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伯同我說的分毫沒差,而我心下細細猜測的也大抵沒錯。項梁此人,心機頗深,倘若我助項羽逆天,卻被項梁所逆,怕是要編成這世上最好笑的一遭話本子。
陳涉攻打廣陵,卻久攻不下。召平聽聞得此事心下一驚,決定尋求項梁助他度過難關
同月,召平帶兵渡過江,尋得項梁。假傳着陳王的命令賜封了項梁爲楚王的上柱國。
“樑兄!”召平搓了搓手,往項梁的茶盞裡添了些茶,又行了個大禮。“早些年便聽聞樑兄膽識過人,非泛泛之輩。現下戰況危機,在下斗膽向陳王提及樑兄。”桌案上他墨色的茶盞被揚起的衣袖啪的帶翻,淌了一地的茶水。召平又搓了搓手,將碗拾起擺正,象徵性的咳了咳,搓了搓發紅的鼻子,又道:“方纔說的激動了些,激動了些!陳王早有耳聞樑兄英勇事蹟,便派在下前來封樑兄爲楚王的上柱國!”召平又起身擡手拍了拍衣物,做一大禮。“陳王道,江東平定後,要儘快發兵西進功秦,萬萬不得耽擱!”
項梁擡手給召平添了些茶,幽幽道:“這件事,我記下了,請替我回復陳王,項梁必定不復所託!”
當時的事聽得前去偷聽的繡兒所說,項梁笑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了,可等那召平一出門,京劇變臉都沒他那麼快!
范增:“此事你如何看?”
項梁翻轉了一下桌案上墨色的茶盞,道:“他召平要給我下套,以爲我項梁什麼都不得而知,只是可惜了。”
營帳口吹着些微風帶着刺骨的寒意,范增頓了頓,將手負在身後,道:“你明知我指的不是他。”
項梁將茶盞啪的往地上一摔,茶水滲過缺口將地面染黑,“攻秦一事你我早已商量不下數遍,他召平給我的如此大的機會,我若不攻,難道真當要等到我老死也坐不上那王位嘛?”
范增回身一把攔住欲往外走的項梁:“此事要待時機!”
“還有何時機可待!這事若是成了,我便是一步登天,若是不成好說也有個召平撐着,同我無關!”項梁拂開范增的阻攔,決然赴向戰場。
有聽得傳聞,那一戰項梁帶着八千兵將西進時刻,陳嬰恰巧東下了東陽,於是兩隊聯合。項梁帶兵渡過淮水,共約六七萬人,駐軍下邳。
“樑叔帶兵駐軍下邳時刻,秦嘉已擁立了景駒爲楚王,駐軍在彭城以東,阻止住項梁的西進。”
我挽了挽袖子從藏好的錦盒中翻出個糖包,裡頭包了幾塊糕點,揪着手指頭從裡頭挑了幾塊堆在碟子裡,“昨日才做的,有綠豆的紅豆的,唔,這個好像是千草的我也記不大清了。昨日被龍且搶去了好些,我好不容易留下了幾碟,可萬不能再被他瞧見。!”
“……”項羽頓了頓,道:“你對他挺上心的。”
我只顧着挑糕點,沒打聽清,說出來的話也沒大經過腦子,“龍且他就愛吃,什麼也不挑,逮着什麼吃什麼要不是我提前收了一份,早被他解決的乾乾淨淨了。”
“留着給他明日吃。”
挑着糕點的手頓了頓,將項羽的話在腦子裡過了兩遍,還是沒聽出個情緒來,就自己揣測了一番,可能是怕龍且一下子吃的太多吃壞肚子,於是點了點頭道:“不能讓他吃太多,對身子不好,這我懂,我懂的!”
“……”
費勁千辛從一包糕點裡挑了幾塊還像樣的,差不多知道是個什麼餡兒的,齊齊的擺在碟子裡,往項羽前頭推了推,道:“昨日龍且來的太快,掃蕩的太乾淨,也就省下幾個完整的了。我不大知道你喜歡吃個甚,這些你先唱唱,如果覺得不大好,我就找時間給你做幾個。唔,你喜歡吃什麼樣的?”
項羽看着碟子各種顏色的糕點,道:“我吃龍且剩下的?”嘆了口氣,又道:“都好。你做的都好”
我又一頓,我覺着最近我反應不比以前靈敏,大約是被項羽噎慘了。咳了咳道:“你今日來尋我是作甚?”
項羽捏了一小塊糕放進嘴裡,慢條斯理的吃完,又喝了口茶,道:“項伯同我說,你很感興趣戰事,讓我來同你探討探討。”
後背一身冷汗,我抓着包糕點的錦帕揩了揩額角的汗道:“啊,近日有些無聊,想着你們都事物繁忙,我覺着項伯大約悠哉一些,就尋他給我講些有趣的事。”
“項梁進兵攻打秦嘉,秦嘉敗走,追至胡陵。”
後背的汗更多了,舉着錦帕將臉擋了擋。
項羽抿着嘴笑出一聲,“你啊。”
我可以賭兩百金,不對,兩千金,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項羽笑。笑的讓我不知道應當怎麼形容,大約是以前聽得的那句,連同呼吸都宛若凝視你的眼眸。
“小洛,爲何如此看我?”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小洛姓蘭名丹洛?有字麼?”
經項羽這麼一提,我道:“我姓蘭,字丹洛,沒有名。”頓了頓又道:“我不知生身父母是誰,師傅同我說,是在蘭花開時節算到同我有緣,所以蘭姓。”
“那爲何沒有名?”
“師傅說,隨緣。”
項羽道:“我送你一字,可好?”
“唔,你且說,我看看好不好聽,在決定要不要。”
“淺久。可好?”淺候已久,我等着你,從這一生的第一天開始,到現在,直到以後,什麼時候可以等到。
春日的天氣有些溫暖了起來,終於卸下厚重的大衣外袍,我抱着胳膊使勁蹦了兩下,散去了四肢僵硬的疲憊。
我住着的地方乃是一小院子帶一兩層的小樓,我的臥廂在正廳上頭,平常冬日裡頭風大且寒,我裹的又多,基本都只在臥廂裡頭挪動挪動。我貪吃,繡兒又時常被項伯派出去做些事,只好自己動手。可裹的太多,不是踩到外袍就是沒看清路,上下樓多半都是用滾或者爬的,滾的多了身子滾的有些結實,又或者是穿的比較厚,也不大覺得疼。
又一次恰巧樓梯爬了一半,項羽一個推門,將我嚇了好大一跳,一個步子邁錯直接咕嚕的滾下了樓,據說當時滾下了樓,窩在地上一動不動。將處事不驚的項羽都嚇的難得反應慢了半拍。再據說,我當時滾下樓之後之所以一動不動,是因爲裹的太多根本不痛,又很是暖和,於是犯了懶不想起來,在地上揪着袍子睡着了。我覺着這後一條純屬胡扯,我本不是這麼懶的人,又怎的可能因爲懶得爬起來就窩在地上睡着了呢。
之後項羽就找了些石頭枯枝,在二層小角落堆了個小竈,還打了些密密的小孔通風,連着臥鋪的地方還用簾子攔了攔,平日裡一拉什麼都瞧不見,很和我心。讚歎過項羽心思縝密後,又感嘆了一番,這人閒起來比誰都閒,
有空弄這些有的沒得。雖然很是方便我,但若是沒有這二樓的小竈,我下樓做做點心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多了這個小竈,我的活動範圍急劇縮小,倒是舒服了我。可是麻煩了項伯的出入和龍且的搶食,畢竟一個女孩子的閨廂不大好闖。
這日我甩着胳膊想將樓下的各種調味品通通搬上二樓,用習慣了項羽堆起來的小竈,樓下的大竈臺反而不大順手。乾脆將樓下的竈房打入冷宮,通通搬到樓上去,春日裡的天氣較爲和暖,找個時日尋項羽在樓上的小孔開開大,好通風。
我剛用着解脫棉袍的腿走下樓,就看見兩個許久不曾出現是身影站在門口,嚇的我腳一軟噼裡啪啦的又從樓梯上滾了下去,這回穿的比冬日裡少了許多,許久沒有摔,也摔的疼了很多。
我哀嚎了兩聲,眯着眼看門口,兩個人一致雙手環胸依着門框看我。我又嚎了兩聲,再瞅一眼,仍然是抱着手臂依着門框,這回連看都不看了。我有些惱怒,直起身拍了拍外袍,哼出一個鼻音“真沒良心。”
我剛哼完這句話,就聽得繡兒嘭的將龍且關在門外,拉着我大步走進裡屋,就聽得龍且在哪兒嚷,“老子好心好意快馬加鞭帶你回來,你一句沒謝,把老子關在外頭,你有良心嘛!”頓了頓,“好歹請老子吃個飯啊!客棧的飯難吃死了”又使勁敲“開門呀,開門呀!”
楚繡道:“師姐,戰爭要來了。”
我抓着腦袋的手頓了頓,又抓了抓“對啊,我知道,項伯同我說了很多了!”
繡兒的神情一時間便的詫異,又成了難看的便秘色,“你知道,你知道怎麼還在這裡。這是一個戰亂不斷的年代,你我早是知道,我也提醒你過很多次,師姐!項羽的路註定了,我們走吧!”
我茫然的同她對視了很久,道:“繡兒,你……”你長大了,以前的你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以前的你,只會同我做做飯想着明日要吃個什麼纔好。不會,發這麼大的脾氣。“我,不走”不能走,可能是對項伯的承諾,可能,是我不想離開這裡,不想再離開項羽。我打開小竈的隔層從裡頭掏了一些茶葉,塞進了壺裡,輕聲道:“繡兒,師傅種的花常年開花,開了會謝去,謝了會開。我們在這世上呆了千年萬年,亙古不變。不變的是花耶,是人心耶?”
繡兒道:“人心。”
“塵世紛擾一切皆於命格所譜,這些命格之後,不變的是人心。我不在乎過程,只要一個結果。”將身上的外袍緊了緊,話鋒一轉,“春日裡雖然暖和了許多,風還是有些涼,你且先去將龍且請進來。好歹帶你回來,這麼晾這人家不大厚道。聽着他沒再喊了,多半是生氣了。”頓了頓,心虛的摸兩把竈頭的灰,喏喏道:“這竈房我是許久沒用了,稍後清一清,一道吃個飯。”
院子中種了些櫻草,冬日的時候,我瞧見它被雪壓了個正着,想着今年春大約是看不見了,沒料到它長的很是好,花開的也到豔麗,清香一陣接着一陣。繡兒出門喚龍且的時候,發現他撩着長袍蹲在一片櫻草邊上流口水,模樣真是要多逗就有多逗。
“唉,繡兒,你說,這花若是做個小餡兒餅是不是很好吃?”
方纔,誰說‘他多半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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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