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景初從未問過雲的真實身份,但從這段時間的相處,景初也大概猜到雲的身份,非富即貴。
某一日,景初心血來潮,對着陪在她身邊的雲說道:“雲。”
“我在。怎麼了?”
“我能摸摸你的臉嗎?”
“……好。”說着,便牽起景初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
景初的小手輕撫過男子的臉龐。眉毛長長的,屬於斜飛入鬢的那種;眼睛,眼尾微揚,應該是雙漂亮的丹鳳眼;鼻樑又高又挺直;嘴,嘴巴!景初摸到男子上揚的嘴角,也笑了起來,“雲應該是個美男子。”景初由衷地讚美道。
“哦,就這樣你就知道我長什麼樣?”低沉又充滿磁性的聲音,此刻帶着抹不去的笑意。
“那是當然!”小臉微揚,一臉自信。
長眉微挑,“這麼自信?”
“那是當然。娘從小就教導我說女孩子要有自信,有自信的女孩子比唯唯諾諾的女孩子更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景初止住了話頭,眼簾低垂,掩住了那還來不及顯現的悽然。男子也不開口,只是靜靜地陪着她。
沉默好一陣,景初復又開口:“雲,那段時間我覺得我活的都不像我……最開始我以爲這是心甘情願的改變,但是越到後來才發現這只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委曲求全。這兩者明明有着太多太大的差異,可是那時我就是沒感覺出來。甚至把累當做是一種享受,好像只有累和艱辛才能表明我的心……”景初自嘲笑笑,
“現在細細想來,你說我是不是生活得還不夠艱辛,纔想着法子折騰自己。”不期然被納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景初順勢伏在男子的肩頭,聲音低低地,“我做過好多好多的傻事,真的,好多好多。娘說看見幸福就要不惜一切抓住,所以我很努力很努力,可是最後把自己弄得一團糟。堇色……”突然哽咽,說不出話來。
男子不語,只是輕撫着她的背,“有人想要我消失,我明明知道是誰,卻一句質疑的話都說不出口。堇色走的時候,我只能看着,眼睜睜看着……”隱藏那麼久的傷痛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冒了出來,景初埋在他的肩頭悶悶痛哭起來。
堇色走之後,她只覺得天都塌了。娘沒了,堇色也沒了,她什麼都沒了。心,像一下子被掏空,她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那段時間好像心裡一點難過都沒有,出奇的平靜,平靜地陪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然而當走過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後,一回頭才猛然發現,不是不難過,而是那種難過已經超出了身體的承受範圍,身體對這種陌生的感情都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哭吧,我聽着。”短短五個字,卻給了景初發泄的勇氣,哭得越發放肆。他知道她的心裡有根刺,哪怕表面看起來再好,疼痛卻在看不見的地方肆虐。想要痊癒,只有劃開看似完好的皮肉,承受更大的痛苦把刺拔出來。她願意對他袒露這些深埋心底的痛楚,讓他意外也讓他開心不已。
哭了好久,終於哭夠了。景初還是不願放開他的肩膀,抽抽搭搭地繼續道:“那天晚上我丟掉燭臺的時候,我就想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活的想我愛的自己一點,哪怕只有一點……雲,謝謝你。”對於云爲她做的一切,謝謝兩個字遠遠不夠,可是除了這兩個字她又不知該說什麼。
“傻丫頭~”低聲嘆謂。
景初擡眼雖然還是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她感覺到了溫暖,那個方向必定有陽光。破涕爲笑,“雲——”
“嗯?”
“我想原諒了。”原諒過去的種種。
男子身體一僵,然後薄脣輕顫道:“好。”眉眼含笑,硬是讓燦爛的陽光頓時黯然失色。
景初突然想起娘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總會有一個人,她∕他的出現會讓你原諒生活過去給你的種種刁難。娘說她是她的那個人,現在她也遇到了自己的那個人。
娘,你看到了嗎?
“玉墜,今天皇兄的心情怎麼樣?”一個有着湛藍眼眸的女子低聲問着一個身着侍女衣服的女子。
“回公主話,皇上今兒個心情好得不得了。下午出去後回來就臉上就一直掛着笑。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皇上如此高興呢。”
“好了,你先下去吧。”藍眸女子一臉興奮。揮揮手示意玉墜退下,然後轉身走進了偌大的宮殿。
……
“皇兄,你就讓我進去看一眼吧,就一眼。我保證不出聲。”女子拉着男子的衣袖撒着嬌。
“聽話,再過兩天。她最近好不容易情緒恢復點。”
“哼。”女子氣呼呼地甩開男子的衣袖,求了老半天還是沒有一點用。“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告訴景初你的真實身份?你一天不說我就一天見不着她,你倒是好,天天都可以見着她,也不爲我想想,我也是對她思之成狂啊!——皇兄一點都不疼我!”說完以手掩面,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好啦好啦。”赫連戩翃一見她哭就頭疼。
“唔唔唔!!!”女子哭得愈發肆無忌憚,明顯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三天,再過三天我就讓你去見她……”
“皇兄萬歲!!!”女子一蹦三尺高,哪兒還有什麼難過的樣子。
“但是——不許多問,不許讓她陪你跳舞!”這下是嚴肅無比。
“好,我不會的,我知道她還需要休息。”一副言聽計從的乖巧模樣。
“皇兄,她的眼睛還是沒有好轉嗎?”話音剛落,屋子裡原本歡快的氣氛一下消失地乾乾淨淨,變得有些沉重。“嗯,不過我會再想法子的……”
一道身影悄然無聲地閃過,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