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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礎制定了一整套複雜的計劃,以應對各種可能出現的意外,結果順利得超乎想象。
他只帶了三十幾人,先以管長齡的名義將留營將校一撥撥叫進來,命他們放下兵器投降。
看到老將軍落入敵手,進帳的軍官沒人反抗,乖乖地解下配刀,放在地上,唯一的要求就是善待老將軍。
徐礎親自解開管長齡嘴上的布條,拱手致歉,向十多名將校道:“天成將亡,人人皆知,爾等當自尋出路,以免池魚之災。我不會強求你們投降,告訴全營士兵,兵器、盔甲與馬匹不能帶走,人隨意,去留自選。”
官兵不比叛軍,令行禁止,全靠層層將校掌控,軍官投降,兵卒絕不會反抗,徐礎押着管長齡與衆將校走了一圈,宣告用意,士兵紛紛放下兵器、解下盔甲,大多離營而去,留下的極少。
天成朝畢竟還在,它的滅亡在有些人看來一目瞭然,另一些人卻仍保持效忠的習慣。
徐礎帶來的部下將官兵旗幟降下來,換上提前備好的吳軍旗幟。
天亮不久,一批吳軍士兵趕來,他們原本留在城外營中,一遇偷襲,立刻逃至營外,如約奔往官兵營地,見到自家旗幟飄揚,大喜,立刻入營聽命。
徐礎下令換上更多旗幟,堆積器物,然後列隊面朝汝南城,等候夜襲官兵歸來。
官軍步兵沒能與奚援疑聯繫上,但是衝破了鹿角柵,顧不上將領,慌張奔回自家營地,誰知望見的卻是敵軍旗幟,無不大驚失色。
吳軍士兵大呼:“管長齡已降,你們還不束手就擒?”
官兵聞聲潰散,徐礎派出一小隊士兵,做追擊之狀,官兵跑得更快,也有少數人就地投降。
吳軍收拾器物,押着管長齡等將官,列隊回營。
汝南內外城之間,奚援疑帶着三千騎兵左衝右突,踏毀了一批無人居住的簡陋帳篷,卻沒遇到一個活人,他也曾試圖登城,可汝南城士兵不擅野戰,卻精於守衛,鉤連槍、長竹竿、熱油、沙土、木石等物準備得極爲齊全,輕鬆擋住了官兵的進攻。
奚援疑沒帶任何攻城器械,人心慌亂,馬匹疲憊,三千人很快陷入窘迫境地。
天已大亮,內城城牆上有人大呼道:“奚將軍過來說話!”
奚援疑馳到近前,擡頭看去,認得那是孟僧倫,不由得怒從心頭起,罵了幾句,道:“江東孟氏,必遭滅門之禍!”
孟僧倫笑道:“兵不厭詐,奚將軍看開些,何不盡早早下馬投降,免去將士之苦?也算是識時務的俊傑。”
奚援疑呸了一聲,調頭又向外城跑去,天已大亮,他要找個突破口。
外城城頭也有一人大聲道:“奚將軍過來聽我一言。”
奚援疑不想理他,那人道:“管將軍已在城外投降,奚將軍還要做困獸之鬥嗎?”
奚援疑馳到城下,“管將軍乃本朝老將,忠心昭著,絕不會向反賊低頭。”
守衛外城的是鮑敦,笑道:“向反賊不會低頭,向故人之子呢?徐大都督曉以利害,管老將軍頗有自知之明,率軍投降,連營地都交出來了。你在城內看不到,我給你幾樣東西。”
城上飄下幾面旗幟,官兵看得真切,那是管長齡的將旗,出征時不離左右,絕不會無緣無故落入他人之手。
奚援疑彎弓拱箭,向城上射去,“少來騙我。”
城上人頭消失,笑聲還在,“我們不急,奚將軍慢慢考慮,或是下馬投降,或是餓死城中,別無它路。”
奚援疑向部下道:“這是反賊的疑兵之計,管將軍身經百戰,經驗豐富,斷不會落入宵小之徒的手中,必定在想辦法破城解圍,咱們再堅持一下,尋找薄弱之處,助管將軍一臂之力。”
汝南城不大,內外城之間更是狹小,中間還有河池阻隔,騎兵無法越過,只能在小半圈的範圍內來回奔馳,的確找到幾處低矮的城牆,但那裡也是吳軍守衛最嚴的地方,沒有器械相助,騎兵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又是幾圈下來,不少馬匹已經口吐白沫,官兵只得下馬,奚援疑慨然嘆道:“是我的錯,不該騎兵進城,步兵居外,若是反過來,或許還有轉機。我無顏再見管將軍,更無顏回朝,你們帶我的頭顱,投降了吧。”
奚援疑拔刀要自刎,身邊的將校急忙衝過來奪下刀,勸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奚將軍何苦自盡?大家一塊投降,再做打算吧。”
“我是奚家人,怎麼能向反賊投降?你們放開……”
衆人不由分說,擁着奚援疑走到城下,向上面喊道:“奚將軍願降,請來人說話!”
奚援疑掙扎一會,終於放棄,嘆道:“奚家名聲,毀於爾等之手。”
沒人理他,也沒人救他,心裡都知道,投降是早晚的事,奚援疑不好意思承認,只能由衆人力推。
城上有人道:“留下馬匹、盔甲與兵器,都到城門那裡去,若有人身上藏着兵刃,哪怕是匕首,我們也不客氣。”
奚援疑的盔甲由別人脫下來,他不反抗,也不配合,總之是“被迫”投降。
城門打開一小半,官兵列隊出城,遠遠望見叛軍中間的管長齡,都低下頭,不再後悔此次投降。
徐礎仍宣告同樣的內容:天成朝離滅亡不遠,但是官兵去留隨意,吳軍不會強人所難。
大部分人還是走了,他們的家人在東都,不願成爲反賊。
奚援疑走在後面,來到吳軍陣前,向管長齡拱手,上前幾步,跪在老將軍腳邊,“末將無能,連累管將軍受困,罪該萬死。”
管長齡已經冷靜下來,開口道:“打仗就是這麼回事,總得分個勝負。敗就是敗了,我是統帥,一切責任由我擔負。唉,老了,真是老了,想當年,就是大將軍也不能強迫我貿然出兵。你起來吧,無需向我請罪,倒是該向你的對手致意。”
奚援疑起身,看向徐礎,不肯行禮,昂然道:“我見過你。”
“哦,我倒沒什麼印象。”徐礎微笑道。
“我雖是敗軍之將,但我不服氣,再有對陣的機會,我必能取你首級。”奚援疑依然相信,如果一開始就採取他的策略,速戰速決,官兵絕不會落入陷阱,勝負也將是另一種結果。
“我很期待下一次對陣,請將管將軍帶走,護送他回東都。”徐礎向管長齡道:“見到大將軍,請代我轉告一句:樓家若亡,我爲之報仇,樓家若在,我與之一爭雌雄。”
管長齡連笑數聲,“好,無論存亡,樓家不虧。”
降軍當中,只有管長齡騎馬,在奚援疑等人的簇擁下,緩緩沿大路離去。
徐礎望着官兵遠去的身影,默默無語,身邊的唐爲天忍不住道:“真的全放走啊?”
“留之無益,放回去可以沮敗朝廷士氣。”
“呵呵,我覺得大都督是在賣人情。”
“哈哈。”徐礎沒做更多解釋。
城中將士陸續出來,個個喜形於色,這一戰幾無傷亡,就將官兵打敗,奪得大批軍資,乃是衆人舉旗造反以來,從未有過的大勝。
孟僧倫等將領趕到,數十人趨至徐礎馬前,同時跪下,以額觸地,齊聲道:“末將拜見大都督。”
徐礎立刻下馬,首先扶起孟僧倫,攜其手道:“此戰孟將軍功勞最大,當官復舊職。前日杖責,迫不得已,請孟將軍受我一拜。”
“能爲大都督效犬馬之勞,正是我願。”孟僧倫急忙還禮。
整件事就算是遮掩過去,徐礎帶兵進城,立刻分配軍資,論功行賞,有意偏向小姓將士,以安撫其心。
徐礎在諸將之中沒看到鮑敦,尋機向一名鮑氏將領道:“鮑護軍何在?”
將領小聲回道:“三爺受傷了。”
徐礎一驚,將行賞之事交給王顛,立刻去探望鮑敦。
奚援疑精於箭術,隨手一射,正中鮑敦肩膀,官兵沒看到,鮑敦也不露面,只以聲音勸降。
箭矢已經拔去,鮑敦露出半邊臂膀,纏上厚厚的絹布,大口喝酒止疼,見到徐礎,笑道:“讓大都督見笑,我是唯一受傷的人吧?”
徐礎頓足,“是誰射傷鮑護軍?早知如此,我當手刃此人,爲鮑護軍報仇。”
“是我自己沒注意,何仇可報?那個奚將軍是條好漢,他可願留下?”
徐礎搖頭,“我將官兵都放走了,留下的人十中無一,奚援疑也走了,他還要與我再戰一場。”
“哈哈,奚援疑箭射得準,論才智就差得遠了,絕非大都督的對手。”
徐礎笑笑,接連險勝,他對這支軍隊仍無太大信心。
見鮑敦傷勢不是太嚴重,徐礎稍稍放心,安慰多時,纔要告辭。
鮑敦卻要話要問:“大都督要帶兵去往東都嗎?”
“嗯,羣雄皆在東都,吳軍不可落於人後,至少要去觀戰。”
“恕我直言,大都督沒留下官兵是對的,吳軍已有數股力量,再加進官兵,紛爭只會更多。”鮑敦長長吐出一口氣,剛纔這些話還不是“直言”,見徐礎沒有反駁,他才繼續道:“七族將領忠心可嘉,本應是吳軍中堅,可惜沒有將才,無法服衆。大都督雖事事親爲,只可小勝,難與羣雄爭鋒,望大都督多多在意。”
徐礎拱手行禮,這也正是他耿耿於懷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