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一直不認爲一個人的政治天賦是來自於遺傳,但事實告訴她,凡是能夠從容玩轉政治的,沒有一個是普通家庭出身的。
袁放不提,他是陳郡袁氏出身,祖上不知有多少的政客,崔浩、古弼更是不用再說,而這位看起來肌肉比腦子發達的虎牙將軍源破羌,其實也是用着武將的身份在掩飾着一位高明政客的本領。
庫莫提也是如此,即使他在軍中的地位再高、武藝在怎麼精湛,在大多數時候,他總能一針見血的弄清楚一件事背後想要達到的目的。
這是屬於政治家們獨特的天賦,很可惜的是,賀穆蘭沒有,花木蘭也沒有,所以她們只能作爲一位合格的武將而效力與魏國。
源破羌的提議很好,他甚至已經找到了足以打動北涼局面的錢財,只需要賀穆蘭點一點頭,不需要拓跋燾煩惱,他們就可以將諾大的北涼作爲貢品,進貢給他們的大可汗。
問題是,拓跋燾要的是這樣的臣服嗎?
事情可以如此順利的像他說的那樣發展嗎?
人心真的可以算計嗎?
賀穆蘭深吸一口氣,對着源破羌說道:“你的謀劃很好,可是我們畢竟是魏國人,對北涼並不熟悉,更不瞭解他們之間複雜的關係,你說依靠金錢就能腐蝕掉北涼將領們的心智,但如果遇到不能用金錢收買的人,又該如何?”
“更何況,這有點像是與虎謀皮,孟王后和北涼的大臣們並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一不小心,就會給別人做了嫁衣。”
源破羌沒想到賀穆蘭竟然如此理智,哪怕他說的這麼有煽動性也並不見興奮,一顆心不由得沉了下去,有些不太高興地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在這裡一直等到平城有消息?那我們就完全失去了主動!”
“李使君死了,我現在纔是使團的主使,我不認爲和孟王后合作是最好的辦法,現在該做的是儘量收集消息,聯絡上欽汗城的官員和白鷺官。沮渠蒙遜駕崩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四方……”
賀穆蘭冷靜地回答源破羌。
“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靜觀其變。”
“你就是榆木腦袋!你根本就是想報虎賁軍的仇所以不願和孟王后合作!”源破羌眼看着百年難遇一次的機會就這樣被賀穆蘭果斷的拒絕,忍不住紅了眼睛,沒有風度的叫了起來:
“這是對魏國最好的辦法!你應該爲我國的利益考慮!”
“我不認爲用金錢招攬來的人馬會有什麼大用,而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孟王后並不在意自己的身死,你能用什麼法子控制她乖乖聽你的話?如果她得到了人馬,帶着菩提進了姑臧,最終卻選擇了將我們一腳踢開呢?”
賀穆蘭想的很實際。
“我不同意。”
“你會同意的!”源破羌沒有說服賀穆蘭,一咬牙從懷裡掏出一包事物,“如果加上這個呢?”
賀穆蘭莫名地看着打開小包的源破羌,疑惑不解地問道:“這是什麼?”
一包亂糟糟的木屑和碎片?不像是木屑,倒像是什麼碎刺。
“這是一包刺蝟刺,刺頭沾滿了豹子的鮮血。”源破羌用威脅地語氣看着賀穆蘭,想從他身上找出蛛絲馬跡。
“這是李順的家人找到我給我的,應該是從李順衣服上搜集而來,就在他被豹子襲擊的那一天,有人將這些灑在了李順住的房間附近,所以母豹纔會襲擊李順,將他咬傷,甚至送了性命。”
“什麼?李順是被人設計死的?”
賀穆蘭瞪大了眼睛。
“誰會這麼做?”
源破羌覺得自己真是太小瞧這位虎威將軍了,看看她那無辜的眼神,再聽聽她那天衣無縫的無辜口氣,若不是李順的家人言之鑿鑿那天陳節和鄭宗抓了許多隻刺蝟,也許連源破羌都會覺得是自己懷疑錯了。
也許李順自己也有些不乾淨,所以蓋吳纔會被豹子追到花木蘭那裡,但花木蘭的手段更談不上乾淨,李順死的實在是太冤枉了。
“那天,有很多人看到陳節和鄭宗抓了刺蝟,而且虎賁軍裡也有傳聞,說是將軍你最喜歡幼小的刺蝟……”源破羌似笑非笑,“英勇過人的花將軍居然喜歡這種東西?說出去誰信?除非你那時需要刺蝟來做什麼……”
賀穆蘭一口氣差點梗在喉嚨裡,半天舒不出來。
她最喜歡小刺蝟是什麼鬼!
她只不過表現出對小刺蝟和小白鼠類似而有些懷念的眼神,然後被陳節和鄭宗誤會了,所以才做出抓小刺蝟討好她的舉動而已!
而且那些刺蝟早就被她勒令丟掉了,一隻都沒有留下,竟然也成了栽贓嫁禍的手法。
到底是誰這麼可怕?
能近距離接觸到李順,一定是使團裡位高權重的使臣,而且對她和李順的一舉一動都十分了解。
是王斤身後的那些宗室來報復了嗎?
還是單純想要排除異己將自己擼下去而已?
賀穆蘭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越想越是複雜,源破羌原本以爲自己猜錯了,再見賀穆蘭臉色不好,心中又堅定起此事和賀穆蘭有關係的信心。
賀穆蘭是天子身邊的紅人,如果不是沒辦法,源破羌也不想得罪他,他在大魏一向是不得罪任何人。
可現在是沒辦法,他太想建功立業了,北征柔然一戰,原本是他立功最好的時機,可因爲花木蘭的橫空出世,使得他們這些少年將領的光芒都變得黯然起來,而這次出使北涼,也不知道爲什麼陛下會讓她作爲副使和領軍,明明是熟悉地形的自己更爲合適……
源破羌心中渴望功名的火焰熊熊燃燒着,此時賀穆蘭儼然成了阻礙他爲大魏奪得疆土、他更進一步的阻礙,然而他心中也明白自己對虎賁軍沒有什麼實際的指揮力,也打不過賀穆蘭,所以現在並不能輕舉妄動,只想以李順的事情能給要挾她而已。
“如果花將軍同意了謀劃北涼,我絕不會分你的功勞,首功依然是你的,這包刺蝟刺,我也會裝作不知道,將它交給你。”源破羌讓自己的話顯得更有誠意,“孟王后那裡你如果擔心,我可以親自去交涉。她是聰明人,知道怎樣做纔對她和她的兒子最好。”
“我行事光明磊落,你說的刺蝟云云,純屬臆測,我行的端做得正,你就算捧着那東西到陛下那裡,我也是不知道!”賀穆蘭見源破羌居然威脅起她來了,再想到他之前每一次都是算計過她後再來送一堆東西安撫她,和如今的局面一模一樣,忍不住更加煩躁。
“我也不要什麼功勞!我只想把這些虎賁軍平安帶回平城而已!”
“那麼,所有人都願意這樣和你回到平城麼?你們丟失了世子,丟了公主,死了那麼多人,而起因不過是因爲你的輕信而已!你以爲你這樣回到平城不會受到懲罰?虎賁軍能夠得到應有的榮耀和賞賜嗎?你們一回到平城,將面對的是恥辱和無休止的謾罵!”
源破羌冷笑了起來:“不光你,就連這次出使的使臣也是一樣,他們出使失敗,又讓沮渠牧犍登上了王位,其原因都是因爲沙漠中出了事,這輩子也別想着能更進一步了,就算花將軍不爲虎賁軍考慮,也要爲這些使臣們想一想。”
“這些不勞您操心,源將軍遠道而回,還是去休息吧。”
賀穆蘭已經不耐煩和源破羌囉嗦,開始呼喚起陳節:“陳節,送源將軍去休息洗漱!”
陳節和其他侍衛都在帳外遠遠的地方守衛,聽到賀穆蘭在帳內大叫,立刻鑽進來請源破羌出去。
源破羌沒想到賀穆蘭還甩他閉門羹,將那刺蝟刺也不當做一回事,顯然心中絲毫無懼,忍不住冷着臉收起那包東西,有些惱羞成怒地丟下一句話:“就算陛下認爲證據不足,可李家人卻不會放過任何可能是兇手的人,希望花將軍能一直這麼‘坦蕩’纔好!”
說罷,滿臉怒氣的拂袖而去。
陳節將源破羌一直送到虎賁軍右邊的營地,這才返身回到賀穆蘭的帳內,聽到賀穆蘭在吩咐那羅渾不要讓源破羌靠近孟王后的帳篷,心中更是奇怪。
“將軍,源將軍說什麼陛下懷疑,什麼李家人?”陳節見袁放也在,更是奇怪,“袁主簿,這麼大晚上了還沒睡?”
袁放陪着使臣們接待了北涼的使者一晚,這時候早應該睡了,自從使團死了大量的人手之後,袁放以一個主簿之身做了一堆人的事情,從曹官到文書都不能倖免,已經成了虎賁軍裡另一個主心骨。
“是我叫他來的,我有事要和他商量。”賀穆蘭隨口答了陳節,“說起來還是你們惹的事情,什麼我喜歡小刺蝟,弄的人盡皆知,剛剛源將軍還拿了一包刺蝟刺威脅我,隱隱譴責我謀害了李順!簡直是荒誕!”
她揉了揉額頭,似乎對源破羌突然而來的敵意非常煩躁。
“什麼刺蝟刺?”
知道鄭宗做過什麼的袁放心中一驚,裝作不經意地問起賀穆蘭。
“這些等會再說,先說重要的……”賀穆蘭掠過此節,開始說起源破羌希望能夠以財帛招攬人馬,護送孟王后和沮渠菩提回姑臧奪取王位的事情。
一旦沮渠菩提得到了王位,沮渠牧犍就成爲了弒父奪位之人,從此再翻不起風浪,涼國也能變爲涼州,就像現在的夏國一般。
莫說心中對李順之事有些心虛,不想讓源破羌和賀穆蘭撕破臉的袁放,就連一旁聽着的那羅渾和陳節臉上都是異彩連連,大聲叫好。
“這真是聰明!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拿下北涼!”
“我真想看到沮渠牧犍眼珠子凸出來的樣子!將軍,我們爲什麼不答應!”
見到那羅渾和陳節都是這樣的態度,賀穆蘭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源破羌的話實在太讓人心動了,但凡是心中想要建功立業一番的男兒,沒有一個不想得到這樣的功勳。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源破羌的事能夠成,最主要的是靠武裝力量,源破羌要和賀穆蘭商量也是因爲這個。
以虎賁軍每個人都能輕鬆成爲百夫長武職的本事,大部分餘存的精銳都能迅速領導起一支由募兵組成的百人隊,裝作孟王后的“討伐隊伍”征討姑臧。
如果招攬來的人手足夠,甚至可以撼動北涼的軍隊,正大光明地打到姑臧去。
袁放更是極力勸說賀穆蘭:“我知道將軍您對孟王后恨之入骨,我們哪個人不恨?只是爲了沮渠菩提世子一人,就損失了我們幾千個人,連魏涼兩國交好的可能也化爲泡影,但正因爲如此,我們更不能讓他們如願以償……”
“涼國此時發生動亂纔是最好的,只有涼國一直亂下去,對我們纔有利。相信就算是陛下和崔太常在這裡,也會選擇暫時放下成見。”
“你們以爲我不同意,是因爲對孟王后的仇恨?”
賀穆蘭不可思議地看向袁放和那羅渾等人。
“我是如此不顧大局的人嗎?”
這還是第一次她身邊的人第一次和她產生如此大的分歧。
這一點更是讓賀穆蘭有些傷心。
袁放和那羅渾等人不安地正了正神色,搖了搖頭:“不,正是因爲將軍太過謹慎,我們才擔心將軍會錯失了這一次的良機。一個國家動盪之時是時機最好的時候,如果等沮渠牧犍做好了準備,我們連這點優勢都沒有了。”
那羅渾想了想,也附和着說道:“我之前聽燕子說,老桑頭一直想在敦煌取出一筆巨大的寶藏。據說,他當年曾經隨着蓋天台和天台軍最信得過的人,一起將這筆寶藏送到敦煌某個安全的地方,天台軍潰散之後,老桑頭就想取出這筆寶藏改善族人的生活,我現在想想,這也太巧合了,說不定源將軍去敦煌取出的財富,就是這一筆錢……”
盧水胡人窮的叮噹響,就算蓋天台當年的僱傭兵生意做的好,但佣金幾千個人一分也沒有多少了,只是算得上富裕而已。
如果真是盧水胡人自己的寶藏,身爲心腹的老桑頭又怎麼可能取得出來?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筆錢是受別人僱傭而護送着藏到那裡的,根本不是盧水胡人的錢,所以老桑頭才受傷逃出,連手指頭都被削沒了。
很有可能,那筆錢其實是南涼王室的寶藏而已。
“如果是舉國的遺珍,說不定真能招攬不少人手……”袁放用期待的表情看向賀穆蘭,“西北民風彪悍,很多人願意爲了金子冒險,源將軍的謀劃也許真的能成……”
“都冷靜下來!先回去休息!”
賀穆蘭見他們一個兩個都像是魔怔了,連聲斥責。
“這件事,回頭再說,北涼的使者還在我們營中呢!”
袁放和那羅渾等人見賀穆蘭半點聽不進去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什麼也不敢多說,只是露出可惜的表情,便離開了營地。
這一場爭執看似不歡而散,其實卻朝着極爲可怕的事態發展。
正如賀穆蘭所想的,這件事如果謀劃成了,魏國得到的好處實在是太驚人了,而他們所耗費的不過是一筆金錢而已,先別說風城裡的錢本來就是涼國的,源破羌所說的寶藏也是南涼遺物,這些損失等北涼收入國中之後都能得到彌補,以北涼的富庶,日後的賦稅也能源源不斷地補充魏國的不足。
他們手中有孟王后,有讓人咋舌的財寶,還有熟悉當地情況的地頭蛇燕子,連招兵買馬都變得容易。
孟王后身後的將領們隨時都能組成一支義軍,更別說以精銳爲核心組成的募兵隊伍了。
魏國的使臣們也確實希望能夠謀取一些功勞,來彌補他們這一行的失誤,源破羌的話正給了他們表現出能力的機會。
於是在賀穆蘭還未察覺的時候,魏國使臣們已經私下裡聯合源破羌動作了起來,兩方之間暗潮涌動,源破羌也是手段厲害的政客,又有自己的五百私兵,所以就在某一個清晨,當賀穆蘭率着虎賁軍出綠洲迎回風城運送過來的財寶時,營地裡發生了譁變。
魏國的使臣們跟隨源破羌,殺了北涼被留下來“穩住魏國人”的使者,又成功攻破了看守孟王后的大帳,搶到了孟王后。
劉震是白鷺官,一開始就被源破羌控制了起來,連消息都傳不出去,魏國使臣們在北涼使者的營地裡弄出動靜,以調虎離山之際引走了鎮守大營的左衛率那羅渾和部分虎賁軍,源破羌帶領着自己的私兵,以及幾百個盧水胡人,將孟王后搶了出來,遁走大漠之中。
源破羌此次和綠洲裡的使團匯合,並沒有帶他招攬的鮮卑舊部,也沒有帶他那筆說起來很龐大的財富,顯然心中還有一些提防。
這時候他帶走了盧水胡人、使臣們,還有自己的私兵,恐怕就是帶着他們去和那些鮮卑部族匯合,從而去謀劃前日想要和賀穆蘭商量的那件“大事”。
當押送着大筆嫁妝回到綠洲的賀穆蘭,看到整個營地混亂不堪,虎賁軍倉惶奔走的樣子時,整個人都憤怒地開始顫抖了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們都沒有看守好營地!”賀穆蘭知道沙漠中馬賊橫行,所以每次虎賁軍從風城中取出嫁妝之後,都會親自率領一批人馬從風城將財寶押送回綠洲。
這樣的過程已經來回了好多次了,從來沒有出現過差錯。綠洲中的營地不大,那羅渾並非蠢才,兩地之間的距離不到一天,哪怕真有危險快馬相報就行,誰知道賀穆蘭帶着人馬快馬回到營地,卻得到了這樣的消息!
“爲什麼你的盧水胡人居然會跟源破羌走?別說你們也想要那筆財寶,臨時受到了源破羌的僱傭!你們之前是已經接受了我的僱傭,要護送我們回到平城爲止的!”
一想到自己徒弟所在盧水胡也參與了此事,賀穆蘭簡直要瘋了。
要不是蓋吳今天一天都跟在她身邊,她可能真以爲蓋吳也投靠源破羌了。畢竟蓋吳一直念念不忘回覆天台軍昔日的威風。
“發生了什麼?”
蓋吳也臉色難看地問着沒有離開的天台軍舊部,“路那羅爲何跟着源破羌走了?你們受僱傭了?”
天台軍信守承諾,絕不會隨便背叛主顧,蓋吳雖不是天台軍的首領,但因爲蓋天台之子的身份,也一直得到了天台軍的尊重。
留下來沒走的盧水胡大多是有傷的,又或者是忠於蓋吳不願意離開的,甚至很可能就是接到路那羅授意故意留下來傳話的。
“少主,並非我們背信棄義,而是源將軍拿着天台旗,命令我們協助他護送孟王后離開綠洲……”盧水胡人們滿臉無奈,“見天台旗子猶如見首領,您現在還不是天台軍的首領,路那羅驗明旗子的真假之後,只能服從天台旗的指揮。”
“天台旗?第三面天台旗怎麼在源破羌手裡!”
蓋吳倒吸了一口氣,從出使到現在,源破羌從來沒有對他和天台軍有一絲一毫的不一樣,也沒有私下接觸過,誰能知道號令天台軍的天台旗在他手裡?
是了,如今的天台軍已經不是他父親時候,秦天王和姚天王時期的天台軍人馬上萬,呼嘯各地,有一面天台旗便等於得到了一支上萬人的部隊。
而現在的天台軍,七零八落,最大的幾隻也淪爲不入流的傭兵,做着一些說不上好的買賣而已。
源破羌自己也不是沒有人,爲什麼要和已經破敗的天台軍聯繫呢?
可現在……
留下的天台軍人數約有兩三百,有幾個聽到蓋吳的問話,回答他道:“說是昔日南涼國主曾經在姚天王手中救過天台軍一次,大首領爲了表示感謝,就送出了一面天台旗。老桑頭說,當年敦煌那筆寶藏,也是南涼國主委託大首領封存的,當年南涼國主付了五分之一的黃金作爲佣金,源將軍是南涼國主之子,取出那筆黃金的同時取出了天台旗,也是正常。”
蓋吳這纔想了起來,以前兩個叔叔似乎是說過,以前做過一筆大買賣,冒充沙盜去搶過什麼寶藏,然後給藏了起來。可惜那裡機關重重,沒有關閉機關的鑰匙是絕對取不出來寶藏來的,又有世代鎮守那裡的將領看管,否則那筆錢拿出來,天台軍很快就能恢復原來的規模。
“老桑頭呢?也被帶走了?”
“沒有,路那羅說老桑頭是盧水胡的罪人,不准他再以天台軍自居,所以沒有帶走,我們把他看管着。”
盧水胡人們連忙搖頭。
死去的蓋天台顯然是個智勇雙全之人,他留下的三面天台旗,沒有一面給的是普通人,一面給了當時還是王子的赫連昌和赫連定,一面給了南涼國主,一面應該是給了佛門,這三個勢力都是對盧水胡人的生活有很大的幫助,而且在盧水胡落難後可以伸出援手的勢力。
如此一來,即使天台軍破落了,有這曾經幫過他們的香火情,在佛門的照顧下,在秦國的杏城中,以及實在混不下去了去了西北,都能得到喘息之地。
只是如今這面天台旗,出現的太不是時候!
“使者死了,孟王后也不在了,馮恆回欽汗城傳報沮渠蒙遜駕崩的消息,我們除了這些風城中取出的嫁妝,就剩下兩千多虎賁軍。”袁放和賀穆蘭一起離開綠洲的,如今見到這種局面,忍不住也嘖舌。
“想不到這位源將軍看起來是個好相處的人,其實也是個狠人。”
“不狠的話,又如何能讓他逃到魏國來。”賀穆蘭臉色已經是難看至極,“如今風城的嫁妝已經被取出了大半,現在變成這樣,形勢已經不受我們控制了,我們還是收攏人馬,回欽汗城去,找個白鷺官傳回消息。”
“劉震呢?”
“被帶走了。”
那羅渾臉色難看。
“源將軍如果不是想謀反,那就是要白鷺官和京中傳播消息,需要白鷺官證明自己的清白,希望他是後者。”
要是源破羌這麼謀劃一切都是爲了得到姑臧城,那麼拓跋燾一定勃然大怒,直接發動大軍踏破北涼國。
要是源破羌真是爲了魏國,那也算是忠心耿耿的可怕,還算是個好消息。
只是如果他花了這麼多心思和錢財,連天台旗與南涼遺物都動用了,卻是讓魏國得了大片疆土,未免有些讓人懷疑他的動機。
他畢竟是南涼的王子,難道一點都沒想過復國嗎?
賀穆蘭想的和那羅渾差不多,袁放也擔心孟王后被擄走後生出什麼波折,五千人的虎賁軍哪裡都能去的,可現在只剩兩千多人了。
如今虎賁軍病殘老弱都回了欽汗城,馮恆也不在,一旦欽汗城和綠洲之間的聯繫被切斷,兩千多虎賁軍即使坐擁綠洲,也會活活餓死在這裡。
只能趕緊回欽汗城去,避免源破羌真的是謀反,釜底抽薪直接將虎賁軍全部折損在這裡。
“大軍出發,其他嫁妝不要了,北涼使者都到了,北涼的人馬肯定也離得不遠,一旦發現使者遲遲不回,說不定會橫生波折。”
賀穆蘭黑着臉,命令剩下來的虎賁軍。
“撤回欽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