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以前劉邦並沒有要同項家爭天下的意思,可人的野心會隨着權勢而增長。直到有一天,他的權勢再也填不滿內心的空洞,那分外強大的野心就不安分的往外蔓延。
我往紛亂的思緒裡頭翻了翻,回想起無意中得知的對話,劉邦那分外不安的野心,大約是被韓信挑唆起來的。
他同劉邦說,如今將軍最大的敵人是項羽。
他同劉邦說,項羽是個把我,上戰場是個霸主,下了戰場不分上下,皆是一視同仁。若是稱王,大約是個不乏政治手段的仁君。
他同劉邦說,項羽最大的弱點,就是霸權,任何事由不得別人做決定,雖善發覺人才,卻從不放權於人。得天下必要懂捨棄,項羽舍不去他的權利,必然會敗。
我當時舉着帕子擋過分刺眼的陽光,照着韓信的話細細回憶了一番。若說項羽舍不下權利,倒不如說他習慣了發號施令,習慣了親自去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對我的總結很滿意,再繼續偷聽牆角的時候,韓信同劉邦的兌換也到了結尾。只聽他一句‘借你吉言’。
劉邦同項羽翻臉翻的並不果斷,前前後後策劃了好幾月,劉邦或許是當時聽了韓信的話決定要和項羽翻臉,又或許是自己早已想要稱王稱霸只是差一個契機,而韓信,恰好當了這個契機。
。其實臉皮這種東西,對項羽項伯來說,並不大重要。劉邦要同項家翻臉,必然要翻的徹底,翻的果斷,若是稍稍拖點泥巴水,就會被認爲是,今日陽光甚好,我吃的甚好,心情閒暇之餘,跑來同你鬧一番翻臉的那一齣戲。
劉邦翻臉翻的並不大果斷,可索性他翻的夠徹底,徹底的險些將我的
臉也給翻到地上去了。脖子被他割了個大口子,泊泊的溜了好幾盅血,即使他不翻我臉皮,我也差不多可以挖個坑,將自己的臉埋進去了。
淡金色的月光灑過雕花的木格窗,被窗上的木雕割的零零碎碎的撒在地面上。外頭的白月子開的歡樂,那花香縈着月光也灑進屋裡頭。
一白衣男子單手手支撐着腦袋,一手轉着手中的乘着墨綠色液體的瓷杯,平日裡耍的極瀟灑的摺扇被孤零零的擱在桌案上,在那淡金色的月光中,幽幽的泛出些木香,同那白月子的花香混出個安神的作用。
項伯拾起桌上的摺扇,端着藥碗往牀邊靠了兩步,“小洛兒,睡得可好?。”
我忍着疼痛的脖子眯開眼睛瞅了瞅逆光的項伯,面無表情的誠實道:“不大好。”
項伯啪的將藥碗往牀沿一放,扶起我往我後頭塞了塞被子,“你這個樣字的鬧彆扭還真是讓我沒預料到。”
“那纏叔有什麼是預料對了的?”
他摸着下巴思量了一番,“一盞茶後,司馬劭同楚繡會出現在這裡。”
我一挑眉,“你告訴他們的?”
“唔,大概。”項伯將藥碗往我手裡一塞,“你,很有趣。”
一口藥嗆在嗓子眼,是噴,不好,不噴難受的是我自己,於是我找着項伯雪白的袍子一個出氣。他那乾乾淨淨的袍子上,立刻多了葉片般的斑點,還幽幽散着苦味。“哪兒有趣了。”
項伯從兜裡掏出個帕子拂了拂被我弄髒的袍子,笑着道:“幾番超出我的預料,很有趣。”他又將帕子遞給我,我抓着抹了把嘴角往袖子裡收了收,他這樣遞給我應該是讓我洗白了再交
還給他……
“你有能力殺了虞姬,有能力殺了劉邦,有能力殺了這裡的所有人。”項伯託着下巴,眼中的趣味更濃,“可你一步都沒走,當時殺項梁的戾氣去哪兒了?”
我捧着半碗藥愣了半晌,細細回想了一番,同他道:“大約是,更相信命運了。”
項伯低頭看着我的樣子,用抓在手裡頭的摺扇輕輕敲了敲我的腦袋,任舊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若不是你有傷,我大約下手要重些。”
“那我是要慶幸我脖子快將斷未斷咯?”我將身子微微往後傾,以便我不動用脖子也能瞧見他一些。項伯突然輕笑出聲“多數的過失與錯誤,不努力,不堅持,不挽留。當失去以後才覺得遺憾,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命中註定。”他頓了頓,再看向我的表情中,收了一貫溫和的笑“命運可信麼?不過是命格星君手中的一紙書信,當真有這麼可信麼?之前信誓旦旦的決定要殺了劉邦的又是誰呢,如今你又認了命了?”
……
我扶着脖子往下躺了躺,看項伯離開的身影有些孤寂,涼風吹的他更孤寂。
那風從窗邊掠過,吹散了浮在空中的白月子的花香,我緩緩攤開手心,項伯方纔順勢塞給我的,是那枚我跌落在他營帳裡的紫水晶步搖,它碎成了兩節,尖銳的角硌在手心留出一到血痕。我瞅了它半晌,磨一磨或許還能用……
是夜,風存着些涼意,卻擋不住開始悶熱的天,夏天快到了,那風裡頭的涼意總會過去,可我這涼徹了的一生,再也不會因爲任何時間的流逝而過去。
審覈:admin 時間:05 15 2015 6:06PM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