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薄梓墨猶豫不決的時候,畢竟這個孩子已經成型了,現在讓引產別說薄梓墨狠不狠的下心,就是美國的法律都是不允許的。
方菲本來就是疑神疑鬼的時期,加上薄梓墨這些舉動,簡直就跟炸了一樣的,情緒過激的情況下,方菲早產。
被送進產房的一路,方菲大哭不止,她是真的害怕,與薄梓墨的婚姻全靠這個孩子得來的,現在萬一孩子有個什麼,她的未來前路該怎麼辦纔好。
方菲是真的嚇壞了。
薄梓墨陪着方菲進產房,儘自己的一切可能讓方菲放鬆下來,可是方菲失控的情緒,根本沒辦法平息下來。
早產加之方菲的失控情緒,悲劇就這麼發生了。
薄梓墨說到這裡全身都抑制不住的顫抖,他這一生,從沒有那樣的一個時刻,牀上蒼白的女子,是他看見着長大的女孩子,曾經青春明媚,天之驕女一般的,現如今卻在他的眼前慢慢的像是一朵瀕臨枯萎的花。
薄梓墨深覺自己作爲醫生,見過的生生死死何其多,但是卻從沒想到會面對這般慘烈的一幕。女人生孩子本就是血腥的場面,更何況方菲在生下念念後不久就出現了大出血的狀況,那樣洶涌的血液,簡直能將薄梓墨的世界全部碾碎。
我抱緊薄梓墨,他抖的厲害,甚至於我抖能聽到他牙齒打顫的聲音,不難想象當時的場面。
“方菲死了,孩子生出來就進了搶救室,先天性腎炎。”薄梓墨像是跋涉千里的路人,聲音裡全是嘶啞與疲憊。
那時在異國他鄉,薄梓墨呆呆的看着保溫箱裡的早產兒,痛徹心扉。
他對方菲是沒有愛情,但是一個女人這般慘烈的死在他面前,對外說是難產,但是薄梓墨知道,方菲的死,他有推卸不掉的責任,若不是他一直的冷淡,方菲不會在孕期內那般情緒波動。
在方菲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薄梓墨日日做惡夢,夢中的方菲站在血泊之中,那樣癡望着他,聲聲血淚的問着他,爲什麼不愛她。
方菲死在美國,方家因爲愛女生亡對薄家也是有所怨言的,但是一家人前往美國看到失魂落魄的薄梓墨,尤其是看到還未出搶救病房的小小嬰兒,責備的話卻都說不出來了。
薄梓墨當時的痛苦,我能夠理解。
看到薄梓墨成了那幅樣子,怕是薄夫人心中也是不好受的吧。
自此,薄梓墨跟薄家的關係可謂徹底冰冷下來,別說是平時,便是逢年過節,都是薄梓墨自己過,絕對沒有回家的時候。
很多人來勸過薄梓墨,但是薄梓墨卻是死心這樣做。
並不是怪薄夫人什麼,而是無法面對,在方菲死後,薄梓墨每次看到薄夫人的臉都會覺得呼吸困難。
知道現在在怪誰都已經覆水難收,但是偶爾的,薄梓墨也會在午夜夢迴時想,若是當年沒有薄夫人的一力支持,方菲是不是就能在薄梓墨長年的冷淡中冷靜下來,不會在生出後來那般癡纏的執念。
然而,斯人已逝,徒留記憶讓人唏噓。
薄梓墨這時候鬆開抱着我的手,低頭目光沉沉的看着我,他的眼底似乎有黑色的漩渦,將我吸進去一般的深邃,“你會不會覺得我冷血無情?”
畢竟方菲的死,他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我搖頭,他這般悲傷的神情,誰能說出怪罪的話來,要真的追究起來,只能怪命運無償,這一場情事中,無論是方菲,薄梓墨,甚至是一力促成的薄夫人怕是都沒有料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這都不是你選擇的,怎麼能怪的了你。”我這樣說。
薄梓墨何其無辜,隨波逐流,對方菲說這是一場悲劇,對薄梓墨來說又何嘗不是呢,更何況,死去的那個倒是早解脫的那個,反而活下來的那個夜夜受內心煎熬,那種苦痛,我簡直不敢想象。
卻不知我的話一說出口,薄梓墨的後背僵住。
我們靠的極近的,薄梓墨第一次在我面前說這麼多的話,又是如此苦痛的過去,這會早都像是虛脫一般的靠在我身上了,他這一僵硬,我立馬就感覺到了他的反應。
他說:“言言,後面的事都是我能選擇的,但是我還是選擇了錯的那一條。”
我被他的話說的心頭猛跳,甚至有些不敢聽他說下去。
薄梓墨在遲疑片刻後,卻還是將話都說了出來,在方菲死後,薄梓墨受內心的煎熬,活着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可是他不能放棄,因爲念念。
那個方菲用命換來的孩子,先天性腎炎,導致孩子的排毒系統出問題,每隔一點時間就要洗腎一次,這樣的經歷無疑是痛苦的。
薄梓墨看着自己的女兒受這樣的苦,那種心都碎了的心情,可想而知。
美國醫生建議爲念念找尋適合的腎源,儘早爲念念換腎,腎病這樣的病,實在不是能拖下去的病,但是在美國,在白人中爲念念找尋腎源實在是太過艱難的事。
由此,愛—家就這麼產生了,薄梓墨本打算收養無依無靠的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在其中爲念念找到合適的腎源,這說起來很殘忍,但是在黑市上倒賣器官的事屢禁不止,薄梓墨也早已顧不得那麼多,他要救自己的女兒,方菲的死讓薄梓墨將念念看的格外的重些,似乎念念不僅僅只是一條命,她還是方菲生命的延續。
薄家人對薄梓墨投資建設愛—家的目的也是隱隱知道的,但是對於這些高高在上慣了的人來說,能救念念纔是他們最關心的事,念念在薄家人眼裡,也不只是一個孫女那麼簡單,她還是薄/方兩家相同的牽掛,有念念在,薄/方兩家就還是親家,是密不可分的統一陣營。
我聽到這裡牙齒不住的撞擊了一下,她的康康,就差那麼一點點,只差那麼一點點。
到了今日,薄梓墨才說,他並沒有打算不要念念救康康的,只不過進了手術室,開了刀才發現,因爲念念長年的腎病,身體中毒素無法排出,不僅是腎臟,念念的其他器官都出現了衰竭症狀,唯有心臟還完好。
他們幾個醫生在手術室裡當機立斷,救康康,放棄念念。
因爲這樣子的念念,就算移植了腎臟,也是活不下去的。
我聽到着,全身的骨頭都酥軟了下來。
原來如此?
竟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