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怎麼知道?”我不淡定了。“你是誰?你叫什麼?”
紅衣小虎牙展顏一笑:“我是楊樂越!”
這傢伙口氣忒誇張, 臉上就差寫幾個字“大名鼎鼎”。不過這村裡的人的姓氏怎麼如此奇怪,楊啊,牛啊, 朱啊, 馬啊的。
楊樂越繼續道:“你剛從屋子裡跑出來, 你的大美人相公告訴我的啊。難道你們是外面被追捕的江洋大盜不成, 怎麼你如此緊張兮兮的!”
我朝屋子瞟了一眼, 沒想到沈俊卿竟然將我倆的真實姓名報了上來,難道他篤定這裡很安全麼?思索片刻,我對楊樂越道:“我緊張倒不是因爲這個, 而是我們一行好幾人都遇難了,不知楊少爺還有那些好心的村民有沒有見到我們其他的同伴?”
“唔?”楊樂越抓抓頭, “你們一行幾個人?我發現你們的時候只有三個人啊?其他人沒有見……”
“你們見了三個人?那還有誰?”
“當然啦!”楊樂越道, “那個人比你們年紀小, 還傷得挺重的,牛二叔現在親自監護中呢, 我沒有將那個人和你們倆放到一個屋子裡休養,是因爲你雖傷得不重可至多隻能照顧一個人,若是讓你照顧兩個只怕吃不消。”
我的心猛然一緊,想到沈俊遲單薄的小身板,他駕車在外面, 遇難時沒有周圍防護, 只怕傷得也重得很。
“我想去看看。”
“有我們牛二叔你還不放心麼, 你暫時的任務就是將大美人照顧好!再說那個人……現在已經睡着了, 就算醒着……”楊樂越上下將我打量一番, 尤其在我的胸部盯了很久,我只被這□□裸的眼神盯得羞憤難當, 正準備發脾氣的時候,楊樂越道,“也用不上你!”
什麼叫“用不上我”?
“那還有其他人麼?譬如……一個穿粉色衣服的女人?”我問。我知道沈俊卿很關心這個。
“女人?”楊樂越搖頭,“要不我這就回去吩咐村上的人再搜搜罷。”言畢,楊樂越朝我微微一揖,轉身走去。
“你等等……”我追過去。
楊樂越回頭,笑眯眯道:“宋小娘子有何事吩咐?”
我遲疑了一會兒,才道:“謝謝楊少爺和村上的村民在我們危難的時候收留我們,還竭力幫助,還望楊少爺能再幫我們一事!”
“宋小娘子別和我客氣,我們也算認識兩個時辰的朋友了。”
“如果……”我又朝屋子裡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如果那個女人找不到,但是他問起那個女人的事,你就說情況特殊在村子裡別的地方休養呢,千萬千萬別告訴他實話,他現在已經成這樣了,我怕他……”
楊樂越皺眉,眼神頗有些同情的看着我:“我懂了!”然後又盯着我的胸部,道,“這次……我真的懂了。宋小娘子……我爲你的一片癡心而感動,你放心,這個忙我一定會幫,等沈家相公身體有所好轉我們再告訴他實情不遲,只是……宋小娘子你這樣也不是辦法,身爲女人也要有自己的尊嚴不是,你這樣委屈自己他知道麼?唉,罷罷罷,村官難斷家務事,你們的事我還是管不了了。告辭!”楊樂越朝我拱拱手,面色慼慼然地離開。
我看着那麼火紅的身影離去,嘆道,我只是說讓他保守秘密,他都想到哪去了,都是什麼跟什麼呀。
推門進入屋子,這纔有閒下來的心情將這環境觀察觀察,屋中佈置很簡單,兩個單人木牀,一個圓木桌,四把木椅,兩個櫃子。沈俊卿的牀靠窗戶,他似乎又睡着了,我定睛瞧了瞧,卻發現他麪皮紅得厲害,伸手撫上他額頭……
這可不得了了,有些燙手。
“卿……俊……”我張口想去喚他,卻發現在我與沈俊卿的數次會面中,我似乎從來沒有正經地叫過他名諱,再仔細想想,似乎……他喚過我“王妃”也再沒叫過別的。
嘆氣。
我正準備將手抽回的時候,突然沈俊卿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濃密的睫毛如蝶翼顫動,似乎掙扎着想醒來,卻又不能,蒼白的脣一翕一合着……
“什……什麼……你說什麼?”我仔細分辨着沈俊卿細弱蚊蟲的□□,卻還辯不得。
“清……清……”沈俊卿哼道。
清清?
“沈俊卿,你在叫我麼?”我低聲問。
“清……水……渴……”這廝昏迷就像小兒學話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你等等……”我抽出手跑到木桌旁,摸了摸坐上的茶壺,還是溫的,倒了一杯,正準備再跑回去。
“淺……淺……”
手一抖,手中的茶杯不慎歪斜,撒了幾滴茶水在桌面上。我站了站,遂又端着茶杯跑到沈俊卿的牀旁邊。
“淺淺——淺淺,你在哪?”這一次清晰可辯,我聽得一清二楚。沈俊卿猛然大叫一聲,不知哪裡來的爆發力霍地坐起身欲要往外跑,我還來不及反應,他就如一根麪條一樣軟軟地倒在地上。
“你做什麼?”我費了好大力氣將沈俊卿扶回到牀上,忍不住指責,“你剛纔是不是做噩夢了?畫淺她沒事,只不過也受傷了,你總不能讓一個病號照顧另一個病號吧,她現在也需要人照顧。”
沈俊卿此時披散着烏黑的頭髮,蓋住了大半張臉,從噩夢中醒來還在緩神中,臉上病態的酡紅也逐漸消失,他道:“淺淺傷到哪裡了?”
“總之比你好,沒有傷到腦袋!”我沒好氣道。
沈俊卿釋然地送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雙眼,顏容再次透着些許疲倦的蒼白,他似乎斟酌了很久,才低聲道:“淺淺以前的事情你都知曉了麼?”
我心思一頓,想到了宋豔,淺淺的事情還是從宋豔的口中得知,卻不知這樣一個心思簡單的佳人魂歸何處,轉頭擦了擦溼潤的眼角:“知道。”
“唉,”沈俊卿輕聲逸出嘆息,“在霍超的事上已經給淺淺很大的打擊了,我不想……”沈俊卿睜眼,擡眸望着我,隨即又低聲嘆息,“算了,與你說你也不懂!”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對,對不起……”我垂着頭低聲道,“那孩子叫‘念兒’吧,畫淺剛生下孩子,就……被……”
想到宋斐冷厲狠絕的眼神,想到畫淺歇斯底里的求救,想到如一根軟麪條躺在牀上的沈俊卿,還有不知傷成什麼樣的沈俊遲,我的心裡突然很堵很悶。
作爲宋將軍之女,與貞王聯姻的人,其實這樣的結果我早料到不是麼?爲什麼當我知道身邊的人出現這樣的結局,我還會難受,我在裝什麼高尚!
“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沈俊卿淡淡道,“不是麼?”
雖說是安慰話語,可是我卻覺得像審問,尤其最後一句反問,更讓我無地自容。
要不要說,要不要告訴沈俊卿,其實我什麼都知道,我並不是受害者,而是幫兇?
“我這裡已經沒事了,你去看看淺淺吧,畢竟兩個姑娘好說說話,她最近一向敏感,她說什麼一定要順着她的意,尤其,尤其她在問到念兒的時候,你一定要哄着她……等她好些了,我再親自告訴她實情。”言畢,沈俊卿疲憊地闔上雙眼。
沒想到沈俊卿和我的想法一樣,都希望先將實情隱瞞下來,不同的是,我向他隱瞞,他向畫淺隱瞞。
“你,你放心!等我出去,我去找宋斐,讓他把孩子還給畫淺!”
沈俊卿搖搖頭:“只怕……傳聞中的賀珈族是存在的,我們出不去了。”
“什麼?”沒想到楊樂越說的是真的,怪不得沈俊卿現在敢不要命地上報自家姓名,原來這個地方真是與世隔絕的,所以他才無所顧忌。可是不對,“那……我們是怎麼進來的,既然有入口,就一定有出口!”
“這個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問問剛纔那個人是怎麼回事,好了,我累了,你先出去罷。”
我乾乾地應了一聲,就轉身往外走。剛走出門口,就見楊樂越笑眯眯地在遠處朝我打招呼:“宋小娘子,宋小娘子,好巧啊!”
他腳力真好,一天三四遍地來回跑,不累麼?
“是巧得很,我正要找楊少爺呢!”
“真的麼?”楊樂越臉上跟開了一朵花似的,“太巧了太巧了,我找宋小娘子也有事情,我方纔突然想通了,”
我皺眉:“想通什麼?”
“其實沈家相公歡喜的還是你,不是那個小老婆!”
“咳!”我乾咳一聲,向窗口瞟了一眼。
“真的!”楊樂越一本嚴肅,“一個男子遇難之時左邊坐着妻,右邊坐着妾,若只能救一個,大凡救的是最歡喜最心疼的那個,你說對不對?唉,我真的是太聰明瞭,剛纔突然就想到這個了,是以跑過來給你說,好讓宋小娘子也跟着歡喜一下。”
“不對不對!”我忙辯解,“一個男子遇難之時懷裡摟着妻,旁邊坐着妾,若只能救一個,還是情況危急之下,他肯定來不及反應,只能救一直摟着的妻了,再說大凡救人肯定是救離自己最近的那個,這樣把握才大些。”
沈俊卿自醒來就那樣涼涼的看我,估計就是自責爲什麼他護下的是我,不是淺淺?否則現在活蹦亂跳的就是畫淺了。
楊樂越搖搖頭:“你……這人怎麼這麼涼薄,我告訴你,沈家相公這幾日保準還會心心念唸的想着那個小老婆,但是絕不是因爲歡喜,而是因爲虧欠,因爲他覺得理應救下那個小老婆,可是情急之下卻沒有,所以他心懷愧疚,可是……好像不對……”楊樂越又開始搖頭。
“我早說不對!”
“你們的關係我好像搞錯了,莫不是那個女人是原配,你纔是橫插一腳的狐狸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