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人間地獄,賀穆蘭怎麼會不明白。
她已經看了三生三世了。
可怕不是這個世道,而是這個世道的人已經全部麻木。
賀穆蘭以前一直認爲“殉道者”是個很悲涼的詞,因爲獨自一人以身合道會帶來什麼的結果殉道者不會知曉。也許整個世界會因爲他的“殉道”而清醒,可也有可能他的“殉道”連個泡都不會出現,整個世界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然而賀穆蘭到現在才真正明白,“殉道者”的殉道,應該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在你發現你和整個世界都不一致時,唯有“殉道”能真正的帶來解脫,從“一”而來,回到“一”中去,你直至死亡都是純粹的,整個世道沒有污染你,你也沒有因爲世道而動搖。
至於殉道者死後的世界會如何?那已經不重要了。因爲他已經完成了他作爲“人”能做到的一切。
這是一種極致而悲壯的“成全”。
和花木蘭相比,賀穆蘭是如此幸運又如此悲哀。花木蘭是這個世界的英雄,她的思想觀、價值觀與這個世界完全契合,所以她會衝鋒陷陣,卻不會思考“我爲什麼而戰”、“這個世界是不是對的”這個問題。
所以她能在做好自己該做的一切後淡然的解甲歸田,因爲對於花木蘭來說,她的任務是“替父從軍”,她答應他的父親打完仗就回去,而她已經做到他父親從軍會做到的一切,甚至更好,而剩下來的治國、改革,都和她統統沒有關係。
花木蘭的完滿在於她求仁得仁,她拯救了家庭和國家,然後她又有了她心目中的結局。
也許這個世界上無數“達者”都是和花木蘭一樣的人,所以拓跋燾才最終死於懷疑和暴躁之中。一個世界的人該如何獲得超越這個世界的見識?超越的那個人是不是最痛苦的那一個?
如果眼光最深遠的那個是一位皇帝,而這個皇帝身邊所有的人都齊心協力想要維護這種“落後”,那麼這個皇帝最終會走向什麼樣的結局……
拓跋燾的下場就是最好的例子。
賀穆蘭的幸運在於她獲得了花木蘭所有的武藝和作戰經驗,她因此減少了不少挫折和困難,也因此可以大大縮短花木蘭獲得成功需要的時間,可悲劇卻在於她無法獲得花木蘭獲得的那種滿足,作爲一個穿越者,她只要一天還看得見這種人間地獄,她就不可能麻木,而她的痛苦就也法結束。
賀穆蘭不知道若有其他的穿越前輩,他們是如何做到讓自己完全沉淪其中得過且過的,也許也有許多人嘗試着改變世界,最終變成了“殉道者”,也許有些變得“以夫爲天”,將自己的價值觀限制在後院的一畝三分地,但這些對賀穆蘭來說都不適用。
她只有超越這個世界的眼光,卻沒有超越這個世界的能力;她有了超越這個世界許多女人的起點,卻找不到終點在何方。
她的光環太大、太廣,照耀的身邊所有的人睜不開眼,只能跟隨者光源而去,卻疏忽了光芒旁邊還有無數黑暗的洞口,每一條都通往不同的方向。
在這一點上,急流勇退的阿單志奇才是最聰明的人,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出來是爲了什麼,最終該回歸哪裡。
狄葉飛、那羅渾、陳節、蠻古,全都因爲她的光芒而籠罩,最終失去了讓別人看見他們光芒的可能。
甚至於拓跋燾,因爲太順風順水,他無法在長年累月的傾軋和調節矛盾中獲得更加多的歷練、更多的能力、更多的助力,而是急着一蹴而就,差點動搖整個魏國的根本。
崔浩沒有錯,錯的是她。
這世上有誰沒有任何私心呢?就連賀穆蘭也有私心。
將所有的火伴像是老母雞護崽一樣護在自己的翅膀之下,又何嘗不是她的私心?她難道敢說所有火伴的晉升都是因爲他們自己的能力嗎?
那羅渾如果不是她,現在應該在黑山打滾,最終因爲能力出色而獲得庫莫提的青睞,雖然那已經是很多很多年後。
若干人如果不是因爲她的舉薦,現在應該在參軍帳中學習漢人治國和行軍的經驗,開始創作自己的《若干兵法》,然後因爲治理地方有功加之裙帶關係成爲福澤一地的父母官兼當地的軍事將領。
狄葉飛會領着高車人通過“征戰”獲得自己的一席之地,在大大小小的戰鬥中取得勝利,最終成爲西邊聞之變色的“鎮西將軍”。
陳節、蠻古、袁放、鄭宗,這些人因爲她的原因走上了另一條路,但也因爲她的關係永遠喪失了自己的可能性。
這難道不是一種更可怕的自私?
原來她纔是最大的阻礙……
原來她活着,對於所有人來說纔是一種災難……
“曇芸,你這樣太危險了。”
穿着白衣、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看着面前年輕的大和尚,“這裡人來人往,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你的反噬還未痊癒,而花木蘭又是心智堅韌的強者……”
“光越強,影越深,這世上沒有完美無缺之人!”曇芸咬着牙苦苦支撐着幻境,“花木蘭越是表現的無所畏懼、戰無不勝,她心目中的恐懼就會越大。我們想要徹底擊敗他,就得知道他最害怕的是什麼。”
城門下,門洞裡的人來來去去,有些路過的人會好奇的看一眼這個和尚,在發現他是蹲在一個滿頭大汗的年輕人旁邊時,都露出瞭然和敬佩的表情。
“需要幫忙嗎?”
城門官終於忍不住走了過去。
“這是剛纔那個大和尚的徒弟吧?這人睡了有好一會兒了,難道不是睡着了,是暈過去了?要不要找郎中?”
那商人用身子微微擋住後面的兩人,帶着歉意的笑容迴應:“這位僧人就通醫術,他只是突發了老毛病,過一會兒就好。”
“老毛病?”
城門官納悶地看了看地上看起來很健康的賀穆蘭。
“城門底下不是納涼的地方,你們最好把他帶走……”
那商人背後汗流浹背,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他了。
像是花木蘭這樣的強者,雖然他們能利用藥物和手段讓他睡過去,但是有武者本能的反應在,只要一觸碰他,她肯定就會醒過來。
所以他才護在這裡讓別人不能靠近,而曇芸則在不停的使用咒術讓他陷入自己最害怕的噩夢之中。
“我們就待一會兒……”商人總算想起來什麼最管用,往那城門官手裡塞了一小塊銀錠。“現在動他怕反倒怕壞事,您就讓我們在這裡留一留。”
那城門官收了錢臉色頓時大好,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三兩步就離開了。
“呼!每到這個時候,我就分外感激大魏的官員沒有俸祿。”商人自言自語地看着曇芸。
“太危險了,我們還是走吧。那僧人隨時會回來……”
“不過是一個野僧罷了。”曇芸閉上眼,“你莫吵我,我已經看到了……他到底怕什麼……”
“怕自己會影響到別人的前程?這算是什麼!”曇芸以爲自己會看到例如“戰敗”、“身敗名裂”之類的東西,卻沒想到是這個。
又過了一會兒,曇芸的冷汗越來越多,身子也開始顫抖。
“他竟想以一己之力改變這個世道……他想要戰亂不起,百姓安居樂業……他希望每一個人都能過的幸福……他想要天下大同……”
“他是佛祖轉世嗎?”
那商人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
“這應該是佛祖發的願啊!”
兩人說話用的是梵語,所以門洞下來往的過客雖多,卻無人能聽得懂他們說的是什麼。
曇芸的人一直跟着賀穆蘭,直到賀穆蘭和慈心離開了軍營便立刻佈置起來,等到看到賀穆蘭和慈心分開,便開始佈置。
他們看到賀穆蘭去了一趟集市,又在往門洞下走,便安排打扮成普通過路商人的同夥帶着迷香和一些藥物也在門洞下歇腳,並且一點點接近了賀穆蘭的身邊,拉開迷煙使她沉睡。
賀穆蘭沉睡過去只是開始,已經早就準備好的曇芸希望能去控制住賀穆蘭,可在發現對方意志極其堅定後,便只能用“造夢”的手段讓她自己崩潰。
他們也不是沒想過乾脆綁架或殺了賀穆蘭算了,但這樣做的風險太大。先別說城門口人來人往,他們都領教過賀穆蘭的身手,不覺得自己這麼點人能夠殺的掉賀穆蘭,反倒有可能被她抓住。
若真控制不了,也只能試試用毒了。
曇芸顫抖了一會兒,終於收回了自己的“神通”,不敢再繼續下去。
“你爲什麼不繼續下去了……”
白衣人傻眼。
“我無法繼續,我和他的願是一樣的。”曇芸面如死灰地說道:“他希望胡人、漢人都是一樣,平民有晉升的渠道,貴族有自己的榮譽,他希望戰爭不會傷害到無辜之人,君王愛民如子……”
“我們所發的願是一樣的,所以一旦我將他的信念摧毀,和他同在夢境的我,也就把自己毀了。所以我做不到最後一步。”
曇芸神色複雜地看了賀穆蘭一眼。
“他……他和那些利慾薰心的權貴不一樣,說不定能理解我們所做的,成爲幫助我們的得力助手?不是說他和那野僧也處的挺好嗎?等他到了北涼……”
“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啊!”
商人搖了搖頭。
“動手吧,上師給你的東西……”
曇芸神色掙扎了好一會兒,這才取出一根長針,悄然地往賀穆蘭的太陽穴探去。
針尖隱隱的露出綠色的寒光,讓渾身都不舒服。
也許是因爲他剛剛從賀穆蘭的夢裡出來,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他曾經與賀穆蘭共鳴過,所以曇芸的手幾乎握不住那根針。
‘我這是要殺自己啊……’
他想。
針尖已經離太陽穴不過寸餘。
‘我這是對自己在下手……’
“噗嚕嚕嚕……”
猛然間,繮繩一直纏在賀穆蘭手上,剛剛還同樣陷入昏睡的紅馬突然使勁擺動起自己的脖子,飛起一蹄就踹開了剛湊過來的曇芸。
“啊!”
曇芸被擊落在地上,毒針掉在手邊,臉上露出苦楚的表情。
可再仔細看看,那苦楚中的表情裡卻又帶着一絲如釋重負。
迷煙不分人和馬,所以大紅也中了招。由於馬是站着睡覺,外人也看不出這匹馬有什麼不對勁,只覺得很溫順罷了。
而如今這匹“溫順”的馬卻壞了事,不但一腳踹開了曇芸,還因爲繮繩亂動牽動了賀穆蘭的手,讓她成功轉醒了過來!
商人見紅馬居然突然發起了瘋,連賀穆蘭都醒了,頓時大驚失色。但他們這羣人慣於各種喬裝改扮,這種事產生的驚慌不過一瞬,所以他一邊不着痕跡的上前攙扶起曇芸,一邊還裝成憤慨的表情喋喋不休:
“這是什麼破馬,怎麼養的!怎麼突然跳起來傷人呢!”
賀穆蘭剛剛轉醒,還未從半睡半醒間清醒,人和馬畢竟是不同的,這時看到大紅踹飛了人,又有人對自己譴責,反射性地道歉:“還真是對不住,我這馬是戰馬,不和人親近,所以……”
“算了算了!我們也是看你睡死了怕你有什麼毛病,沒事就好。”
商人攙扶起曇芸。
“大師你沒事吧?走走走,我們離這瘋子遠一點……”
賀穆蘭剛剛還沉浸在自己的噩夢和掙扎裡出不來,這時候看一切都像是還在夢中。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見到了慈心大師,有沒有抱過那個小孩。
她眯起眼看了看天,雖然天上還在飄着雨絲,但確實是在白天,和她黑夜時茫然地敲響那座民宅的天色完全不同,可再看看身邊的人來人往,卻又覺得全部似曾相識。
到底是我剛纔在做夢,還是我現在是在做夢?
賀穆蘭迷茫地眨了眨眼。
一旁的大紅對着攙着和尚走遠的商人不住的“噗嚕嚕”,然後將自己的頭伸到賀穆蘭的腦袋旁邊,不停的用舌頭舔她的臉。
馬匹舌頭滑膩又溼熱的觸感讓賀穆蘭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伸手推過大紅的腦袋:“別鬧了,我出來沒帶糖。你怎麼會傷人?我記得你脾氣一直很好……”
她甩了甩腦袋,頓時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可再擡頭望去,哪裡還有什麼人?
“你醒了?醒了就快走!你在這裡睡了許久了!”
城門官見賀穆蘭醒了,走過去呼喝起來。
“你的同伴說你得了急病,我看大概只是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小夥子趕路不要太拼命,何況你還帶着這麼好的馬,要不是他們在你身邊看着,你的馬都被人牽走了……”
“我的同伴?”賀穆蘭狐疑之心越來越重,“誰告訴你他們是我的同伴?”
她甚至連他們的長相都沒有看清。
“那行商說的,還說你得了病,需要那僧人治,所以一時半會不能走……”城門官神色也緊張起來。
“不是嗎?那他們還幫你看着馬!”
賀穆蘭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被繮繩勒出來的痕跡,大紅的繮繩總是比其他馬的要長,因爲它是唯一一匹可以不用繮繩來控制的戰馬,所以繮繩更多的用處像是牽狗的繩索一般牽引它的方向。
賀穆蘭的表情變得沉重起來,開始在那兩個人剛纔出沒的地方尋找,最終找到了一根長針。
賀穆蘭太熟悉這根針了,她去見袁放的時候,白鷺官們就在她的頭髮裡塞了這麼一根玩意兒,這種針的尖頭一般都抹了毒。
她冷着臉撕下一塊衣襟,從地上將這根針撿起來包好塞進馬鞍邊的行囊,重新站直了身子打量四周的情況。
“原來你是爲了救我才傷人……”賀穆蘭摸了摸紅馬的脖子,又用臉去貼它的。“你真的很好,大紅。”
大紅神色溫柔的磨蹭了一下自己的臉,發出一連串滿足的“噗嚕嚕”聲。
它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不張揚的。
待賀穆蘭將頭從大紅身邊擡起時,眼睛裡閃露出驚人的寒芒。
有人時時刻刻準備對付自己,並且變化多端手法多樣的事實,實在讓人愉快不起來。
尤其是剛纔的噩夢,一趟好好的“放鬆”之旅卻變得更加讓人壓抑。
那樣的噩夢,光靠賀穆蘭一個人,當然是走不出心結的。
但幸好,她有着光輝的指路燈。
作爲誤入這個時空的穿越者,這個時代有更好的人物作爲她的標杆。如果說她已經陷入迷惘無法掙扎的話,那麼還有一個生來就註定要和整個世界對抗的妄人,已經走的很遠了。
“我說我想要御駕親征的時候,往往我只是想指定一個合適的對象去罷了。但人人往往都在擔心我御駕親征的事情,所以反倒會妥協我妥協後的結果。”
“我知道改革沒辦法那麼急,我最好的預期不過是後天,但我表現出迫切的希望今天就開始的樣子,他們會讓我拖延到明天。那麼我已經是勝了。”
“我當然知道這樣很困難,所以我需要尋找並肩作戰之人。花木蘭,我不在意你是不是女人……”
“如今若再有人告訴我一國之君該如何如何,我便會回他‘你自己做個一國之君給我看看啊。按照你說的一國之君一定會成爲明君的方式,去建立一個國家給我看看。”
這位狂妄的先行者已經預感到了有多大的阻力,卻從來不將它們認爲是痛苦,而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和他們跳舞。
你進,我退。你退,我進。
優雅的共舞,充滿智慧和妥協的曲折,也不失爲一種前進的方法。
最重要的是,那位陛下曾說過:
“——你不必擔心那麼多,因爲他們都要聽我的。”
至於那羅渾、狄葉飛,以及更多更多的人,她承受的那些壓力,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有人給了她答案。
“對於普通人來說,我們根本顧及不到我們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會怎麼死,會如何殺敵。我們只是爲了跟上你們這些老天眷顧之人,就需要精疲力竭去追趕了。”
“我只是想,至少有一次……我能讓花木蘭也依靠我們一次……”
那位溫柔的火長如此說着。
“這就是我們這種普通人的尊嚴。”
“至少讓所有人能依靠我一次……”
賀穆蘭捂着眼,忍不住像個瘋子一樣大笑。
“哈哈哈哈!原來再怎麼強悍,我也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我是爲了什麼把自己當成救世主的啊!”
“喂,你笑什麼!”
城門官汗毛直立地看着賀穆蘭,像是看着一個瘋子。
“好了就快走!別一直杵在這裡!”
“請問我睡了多久?”
“你出去晃一圈回來到現在,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了。”
賀穆蘭點了點頭,牽着馬走出了城門,一直走到那片市集,看到棚子下跪地還在自賣自身的夏國士卒,才真正確定自己確實來過這裡。
她甚至看到那位姓陸的老闆眼睛一亮幾步追了出來,而她只能對他搖了搖頭離開。
賀穆蘭按着記憶去尋找那條打聽到慈心的長街,卻發現根本就沒這條街存在,也沒有那些街景。
至於結尾巷子裡的人家,則更像是她想象出來的場景。
她是在市集閒晃無果之後回到門洞時糟了暗算的,說不定連那場噩夢都是那個和尚弄出來的。
曇無讖和慈心相交一場,只要找到慈心,說不定就能知道一些東西。
她就說,慈心那樣本性開朗幽默之人,爲何會說出“人間就是地獄”這樣的話。愛染被他養的外柔內剛,堅持本心;癡染被他養的隨遇而安,毫無畏懼,這些都是長期耳濡目染下的結果。
一個僧人若認爲這個世界是個地獄,又何必在地獄裡行走,並且樂此不疲?必定是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希望,認爲會變得更好,纔會出來“普度衆生”。
“施主,你看見什麼了沒有?”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賀穆蘭的前方傳來。
賀穆蘭啞然失笑,爲這熟悉的聲音而快速前行。
“我……我就看見了一個鉢。”
開門好奇張望的男主人不安地開口回答。
“不,你看見的不是鉢,而是你成佛的機會。”
慈心滿臉莫測高深。
“我……我不要成佛,我不要死……”
男主人已經嚇傻了。
“這是一個鉢,又不是一個鉢。若你往裡面放了什麼東西,你會聽到‘咚’的一聲,那聲音便不是聲音,而是你的善舉。你因爲做出了善舉,而證明了自己有着佛性,有佛性之人,便可成佛。”
慈心拖鉢而笑,一臉慈祥。
“我並不是在乞討,施主,我是在尋找‘緣分’。當你迴應你的緣分時,你已成佛。我是在給你成佛的機會,迴應你的緣分啊。”
“啊……哦……原來是這樣……”
男主人莫名地點了點頭。
“您等等,我去看看還有沒有吃的。”
沒過一會兒,男主人往那鉢裡倒了一小碗慄米,而慈心道了一聲佛號,站在門外爲這家人唸了一遍經。
慈心誦經之時,無論是這家人也好,還是站在幾步之外微笑打量的賀穆蘭,都感受到了那股安寧。
“我不是在乞討,而是在給你成佛的機會。”
“在佛門,那是佛祖;在道門,那是老君;在儒家,那是仁義;在將軍,那是信念……”
“若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
慈心念完了經,和這家人說了一些祝福的話,又問了一句:“請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貧僧還和人有約……”
“現在已經是未時了,大師,你已經遲到了半個時辰。”賀穆蘭幾步走到慈心身側,朗然大笑。
“所以我只好來找你了。”
“阿彌陀佛……”
慈心笑着回身。
“不知施主在這段時間,可有好好休息?”
“唔,休息倒是休息了一會兒,不過命差點沒了。”
賀穆蘭笑着看了眼他掌中的鉢盂,爲那鉢中的“佛性”滿心歡喜。
“看來施主又有奇遇……”
慈心將鉢中的慄米倒入腰上的僧袋裡。
“先別說這個,大師還是把我的財物給我吧,我有點事情要做……”
賀穆蘭伸手一攤。
“什麼財物?”
慈心莫名地瞪大了眼睛。
“施主莫非是在發夢,我是出家人,怎麼會拿施主的東西?”
“大師你這就不厚道了,明明是你……”
“哎呀,施主一定是記錯了……”
“喂,喂,大師你別走!我現在身無分文!”
“將軍可以去求求緣分嘛,反正我是真的沒有。”
“大師,大師我真餓了!”
“那正好,我化了這麼多米,和將軍去路邊換一碗粥吧。”
“別啊!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