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梓墨抿緊了脣,似乎很難以啓齒的樣子。
總有些傷痛是不願去提起的,但是深埋在心底,只會讓那隱秘的痛苦持續發酵,很多抑鬱症患者就是因爲長期的壓抑生活導致心理痛苦無法疏導,這樣實在是很不好。
我固執的瞪着眼睛,第一次強勢的想要得到答案。我想知道他的故事,在過去的這麼長時間裡,我在薄梓墨的面前簡直就是一張白紙,一切都是坦蕩蕩的擺在薄梓墨的面前,無論是我的好,我的壞,曾經失敗的婚姻,什麼都不曾隱瞞過,可是他呢,薄梓墨的一切,都似乎是在迷霧當中的,我不瞭解他的過去,只能靠着自己的猜測度日。這樣子的感覺使我完全沒有安全感。
信任,從溝通開始,他應該告訴我他的過去,哪怕這過去的傷人的,我也願意承擔。
他不願意說,我便開口,“薄梓墨,你說過愛我,也說要跟我領證,我是不是該相信你最起碼對我是有些好感的,既然有好感你爲什麼不能對我說你的過去。我們都不是沒有過去的人,你我也都明白半路夫妻的難處,如果這樣你還不坦白對我說出實情,你要我拿什麼來做勇氣。面對我們即將面對的一切呢。”
夏末的夜風微涼,我下午悶頭亂走,這地方竟是連個人影都沒有的,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我與薄梓墨就這樣面對面的僵持着,有些戰爭是無聲的,卻絕對充滿力量,比如我與他的對峙,或許也如他現在內心裡的掙扎。
最後我的堅持取得了勝利,他放棄抵抗,低沉的聲音說:“她叫方菲。”
他不是第一次提起他的妻子,我卻知道這一次,跟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是不同的,他終於不在我面前豎起厚實的高牆,他說出心中的秘密,也是將他的心門,敞開了一些。
薄梓墨說的並不多,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將這個故事串聯起來,薄梓墨的亡妻叫做方菲,是薄家世交方家的孩子,與薄梓墨可謂青梅竹馬,但很遺憾,不是每個竹馬都是愛這青梅的,薄梓墨一直將方菲當作妹妹看待,並沒有產生出炙熱的愛情。
但是這樁婚事卻是門當戶對,被兩邊的家長所看好,尤其是薄夫人,簡直是太喜歡方菲這個兒媳婦了。
薄梓墨不願意娶自己不愛的女人做妻子,跑去美國讀醫學院並且不打算回到國內,他想着,只要他離開了,過段時間,也許方菲就能從對他的癡戀中解脫出來,說不定還會找到自己愛的人,那樣就可以說是皆大歡喜了。
誰知道方菲是如此固執,直接追到了美國,甚至考取了薄梓墨的醫學院跟薄梓墨日日相處,薄梓墨拿方菲沒辦法,畢竟是看着長大的女孩子,難道還真得能惡言相向不成,薄梓墨的緘默,讓所有人都以爲方菲最終還是誠感動天,打動了薄梓墨。
薄夫人更是開心的不得了。
但是日子就在這樣一天一天當中過去,每個人都知道薄梓墨與方菲是情侶,也知道方菲對薄梓墨很上心,但是卻從未聽說過兩人要結婚的消息。
薄梓墨不提,方菲也就不提,兩人這麼僵持着,其實的原因都是心知肚明,薄梓墨爲人固執,不行就是不行,妹妹就是妹妹,絕沒有發展成妻子的可能。
薄夫人甚至親自去過一趟美國,當面鼓對面鑼的質問過薄梓墨,難道方菲大好的青春年華,薄梓墨就這樣給人家姑娘浪費了不成。
其實心裡面薄梓墨同樣不甘,從小到大方菲就像是牛皮糖一樣的沾在薄梓墨身上,將薄梓墨身邊的所有異性全部驅散,除了方菲,薄梓墨幾乎沒有接觸過任何女人。
這樣蒼白的感情史並不是薄梓墨想要的,在青春萌動的時候,薄梓墨也曾有過心動的女子,卻無一例外的都被方菲解決掉了。
方菲看起來活潑爽朗,但是控制慾也是極強的。
聽到這裡我想起詩人顧城,顧城的妻子也是對顧城照顧的無微不至,甚至連顧城幾點吃飯,幾點做什麼都安排的妥當,在外人看這當然是好妻子的典範,但是從另一方面說,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控制。
如果薄梓墨是愛方菲的,這可能不是問題,但是關鍵是薄梓墨並不愛。
更何況,薄梓墨深受西方教育,對個人的生活極有主見與規劃,這樣子的控制對於薄梓墨來說簡直避之唯恐不及。
薄梓墨第一次跟自己的母親起正面衝突,也是在那時候,薄梓墨是薄家最小的孩子,生出來就被祖父疼愛的不得了,剛好生出薄梓墨的時候,薄家的老爺子榮退,所以薄梓墨從小是在爺爺家長大的孩子,與父母親的關係並不如兩個哥哥那樣親密,就是因爲關係不夠親密,薄夫人才這般強勢的非要薄梓墨娶方菲不可,原因無他,兒子跟自己關係不親,那就給他娶個跟自己親的兒媳婦,有兒媳婦這條線,關係遲早都可以修復的。
那時薄梓墨跟薄夫人放了狠話,此生他是決不會娶方菲的。
這話雖只是母子倆之間的氣話,但是絕對是薄梓墨發自內心的,他實在非法忍受,被別人肆意安排的人生。
結果正是因爲這句話,讓方菲做了傻事。
方菲在薄夫人離開後,來找薄梓墨道別,說她想通了,要離開美國回國去,薄梓墨自然是求之不得,方菲最後要求薄梓墨陪她不醉不歸,薄梓墨平時就會喝點紅酒,並不過量,只是淺嘗,拋開一切不論,方菲到底是薄梓墨看着長大的女孩子,薄梓墨如何能夠拒絕。
這一次卻是薄梓墨失了算,方菲在酒裡下了藥劑,爲了不讓薄梓墨發現,方菲自己也喝了那瓶酒。
兩個被藥物驅使的人,那荒唐的一夜,薄梓墨至今想起,都覺得宛如煉獄。
第二日,方菲匆匆回國。
薄梓墨雖然覺得很抱歉,但是在美國甚至是當下的國內,一夜情這種事情,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所以他也只是覺得遺憾,但從未想過其他,畢竟那一晚,他也是受害者。
一月後,薄梓墨接到電話,薄夫人在那邊似憤怒又似驚喜的說:“方菲,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