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朔州後的日子,賀穆蘭就完全無法觸及到了。就算她是庫莫提的親兵,但在朔州的盛樂這種防衛森嚴的地方,又不是在戰場,賀穆蘭根本就加入不到拓跋燾和衆位要臣們所商談的國事上去。
這幾日裡,朔州往平城方向的信使不斷,往東面、西面和北面的信使也有,幾乎是絡繹不絕。隨着傷員、輜重,以及沃野等地來的救援騎兵到達朔州的盛樂,這個本來不算大的城市一下子涌入了許多人,就連百姓都知道魏帝到了盛樂,經常能看到有人對着鮮卑刺史府磕頭。
因爲“大人物”們都很忙,和大人物們商議的事情幾乎扯不上什麼關係的“小人物”們就閒下來了。賀穆蘭沒事就去找找越影,等若干人來了,就和若干人說說一路上的見聞。
若干人知道他二哥也在這裡,整個臉都皺的不像樣子,連他大哥身邊都不回了,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晃。賀穆蘭想起他那個完全不知道在想什麼的二哥也是無語的很,有時候看他在外面遊蕩,就收留他一會兒。
“嘶,真疼……”若干人和賀穆蘭一樣,因爲急行軍太長時間,從膝蓋到大腿內側已經全部磨的不成樣子。
賀穆蘭是自己清洗包紮的,可若干人偏要到她這來包紮。
“萬一像你說的那樣,因爲感染被鋸掉怎麼辦!”若干人露出誇張的驚悚表情,“還是你來包!”
賀穆蘭無語,她只不過有一次隨口對阿單志奇說了下,胳膊傷口若是處理不當很可能被鋸掉,結果若干人就聽在耳裡記在心裡,連這等小傷都矯情了。
若干人躺在賀穆蘭的牀褥上,伸出兩條腿,褲子下並未着一絲一縷,因爲傷的是大腿,乾脆從上直接脫了下去。
好在賀穆蘭以前是個法醫,把若干人純粹當一塊肉看,否則換了其他女人,見到這種情景肯定是羞愧萬分。
對於這種傷口賀穆蘭也沒啥好辦法,用濃鹽水擦一擦,再讓他自己用乾淨的繃帶纏起來,不去摩擦,過幾天也就好了。
若干人上半身穿的整整齊齊,下/半/身就這麼敞着,他也聽話,賀穆蘭叫他自己纏他就自己纏,正纏到一半,有人在敲門。
“誰啊?進來唄……”若干人隨口答應了一聲,纔想起來自己在賀穆蘭的屋子裡,連忙歉意地看向賀穆蘭。
她能歉意啥,進來了被看光光的又不是自己。
“小弟在這裡?難怪大兄說找不到就看看花木蘭這……”推門而入的若干狼頭笑眯眯的,待看到屋裡的情景,臉色陡然一變。
“你們兩人,這是在做什麼!”
自家弟弟下/身的褲子半褪,露出兩條大腿,一旁的花木蘭立於他身旁,手中還有水漬……
若干人手中居然還拿着白布!到底是要擦什麼!
他們到底在幹啥!
該死!黑山大營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
若干狼頭的臉色陰沉的能嚇死人,賀穆蘭莫名其妙的把鹽水放到一旁,準備等下倒掉,若干人似乎一見到這個哥哥滿臉就不高興,將手中的繃帶一抖,徹底抖開後,冷哼着道:“爲了救你們,差點把腿給廢了,過來包紮一下,還要經過你允許?”
“什麼腿廢了……咦,包紮?”若干狼頭幾步走上前來,低頭看了下,待發現只是磨破了皮,淤青了一點,忍不住鬆了口氣,繼而隨手在某人小jj上一彈:“第三條腿沒廢就好,我若干家還等着你傳宗接代,多給我們家開枝散葉呢!”
“喂!手怎麼這麼重啊!”若干人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捂住要害。“要傳宗接代你自己來啊!”
“我當然是不需要人操心,倒是你,別沒什麼貴女看上,還得去娶個醜不可見的女人……”
只要不是有斷袖就好。
若干狼頭想起大兄對自己說的話,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賀穆蘭,發現後者只是含笑看着他們兄弟倆打鬧,便幫着自家弟弟裹另外一條腿。
沒有幫忙綁繃帶,應該不是有那種傾向吧?
不對!兩個大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幫着綁繃帶的?!
這賀穆蘭,果然對他家蠢弟弟非同一般的“好”!
賀穆蘭等若干人綁好繃帶,穿上褲子,便跪坐在兩人旁邊,詢問若干狼頭的來意。
他是拓跋燾的宿衛,地位大概相當於賀穆蘭這種的親兵。只是拓跋燾的貼身宿衛有兩三百人之衆,他算不上什麼核心的,如今刺史府裡討論下一步的方向討論的熱火朝天,若干狼頭也只能在外面守門。
“徵西夏的隊伍出發恐怕就在這個月,我聽陛下所說,周幾將軍應該是出了事,有大半個月沒有消息送來了,連奚斤將軍的戰報也有一陣子沒有送來。想來長安被攻陷之後,應該另有變故。”
這時代通訊不通,一封軍報,傳到皇帝這裡的時候,都是大半個月前的事情了。他不在前線,前線變化萬千,誰也不知道周幾到底出了什麼事,也不知道長安如今還在不在。
“奚司空都是三朝元老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若干人有些懷疑地說:“是不是爲了爭功,所以一直在較勁?”
魏軍裡延誤軍機的最常見情況就是爲了爭功而更改預定的作戰計劃,但這種事在老臣身上很少出現,因爲老臣們更多時候不是靠殺敵來積攢功勳了。
“誰知道呢。所以小弟,若是大哥的隊伍要隨着庫莫提將軍開拔,我和大哥商議了一下,送你回黑山大營去‘送信’。”
“我爲什麼要去送信?”若干人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夏國強盛富饒,這正是我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我纔不要回黑山大營去!”
賀穆蘭猛然想起若干狼頭曾經和她說過的話,什麼他去了若干虎頭要被連累死,什麼去之前將他打暈云云。
他還說是玩笑!這不是真的嗎?
“攻城不同於對蠕蠕,那是一點錯都不能出的,動輒自身難保。你武藝稀鬆平常,不但保護不了大兄,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去夏國也是拖累阿兄。再說了,你是親兵,就算你是我們的兄弟,主將有令讓你做什麼,你還能抵抗不成?”
若干狼頭摸了摸弟弟的頭,被後者一下子拍開。
“我就抗了,你們還能斬了我?要斬快斬!”
若干人沒趕上拓跋燾力抗兩國兵馬,也沒趕上賀穆蘭和庫莫提等人殺的蠕蠕和夏人丟盔棄甲,等到了朔州,聽得自家兄長說陛下可能要御駕親征去夏國,若干人正在暗自雀躍呢,他家兩個兄長突然來了這一出……
賀穆蘭在一旁聽的是十分尷尬,人家二兄教弟,她在旁邊不知道是該勸好,還是不勸好。
在她看來,這時代的男兒還沒有一個不夢想着建功立業的,若干人雖然說是爲了跟她在一起纔來的中軍,但他會來軍中,肯定就不是抱着一直被人護庇的想法,而是想闖出一番名頭來。
更何況若干人還不是那種紈絝子弟,本身對兵法也有一些造詣,對於戰場上的局勢也十分敏銳,除了武藝差點,並沒有什麼大的缺點。拓跋燾幾乎是所有同齡鮮卑男人們心目中的男神,若干人這個腦殘粉好不容易有湊上去的機會,他家兩個哥哥要讓他回黑山去,不帶他玩了,這氣憤可想而知。
若干狼頭來是爲了探探口風,見有外人在場他都如此堅決,大概也明白了自家弟弟的想法,並不和他多費口舌,只是微微笑了笑,回了他話:
“你知道我們家男丁少,誰會斬你?算了,我不和你多說,你自己想一想。”
他一說完若干人就叫了起來:“不用想了!我想都不會想的!”
若干狼頭和弟弟不歡而散,若干人氣的要命,又顧忌這是賀穆蘭的地方,有氣只能憋着,沒一會兒臉就通紅了。
“你大兄二兄倒是挺關心你的……”
“他們哪裡是關心我!他們是把我當小孩子!一天到晚男丁少男丁少,我十四歲就給我塞女僕,就是把我當種馬使!”
賀穆蘭想起越影,又想起十一歲就有了兒子的拓跋晃,臉上的肌肉忍不住抽了抽,“啊……這個,留後確實也是很重要的事。”
“他們都有孩子了,還要我留後做什麼!我又不是嫡子!”
“咦?咦?咦?你兩個阿兄都有孩子了?”
賀穆蘭眼睛滾圓,“軍中也可以生孩子嗎?”
“休假的時候不是可以回家成親嘛!我大兄兒子都四歲了。二兄兒子也兩歲多了,二兄的兒子是個妾生的。”若干人擺了擺手。“他們給我前後換了四個女僕,沒哪個能給我生下兒子。他們總覺得我肯定哪裡有問題,一天到晚就把留後留後掛在嘴邊,一天到晚擔心我死了!”
四個女僕,五年時間,都沒留下後代……
換我,我也要擔心下你的生/殖/器健康啊。
賀穆蘭斜眼掃了下若干人的要害。
……不會有若干問題吧?
“火長,你看個鬼啊!”若干人惱羞成怒地站了起來。“那些女僕就知道在我身上磨蹭,把我當大肥肉似的,誰能和她們生啊!我又不是專門生下來配種的!”
賀穆蘭“噗”了一聲爆笑出來,“果然貴族家裡還有貴族家裡的煩惱,吐羅大蠻他們幾個一天到晚煩惱的是沒媳婦,你倒好,一天到晚煩惱着別人給你塞媳婦……”
“你要女僕,我回頭送你幾個。”若干人不以爲意地挑了挑眉。“都是我家裡給我挑的,個個長得都好生養,我沒碰過,她們也不敢說。”
說到這裡,若干人也斜了斜眼睛,看看賀穆蘭的x下:“火長,你不會也有問題吧?沒見你對女人有興趣,而且也從不煩惱沒媳婦……”
“你想的太多了。”賀穆蘭一拍他的腦門,“你兩位阿兄不想讓你去夏國,你怎麼辦?將令如山,他們若真不讓你去,找幾個家將把你壓回去就是了,你想反抗也沒有用啊!”
“他們要真這麼做,我就以死相逼!”
……
那還真厲害啊。
除了尋死尋活,一點辦法都沒有的蠢弟弟……
屋外聽着裡面動靜的若干狼頭撇了撇嘴,搖頭離開了。
若干人最終還是沒有被兩個哥哥送走,倒不是因爲他以死相逼成功了,而是因爲賀穆蘭那“三吹號角”之計,讓拓跋燾身邊的重臣古弼對若干人產生了興趣,將他召了過去。
若干人本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遇見古弼問話一點都不膽怯,兩人問答半日後,古弼對若干人頗爲欣賞。
古弼很年輕的時候出仕了,先是在先帝的身邊當門下奏事,後來在拓跋燾身邊當東宮的秘書,他是鮮卑人,鮮卑姓是“吐奚”,本名“吐奚愛筆”,吐奚氏漢化較早,漢姓都寫作“古”,所以寫字的時候他的名字一直被寫作“古筆”。
先帝稱讚過他,說此人不但像毛筆一樣好用,而且性格也和毛筆一樣又直又硬,所以朝中大臣都愛稱他叫“筆公”,拓跋燾有時候喚他“筆頭”。
“古筆”的名字顯然不適合朝中的重臣所用,於是先帝后來將他的“筆”字改爲“弼”,取輔弼的意思。
古弼雖然是鮮卑人,但從小學習漢學,好讀書,又善騎射,尤喜兵法,是個能文能武之人。只不過因爲脾氣太過剛硬,並不如崔浩或長孫翰等大臣的人脈關係強。
他是歷經拓跋嗣、拓跋燾兩朝的能臣,又是幹吏,拓跋燾一登基就封了他“靈壽侯”,又立他爲“立節將軍”,這封號的意思其實就是把他看做在皇帝身邊如“節杖”一般地位的武將。
幾次出征,這位文武雙全的大臣都立下了不小的軍功,又是鮮卑大族出身,更受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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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又過幾年後,拓跋燾讓他做了吏部的尚書,很是尊重他的意見,去哪裡都帶着他。
古弼是鮮卑人,卻喜歡漢人的學問,又喜歡兵法,自然和很多鮮卑貴族不大相同,於是有相同興趣和愛好的若干人自然和他特別投緣。
若干人的學問和本事自然不到古弼的十分之一,但他是年輕人,性格又開朗機靈,更有一種天真和自來熟的傻勁兒,莫名就得了古弼的喜愛。
古弼和他聊了幾日後,便和皇帝奏請,說是喜歡這個小友,看他的漢學和兵法上的造詣,只當個親兵可惜,把他從若干虎頭身邊要了過去,在身邊做一個“侍官”。
侍官不同於親兵,乃是朝中重要官吏培養的屬官,若是表現的好的,很容易就得到舉薦,成爲真正的朝廷官員。這時候可沒有科舉,當官很大一部分路子來自於蒙蔭和舉薦,很多貴族和高門將家中子弟送到宿衛軍中去做獵郎,送給其他高管做“侍官”,便是希望走通這樣的路子。
名不見經傳的若干人得了古弼的喜愛,讓許多人都十分吃驚,就連拓跋燾都將他召了去,好奇地見了一面,問了些話,後來大約是覺得若干人不大着調,隨便賜了點東西,又叫來若干虎頭商議了會兒,就把若干人送去古弼那了。
若干虎頭哪裡敢違抗?就算是他阿爹來了,在這位尚書面前也只有乖乖俯首的份兒,更何況在他身邊比在自己身邊安全的多,若干虎頭除了爲弟弟高興,也沒表現出什麼不甘的樣子。
“哈哈哈,你沒看到我大兄和二兄驚訝的樣子,我實在是不擅丹青,否則我一定把它畫下來!便是衝着這一點,我去古使君身邊都值了!”
若干人眉飛色舞地啃着屋中的瓜果,這還是拓跋燾賜的,他特意叫了賀穆蘭來遲。
賀穆蘭絞盡腦汁回憶了一會兒,對這個大臣後來的印象就是徵北燕的時候似乎和皇帝有些不大愉快,被貶成了門卒,不久就又起復了。
性格大約是真的不好,花木蘭隨駕去徵北涼的時候,他和皇帝在大殿上爭辯過,後來直接被丟在北涼沒隨軍出去。
但是若說在他身邊有多危險……
還真沒有。
他在花木蘭出頭之前一直是常勝將軍。
“你能得那位的青睞,實在是再好不過了。說實話,你的武藝並不適合在鷹揚軍這樣的前鋒營地中效命,若是走軍師的路子,或是輔將參軍一類,倒是合適。”
賀穆蘭笑了笑,“古大人是尚書,又是立節將軍,你在他身邊,應該能學會很多調兵遣將、治國方略上的本事。”
“治國我是不想了,能學點兵法韜略,我就已經滿足啦!”若干人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而且,這次古使君一定會隨駕前往夏國的,到時候我大兄再怎麼不樂意,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我隨軍啦!”
“話說回來,你到底哪一點得了他的青睞呢?”賀穆蘭裝作不屑地樣子掃了若干人一眼:“怎麼看,就是個普通人嘛!”
“哈哈哈,那你就不懂了,我們可聊了一晚上呢!我把我小時候用羊排兵佈陣的事情跟他說了,還告訴他怎麼讓羊和惡犬打架;我有好幾本兵書四處搜尋不到,他那有,還借我回來抄了!”
若干人喜滋滋地繼續說:“一定是我聰敏過人……”
“因爲他和你一般,也是吐奚家貴妾之子,上面有兩個優秀的兄弟,從小便被打壓,最後兩個兄長死於內鬥,他才漸漸顯露出才能來。”
若干狼頭連門都不敲就進了若干人的屋子,拿起一個胡瓜便啃:“你莫覺得你有什麼天賦異稟,你兩遭遇相似,他自然一開始便天然對你有了幾分好感。”
“死於內鬥?”若干人眨了眨眼,完全不能理解這什麼意思:“他們內鬥,家裡阿爺沒揍死他們?”
“你以爲每個人家都如我們阿爺這麼看重子嗣?吐奚是大族,家中可用的子弟也不知道有多少,斗的厲害也是正常。”若干狼頭翻了翻白眼,“不過能被這位大人看重,你還是有些本事的,這樣也好,大兄也不必日日擔心你的生死擔心的睡不着覺了。”
“大兄睡得好的很!我晚上還給他看帳呢!”若干人立刻反駁,然後怔了怔。“現在不能給他看帳了……”
古弼是朝中重臣,屬於打仗就去當將軍帶兵,沒仗就在朝中理事的那種。而若干虎頭卻是黑山大營的副將,輕易不得離開黑山。
他去當了“侍官”,雖然品級太低,不過卻是上流的雜官,以後要再去黑山,除非大魏和蠕蠕全面交戰了。
“你大兄還缺你看帳?晚上都不敢睡嚴實了!”若干狼頭嘲笑他。“古大人經常隨侍陛下身邊,你阿兄我是獵郎,也是經常隨侍陛下的,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就多了。怎麼,你那麼喜歡給人守夜?不如也來給我守守……”
“天啊!我居然忘了這個!”若干人露出一個驚悚的表情,“天啊!我要去問問古使君,我能不能不去了,跟在你身邊,我還能有命嗎!”
“哈哈,陛下都已經詢問過大哥了,大哥就是看有聰明過人的我在這裡照顧你,才那麼放心的同意的。”
“大哥坑我!”
若干人對天長嘯。
賀穆蘭到現在也不明白若干人爲何視若干狼頭如洪水猛獸,有一次好奇地問了回,若干人臉色古怪地說:“他從小人前和人後就不一樣,在人前時,性格特別溫和,人後就特別陰險。小時候,他乾的壞事,就推說是我做的,因爲他一直表現的特別乖,就算我再怎麼解釋,也沒人相信是他做的……”
賀穆蘭想起自己小時候老是讓哥哥背黑鍋,這麼一想,他哥哥豈不是也在背後罵她“陰險”過?
“還有,我到軍中來的時候,我阿爺原本給我準備多一些的家奴,結果他和阿爺去信,說我家奴要太多,在軍中自然就得不到歷練,到時候不上不下,反倒惹人笑話……我原本從人一到人五人六都有的,後來就剩人一到人四了……”
“他肯定是覺得自己去當宿衛,一個家奴都沒帶,就嫉妒我,哼!”
“人五?人六?”
這都什麼名字!
“那你大哥的家奴叫什麼?”
“虎大虎二虎三……到虎十八。十八啊!十八個家奴!”
“呵呵……你們家兄弟幾個真會起名字……”
“我家裡所有人名字都是我阿爺取的,包括家奴……”
“……你有姐妹沒有?”
賀穆蘭想起若干人還有個姐姐,後來嫁給了拓跋燾來着,所以若干人才說當上太守不是憑才幹,而是裙帶關係。
“怎麼,你想求親?”若干人感興趣地湊過臉,“我阿姊長得可漂亮了,而且性格絕不柔弱,我阿爺說便是當個夫人什麼的也是夠了!”
“我哪裡敢高攀,只不過好奇她的名字。”
女孩子啊,應該不會亂起名字吧?
“哦,我阿姊啊……她叫若干貓兒。”
賀穆蘭淚流滿面。
然後更加森森的爲這位“未來夫人”的女侍們感到悲劇。
賀穆蘭一行人在朔州待了半月,六天前,太常崔浩就帶着鴻臚寺官員等人打着拓跋燾的儀仗離開了朔州,繼續前往黑山大營掩人耳目。
羽林軍中受傷的將士只要還能騎得馬的,都打扮成毫無受傷的樣子,跟着崔浩等人離開了朔州。帶隊的是拓跋仁,他也是拓跋燾的堂兄弟,身材很像拓跋燾,穿了他的鎧甲,打着他的王旗,就這麼一路帶着羽林軍和鎮戍軍數萬出發,爲拓跋燾做替身。
自賀穆蘭在拓跋燾面前因爲“餵馬”而被記住,庫莫提也不瞞她什麼事情,拓跋仁出發之後,他便告訴賀穆蘭他們很快就要前往長安,之所以還留着,是因爲要等拓跋仁走的再遠點,然後打着沃野和朔州等地救援將軍的旗號離開朔州。
賀穆蘭一聽又要急行軍了,在這幾日內就做好了一切準備,等到崔浩等“高車使”走後的第六天清早,趁着天還矇矇亮,三萬多輕騎帶着足夠二十日所用的輜重和糧草,急速前往長安。
他們會在沃野再補給一次,更換替馬,仍舊從君子津渡過黃河西進。
王駕親征,即使沒打出旗號,也非同小可。拓跋燾慣用騎兵,親自指揮,毫無差錯,很快就到了統萬城附近不遠的魏國大營。
皇帝親至,這裡的統帥長孫翰嚇了一跳,連忙帶着常山王拓跋素前來迎駕,待聽到魏帝在朔州附近的遭遇時,這位歷經三朝的司徒露出又驚又愁的表情來:“赫連定逃走的那兩萬兵馬竟是去了我大魏嗎?”
“何止去了,還匯合了兩萬多的蠕蠕。步堆抓了不少赫連定身邊的精兵回來,審訊後說是統萬城來的旨意,有密使早已聯絡好蠕蠕,所以兩方相約在朔州會師……”拓跋燾露出憤意,質問長孫翰:“周幾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負責防禦退路的嗎?這等疏忽,按律該斬!”
周幾是漢將,善用漢兵,守城和攻城都十分厲害,因爲曾經多次擊退過宋國的襲擊,也跟隨先帝拓跋嗣進取中原,甚至攻克過許昌和汝陽,所以被封爲了“宋兵將軍”。
花木蘭的父親會退役,就是當年曾被調到周幾的部隊裡做過百夫長,他在周幾軍中識得一些漢字,腿也是攻宋的時候得的毛病。
因爲有這麼一點香火情,跟在庫莫提身邊的賀穆蘭格外注意聽着長孫翰的回答。
“陛下,不用您斬了……”長孫翰聽到拓跋燾的話,面色更苦了。“我也是不久前得到的消息,周將軍行軍過程中突然得了腸癰,高熱不退,赫連定趁機繞道逃走,留下弟弟赫連渭冒了身份不停騷擾。”
腸癰,便是闌尾炎。
賀穆蘭擰了擰眉,急性闌尾炎引起的穿孔,在這個世界幾乎就是一個死。
“周將軍一病,羣龍無首,這裡畢竟是夏國,他們道路熟悉,又有佯兵不停騷擾,誰也沒發現赫連定跑了。等發現的時候,周將軍已經病逝了……”
“什麼?”
饒是拓跋燾心中已經有了些預感,也沒想到周幾死於疾病。
“那周幾的部隊現在如何?有誰指揮?”
“正在長安鎮守的司空奚斤、以及在統萬外負責護送攻城工具的南陽王都要這支部隊,說是人手不夠,可退路又不能沒人看守,否則輜重補給便會生出問題。陛下,您來的正是及時的時候……”
這位年過五旬的老將納頭便拜:
“還請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