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暈暈沉沉, 身子如散了架一般使不上力氣,似乎又回到顛簸的馬車上了。可是——我記得那個叫“員星”的小土匪不是將我綁回山寨了麼?怎麼又會在馬車上?
這些土匪要將我擄到哪裡去?
我登時清醒過來,一個激靈坐起身, 卻不想腦門碰到一個硬物。
“哎呦”“啊呀”。
我吃痛, 捂着腦門, 驚異地發現這馬車中還有一人與我的動作一般, 只見他也捂着額頭, “啊啊呀呀”地叫嚷起來。
那人呲牙咧嘴地埋怨道:“你這小子做什麼呢,醒來也不打聲招呼,嚇得小爺差點過去了不說, 還撞到了腦門。”那自稱“小爺”的少年,顯然覺得這樣罵我仍不過癮, 用那雙漆黑黑的雙眼狠狠將我瞪上一瞪, “你這不長眼的, 傷了小爺我,看你怎麼回來和主上交差!”
我轉了轉如榆木一樣的腦袋, 麻木僵硬可是疼痛感又那麼真實,並不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可是爲什麼這小爺少年說的什麼我一點都鬧不懂。
“你是……”看到那少年不悅地挑挑劍眉,我忙賠笑道,“這位小爺, 在下沒見過什麼世面竟然不識得小爺這樣的貴人, 若冒犯了小爺, 還望見諒, 在下只是好奇……好奇, 我這小小馬車怎麼會蝸居您這樣的人物?”
這少年不過與我一般大小,可那趾高氣昂的模樣卻完全暴露了他不諳世事的小孩心性, 還不如我兒子有城府呢。
少年哼了哼,將尖尖的下巴一揚:“看你識趣兒,小爺我便不再爲難你,可是你一個姑娘家學什麼男子自稱‘在下’的。”
我尷尬地咳了一聲。
少年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一層一層地打開,拿出一粒紅色的小藥丸,攤在我眼前道:“吃了。”
我皺了皺眉:“這是什麼?”
少年不耐煩道:“吃不死你的,快吃,否則讓主上看見你不吃就不高興了。”少年言及此,臉上浮現出一抹氣惱的表情。
“我……我爲什麼要聽你的。”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雖知這少年來頭不小定與那夥土匪有牽連,可我依舊忍不住反抗,“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爲什麼要與我一起?我們這是要去哪?”
“小妞兒,你最好識相點兒,你以爲小爺我有功夫陪你麼,小爺我跟着主上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要不是……”少年抿了抿脣,泄氣道,“要不是主上特意囑咐我要將你照顧好,我才懶得理你呢。”
“你主上是誰?是那個大當家?還是那個‘上面那位’?”在被劫持前,聽到那羣匪賊總是提及“上面那位”,似乎他的地位和身份比大當家的還要高上幾分。
我心中猛然想起在被員星拍暈之前看到的那一騎一人。
少年不耐煩道:“你說員頌那個大當家?怎麼能和我家主上相提並論呢!我家主上可是個大人物,現在我們坐馬車就是要去他的府邸,他……他要見你!好了吧,這次我將你要問的問題都給你回答了,你總得吃下這粒藥丸了吧。”
坐了半日,竟然覺得有些疲憊,我有些無力地靠在馬車上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你的主上又是誰。”說完,我忍不住咳了咳。
見我咳嗽少年比我還緊張,他將手中的藥丸強行往我嘴裡塞,我偏頭躲避,小藥丸從少年手中滾落。
“呀呀呀……”少年大急,趕忙趴下找那粒藥丸,尋了半晌依舊沒找到,少年氣急敗壞地對我吼道,“你不知道就你那一躲,可是費了我家主上幾千兩的銀子。我家主上見你在牀上一躺躺了好幾日,急得不行,纔拿出一粒藥丸囑咐我等你醒了一定要讓你吃下去,爲你滋補的,這可好,找不到藥丸了,搞不好你這病怏怏地姑娘死在這勞頓的路途中,主上非怪我不可。”少年鼓着腮幫子,賭氣不看我,“小爺我真是要被你害死了。”
“我在牀上躺了好幾日?”我問。
少年扭頭道:“那你以爲呢,雖是姑娘家,可畢竟出門在外走南闖北還是平日裡練些拳腳功夫纔好,怎麼員星就是點了你的睡穴,竟然就讓你在牀上半死不活了好幾日。本來主上想等着你醒來的,可是府中事務太多,他就自己先回府了,這才叫我留下來等你醒來一起再上路的。”少年小聲嘀咕,“哼,若非你,我早就隨着主上回府了。”
“哦?”我盯着少年氣鼓鼓的腮幫子,忍不住笑道,“沒想到這位小哥你真的是用這粒藥丸救我啊,雖然……我還不十分確定你主上是誰,可是我在這裡還是感謝他了。”說完,我攤開掌心,一粒紅色的小藥丸赫然在手上。
少年黑亮黑亮的眼珠登時睜得圓圓的,他恍然大悟一撫額似乎想通了一切,知道我戲耍了他,指着我的手抖啊抖:“你你你……你個小人,枉我和我家主上對你那麼上心,你卻不信任我們,騙我說出真話。”
我仰頭將藥丸吞服而下,對待這種沒長大又自以爲是的小兒還是少搭理的好,藥入腹之後,我閉目養神不再搭理他。
少年屬活潑好動心性的,不停地向我嘮嘮叨叨,從他不間歇的埋怨中,我也聽出了一些事情的原委。少年名喚員洛,與這員家山賊本是同族,年齡雖小,卻在族中輩分極高,又仗着他家主上,也就是這些山賊們的主上的幾分寵愛,愈發跋扈,不將那山賊大當家員頌放在眼裡。平日裡員洛一直在山寨裡,很難見主上一面,這次主上前來寨中,承諾將他帶回府邸,卻因爲我這個拖油瓶已然耽擱了員洛和主上的二人路途。
男人和男人的二人路途……我抖!
“你那是什麼表情?”員洛抱臂,劍眉蹙起,兇巴巴道,“我家主上長得好,世間的男男女女都比他不過。”
“可他是男的,你也是男的。”我忍不住道。
員洛驀地笑道:“就是可惜他是個男的,若我家主上是個女的,我覺對娶她做老婆。再說……喂,你個姑娘家想的也太複雜了吧,男人和男人之間也是有友誼的,我對我家主上可是單純的崇拜而已,你可別想太多了。”
服用了續命紅色小藥丸,我覺得確實腦袋清明不少,身上也不再痠痛有了力氣,那員洛朝我身邊湊了湊,低聲道:“喂,你叫什麼名字,什麼個來頭,爲何我家主上要如此急慌慌地見你,我問他他也不告訴我,只說讓我負責你的安危。”
我遲疑地看了看他。這麼個小少年,再來個山賊啥的,指不定比我跑的快呢,怎麼負責我的安危?
員洛大概看出了我眼神的含義,不屑道:“你太小看我們雲……員家的人了,我們隨隨便便的一個人都身懷絕技,要說我對付十來二十個人是沒問題的。”話鋒一轉,員洛又朝我身側湊了湊,“喂,你還沒告訴我呢,你到底是誰呀?”
我心中雖然有了一番計較,可畢竟未見到那“主上”是誰,我也不敢料定員洛就是不會害我的人,還是不要將我的身份告訴他纔好,於是心中一轉,我朗聲道:“我是王妃。”
“切~~”員洛果然不大信我,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悻悻道,“快算了吧,你一個還沒有張開的姑娘竟然說自己是王妃,那我還是王爺呢。”
哈,這廝果然很容易就上套了。
“我就是王妃,你怎麼可以不信我?我真的是王妃!”我故作焦急道。
員洛不屑地“哧”一聲:“打死我都不信王妃是你這樣的。”員洛看了看我,本來還想與我交談幾句,看我如此執意自己是身份,大抵覺得與我這樣的“騙子”沒什麼好說的,便不在看我。
我正竊喜自己耳根總算清淨了,突然員洛似發覺了什麼,本扭向一邊的頭猛然轉過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的腕間,面色蒼白,薄薄的嘴脣微微抖動:“你與……你與雲傢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