺降世王,人心必亂,我等明日爲客,更不佔優勢。容我好好想一想。麻煩大哥、四弟去見樑王、蜀王,得讓他們知道計劃有變。”
劉有終沒辦法,只得說聲“好”。
徐礎倒是稍稍鬆了口氣,晉王的這一猶豫,至少能保住東都一時平安,拱手道:“爭奪天下不在一時勝負,天成已然四分五裂,大亂既除,正是羣雄並立之際,角力鬥智之外,還有仁義之爭。仁義雖無益於當下,將來卻大有用處。”
沈耽笑道:“我明白四弟的意思,力、智可除大害,卻不能收攏人心,非得打出仁義之旗,令天下人前來附我才行。我的確要儘快返回晉陽。”
“三哥深知我心。”
沈耽大笑,送二人出帳,他留下來重新佈置明日的計劃,精選的甲士還能再用,只是要殺的目標變成另一個。
外面雪花飛揚,半途中,劉有終停下,示意護衛退後,向徐礎小聲道:“有件事我必須問個明白,四弟可以實話實說,也可以撒謊,但我還是要問。”
“大哥這是怎麼了?我幹嘛要對你說謊?”徐礎笑道。
劉有終沒笑,拉着徐礎又走出幾步,“告訴我,你究竟是想自立,還是要擁戴明君?你心中的明君是晉王,還是寧王?”
徐礎沒有立刻回答,漸漸收起臉上笑容,“大哥既然問了,我就說實話好了,我有自立之心,卻沒有自立之資。自稱王以來,步步艱難,倒讓我看得清楚,與諸王相比,我在天時、地利、人和上皆不佔優,若勉強參與爭鼎,無異於自尋死路。”
劉有終露出一絲微笑,“相術並無奇異之處,更非神仙所授,無非是見得人多些,認人也更準一些。四弟別說我小瞧於你,以我觀之,四弟雖是天下無雙的人傑,卻無帝王之相。”
“能得大哥一句‘天下無雙’,我已滿足,怎敢再求其餘?”徐礎笑道。
“然則四弟以爲誰是明君呢?”
“我還沒有做出定論。”徐礎搖搖頭,“天成初亡,英雄未必盡聚於東都,或許別處還有他人趁勢崛起,便是天成,也有死灰復燃的機會。”
“哈哈,這倒是真的,降世軍涌出潼關之前,誰能想到秦州的一羣亂民竟有今日的成就?但我問的不是天下,就是東都,四弟以爲誰是明君?”
“誰能保住東都,並能物盡其用、人盡其力,誰是明君。”
劉有終微微一愣,隨即再次大笑,“四弟果然實話實說。嗯,徒有仁義者,不過愚腐之徒耳,但若是智、力皆強於衆人,仁義便有大用。”
“正是這個道理。”
“論智與力,晉王超凡脫俗,至於‘仁義’,四弟很快就能看到。”
“若看交情,我只認晉王。”
“哈哈,咱們一樣,我只比四弟多份信心。”劉有終停頓一會,“四弟不喜歡瓜分東都的計劃?”
“東都再富,富不過天下。得小富即欣喜若狂,爭於瓜分,我看不出他有大富的機會。”
“瓜分東都是我的主意,你也聽到了,晉王並沒有同意。所以我是小富之人,晉王卻有大富之志。”
“晉王確已露出‘仁義’的端倪。”
“我就是一名相士,懂些人情世故而已,只懂智、力,不明仁義,四弟別笑話我。”
“晉王正需要大哥這樣的人,所謂以仁義馭智、力,此之謂也。”
劉有終大笑,連連點頭,“智與力,我得一樣就夠了。”
兩人說開,劉有終變得更熱情些,叫上後面的護衛,邊走邊聊。
馬維的營地離此不遠,他還沒睡,對明日的計劃憂心忡忡,反覆思考利弊,生怕有一點漏洞。
見到兩位客人,馬維大喜,“人說吳王入營,我還以爲是謠言,原來真是礎弟!”
寒暄幾句,劉有終立刻說起明天的計劃有變,馬維先是一愣,隨即露出喜色,“我也覺得原先的計劃不妥,降世王本已高居諸王之上,若是殺死寧抱關,降世王更要飛揚跋扈。兩位稍等,我去叫個人來。”
計劃變得有些突然,馬維擔心自己考慮得不周到,叫來郭時風。
雖然認過的主人不少,郭時風最終還是回到樑王身邊,願意爲他出謀劃策。
“降世王的威脅確實更大一些,他在降世軍當中威望甚高,根深蒂固,只殺他一人不夠,必須斬草除根才行。”郭時風轉機更快、更徹底,“這件事必須叫上蜀王,他最瞭解降世王的心腹都有誰,明日城內城外同時動手,一個也不能留。”
劉有終微微皺眉,“甘招這個人有些古怪,我見過的人算是不少,一眼就能做出判斷,不能說百發百中,大致不會錯,就是對甘招,見過幾面了,我還是說不清他爲人如何。”
郭時風笑道:“劉先生怕是想多了,甘招本是秦州一小吏,上傳下達,求的就是一個左右逢源。劉先生大人物見多了,見到此等小吏,反而眼花。”
劉有終也笑道:“或許吧,甘招若不是蜀王,我的確不會多瞧他一眼。誰去勸說甘招,樑王能再辛苦一趟嗎?”
馬維剛要開口應允,郭時風搶先道:“不妥,樑王與甘招只是泛泛之交,勸說他對付寧抱關容易,對付降世王卻難。甘招畢竟是降世王親封之王,追隨日久,萬一泄密,反而壞了我等大計。”
徐礎道:“不如我去探探口風,甘招見我之後,若是泄露明日之計,那就是想救寧抱關一面,我正好趁機勸說他加入新計劃,他若隻字不提,我也不提。至於降世王的心腹之人都有誰,寧抱關也瞭解。”
另三人同時點頭,馬維道:“我派人送礎弟過去,你不要暴露行跡,甘招營中盡是降世軍舊部,沒準會有多嘴的人向降世王告密。甘招若是有心最好,若無,礎弟還得想辦法去除他心中的疑慮。”
“我就說自己在城中受寧抱關排擠,想辦法出城,是要找些幫手。”徐礎道。
另三人再次點頭。
劉有終留在馬維營中,等徐礎回來,同時商議明日的細節。
這個夜裡,諸王當中只有甘招睡得踏實,被喚醒之後,一邊穿衣,一邊請客人進帳。
“吳王?”通報說樑王那邊有人過來,甘招見到徐礎之後,十分意外。
馬維的人退出帳篷,徐礎上前拱手道:“夤夜來訪,唐突勿罪。”
甘招請徐礎坐下,“盼還盼不來呢。吳王此來……吳王是自己出城的?”
徐礎沒有遵守他向馬維等人做過的承諾,直接道:“我受寧王之命出城,聯絡諸王,共除降世,晉、樑二王皆已首肯,但是沒有蜀王相助,此事難成,我正爲此而來。”
甘招大驚失色,衣服還沒全穿上,呆呆地坐在那裡,半晌才道:“變得……太快了些。”
“寧王只留洛、荊兩州,其它地方讓與諸王,蜀王以爲如何?”
“這個……說實話,我不想參與此事。東都歸誰都可以,我沒有爭奪之意,只想儘快去往益州,按吳王教我的計劃,找到原蜀王的子孫,將王位讓給他,靜觀天下局勢變化。”
“既然如此,算我白來一趟,只望蜀王能夠保密。”
徐礎起身要走,甘招急忙攔住,“吳王先坐,等我尋思一下。”
甘招穿好外袍,默想多時,問道:“益州歸我?”
“嗯,吳州歸我,淮州歸樑王,秦、並、漢、冀歸晉王。”
“寧王也覺得晉王是個勁敵,對吧?”
徐礎微笑點頭。
甘招又想一會,搖搖頭,“我還是要置身事外,當然,我會保密,一個字也不泄露。之前諸王要殺寧王,我只是代爲傳信,不聽他們的計劃,也不派甲士參與其中,更沒有向寧王泄密。”
“蜀王果真無意參與此事?置身事外雖然危險最小,事後得到的封賞也最少。”
“我連益州的一寸土地都沒得到,那邊夠我忙的,無意再要更多封賞。”
徐礎起身,拱手道:“好,我相信蜀王會保密。我有一言,不知蜀王可願意聽?”
“吳王金玉良言,每一句我都聽。”
“想去益州,並無良機,越快越好。東都是非之地,一旦陷入,再無脫身之時。且大將軍率兵西行,所去之地不是漢州,就是益州,兩州山水相連,大將軍若得一地,必然窺望另一地。蜀王去得晚了,將一無所得。”
甘招深揖一躬,“我若得蜀地,必要重謝吳王,只是不知吳王何時能西行相聚。”
“我若不去,蜀地平安,我若一去,必添戰亂,所以,我還是不去的好。”
甘招笑道:“也是,一方之王,哪有孤身去往另一方的道理?不管怎樣,我感謝吳王,別人得天下,我要多觀望一陣,若是吳王,我必將益州拱手奉上。”
無論這些話是否真心,徐礎都拱手致謝。
回往馬維營中的路上,徐礎在心中評判諸王,最後還是覺得自己更應該得到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