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景初就感覺到雅煙對慕容鉞墨不是男女之情,也許正是因爲這樣,才讓她在這深宮之中保持一份真,才讓一個帝王的兩個妃子成了知己好友。
正如雅煙所說的那樣,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三日後,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肅穆寂靜的皇宮迴響起一陣喪鐘聲……
景初光着腳站在暖閣外,愣愣地看着屋裡哭成一片的太監宮女,還有那個守在牀前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嘴脣不覺顫抖起來,牙關酸到痛,眼裡一片灼熱,彷彿蘊着一團火。但她不想在雅煙面前哭,所以努力仰起頭,不期然,淚還是落了下來。
原來,當一個人太傷痛的時候,再怎麼仰起頭,淚還是會滑落。因爲,那份傷痛太過沉重。
雅煙,祝福你能早點找到他,然後一直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
沒有雅煙的後宮,更讓人覺得荒蕪,寂寞和陰暗。
冬天就在這對雅煙的懷念中悄悄來臨。慕容鉞墨依舊對她是冷冰冰的。可能是已經習慣了,心不會像以前那樣疼了。
初雪過後,到處雪白一片。御花園中的紅梅在這純白的世界裡顯得分外好看。
“堇色,快過來看,這一紅梅已經全開了。”景初的聲音裡略帶欣喜。
堇色快步走了過去,兩人正賞梅賞到興頭上時。一陣簫聲幽幽傳來,繼而一片箏聲和了上去。景初和堇色循聲走了過去。
湖心涼亭裡,慕容鉞墨一身絳紫衣袍,手執一支玉簫,臨湖吹奏。身側坐着正在撫琴的江碧妍。好一對璧人。美好得讓人不忍去打擾。看着這樣的畫面,景初咬着牙閉上眼,慢慢轉身,默默離開。
看着自己愛的人和別人幸福,總是會讓人心痛。轉過身的景初不覺自嘲一笑。
又是一年新春,不知不覺已入宮快兩年了。從一個人到兩個人再到一個人。看過春夏秋冬,一切似是未變,卻又已全變。
雅煙離開後的第一個春天就是不平靜的,月國遭遇了罕見的瘟疫,最先是在帝都郊區,來勢兇猛,漸漸傳到帝都。皇宮中感染瘟疫的第一個人竟是慕容鉞墨。也難怪,瘟疫發生時,他親自去視察過。還好發現得及時,並沒有在宮裡蔓延開。慕容鉞墨立馬下旨封鎖寢宮,只允許御醫進去,一旦進去沒治好之前都不可以出來,所有侍女太監都被勒令退下,就連陪在皇上身邊的盛公公也不能免。
“讓我進去吧,盛公公!”景初在慕容鉞墨的寢宮外哀求着盛公公。
“景妃娘娘,您還是回去吧,皇上這有御醫照顧着呢。你去了也沒有用啊。”
“求求您,就讓我進去吧,我進去可以照顧皇上。皇上的愛好習慣,我比那些御醫更瞭解。”
“這……娘娘這一進去可就是生死難料了。這次的瘟疫十分難治,而且很容易傳染。您去照顧皇上,萬一染上了可……”
“我不怕!求你就讓我進去吧。皇上一個人在裡面,我想去陪他。要是能治好,我會出來的。他是我們所有人支柱,所以他不會有事的,只要他沒事,我就會沒事的。盛公公……”
“盛公公,我看不讓景妃娘娘進去,往後也不會消停了。”一旁負責守衛的林統領插話。
盛鍾看看景初,心下一計較,終於鬆了口,“唉~娘娘自己好生照顧好自己。”說完側身讓出了路。
“多謝!”景初看了一眼林統領,又看看盛鍾,“盛公公勞煩你一件事,幫我照顧一下堇色。千萬不要讓她進來。叫她在外面等我就好。”
“娘娘請放心吧。”
景初感謝一笑,頭也不回地向那個大門緊閉的宮殿走去。想到堇色被自己用秘藥迷暈了,現在快醒了吧,不知她醒來後又會做出什麼事。不過有盛公公幫襯着,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吱呀”一聲,景初端着藥推開慕容鉞墨的房門。男子正穿着單衣坐在書桌前批改奏摺。幾日的病痛讓他消瘦不少。
“藥先放桌上吧。”男子頭也不擡的吩咐道。
景初依言把藥放在桌上,然後取了一件披風,走上前爲男子披上。“小心着涼。”飽蘸墨汁的筆陡然一頓,慕容鉞墨猛然回頭,闖入眼簾的是景初溫潤平靜的笑靨。心跳不由停跳一拍。
猛然起身,不自覺的拉開和景初的距離,厲聲問道:“誰讓你進來的?”
“該吃藥了,不然一會涼了就沒藥效了。”景初對他的質問置若罔聞,說完正準備去端藥。卻被慕容鉞墨一把拽住了手腕。“我問你誰讓你進來的?”這次是毫無耐心的怒喝。
“我自己!我自己要進來的。”景初看着慕容鉞墨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的回答。
“出去。馬上給我滾出去!”慕容鉞墨指着門口。聲音低沉的嚇人。
景初看了一眼他手所指的方向,回過頭,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上前吻住了他的脣。青澀無比的吻,卻輕易地讓慕容鉞墨情動。下意識地想要回吻,又突然清醒,一下推開了景初。目光復雜的看着她。
“吻到了。”景初像偷到糖吃的小孩,看了一眼慕容鉞墨,然後低下頭,開心笑了。
“你就是這麼下賤嗎?爲了一個吻,如此不擇手段,連命都不要了。”又是扎耳的怒斥。
“要是你的命沒有了,我的命又有什麼意義!”景初大聲反駁。四目相對,暗流涌動,不久又歸於平靜。景初的聲音又變得輕柔,“聽說這種瘟疫很容易傳染,進來已經三天了,你用過的東西我都接觸過了,加上……這下我應該已經被傳染了吧……其實今天早上我就已經發燒了,只是好想見你一面,就過來了。”垂眸看着地面,彷彿自言自語。
“娘娘……”一位御醫面色猶豫地走了進來。
“嗯。”景初對御醫點點頭。轉過頭,笑着看着慕容鉞墨。“御醫說他們想了很多比較烈的方子,但不敢貿然用在你身上。現在我也是病人了,我想早點好起來,所以什麼藥都敢吃。我要是有個什麼萬一,也不會有太大關係……”景初走上去,撫上慕容的臉,“你不會有事的。”語氣堅定,目光深深。然後轉身,準備跟着御醫走了出去。
卻不期然手一下被抓住,狠狠一拽,結結實實地跌進某個溫暖的懷中。頭頂傳來輕輕的斥責聲:“傻瓜,笨蛋……”
景初伸手拍拍男子的後背,扯出一個笑,“我會陪着你的,一定要撐下去。不可以倒下,不可以放棄。”說着說着,鼻子有些發酸。
抱着她的手臂緊了緊。景初也攥緊了慕容鉞墨的衣服,把臉埋在他的頸間,深吸幾口氣,然後一用力,大力推開了這個讓人眷念不已的懷抱,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慕容鉞墨看着已經空蕩蕩的屋子,眼眶驀然發紅。身體微微顫抖。
爲什麼要對他這麼好,好到讓他愧疚,心疼。是的,心疼。心疼她被傷害還是放不下的堅持。
“小傻子……”慕容鉞墨牽強笑着,低聲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