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遠處已經燒得七七八八的屋子,慕容鉞墨硬是不敢再上前一步。彷彿前面就是萬丈懸崖,再走一步便粉身碎骨。
突然一道黑影在他身旁落在,半跪在地,低着頭,“主上。”
“……她呢?”猶豫好一會兒,慕容鉞墨纔開口問道,聲音有些脫力。
“屬下失職,未能護得娘娘周全,請主上責罰。”黑衣人的頭更低了。
“我問你她在哪兒!”慕容鉞墨紅着眼怒吼道。
“娘娘……娘娘沒能出來。”
慕容鉞墨聞言身形一晃,差點從馬上摔了下來,好容易才穩住自己。然後狼狽地翻身下馬,腳下一軟,跪倒在地。
“主上!”黑衣人驚呼,趕緊上前去扶他。
慕容鉞墨揮開了對方的手,自己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向小屋走去,火勢已經被熄滅了,只剩下一堆黑乎乎的東西,有幾個黑衣人守着,見慕容鉞墨走近,一個黑衣人上前,呈上一個東西,“今日有人偷襲,等我們回神的時候,小屋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搜了一週,除了這個玉鈴鐺什麼也沒發現。”
慕容鉞墨的視線落在那個玉鈴鐺上,眼睛不由睜大,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小景,你的鈴鐺真好看,能送給我嗎?”一個少年盯着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手腕上的鈴鐺說道。
小女孩歪着腦袋想了想,“可是我娘送我的……而且我只有一個,給了你我就沒有了。”小臉微微帶着委屈地神色。
少年想了想,一笑,“小景,要不然我用我的玉鈴鐺跟你換。”少年拽出掛在脖子上的玉鈴鐺。
“可是,你不是說,那是你九歲的生辰禮物嘛。”
“定情信物嘛,一定得貴重點。”少年說着就拽下紅繩,一把塞到小女孩手裡,然後自顧自地解開小女孩手腕上的鈴鐺,看了看,放到懷裡。
看着小女孩對着手裡的玉鈴鐺發呆,少年又一把把鈴鐺拿了過去,然後繞到小女孩身後,“來,我幫你戴上。”
“鉞墨哥哥,什麼是定情信物啊?”小女孩忽閃忽閃着漂亮的大眼睛,傻傻的問。
“就是……就是,有了這個呢,我們以後就要一輩子在一起。”母妃沒跟他講得太明白,他也解釋不清楚。
小女孩乖乖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無論如何都不許摘下來!”語氣裡帶着些警告的意味。
“好!小景要一輩子和鉞墨哥哥在一起。”小丫頭小手捂着胸口的玉鈴鐺,燦爛一笑,哪怕過去這麼多年,她的笑在他的記憶中依然鮮活。
慕容鉞墨伸手接過玉鈴鐺,上面的紅繩已經不再了,只在鈴鐺穿孔的地方有一點還沒燃盡的黑色的殘骸。慕容鉞墨用盡全身力氣把玉鈴鐺捂在心口,好似要把它摁到心房裡。黑衣人已經退到周圍的樹林中,靜靜地守着。
慕容鉞墨慢慢地跪了下來,男兒膝下黃金千千萬,此刻,也撐不起他了。
“小景是個小騙子,明明說好了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卻不守信用一個人偷偷走了。小景是個小騙子,騙子……”泣不成聲。喉頭一緊,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這一次偷襲來者衆多,卻不是一路人。慕容鉞墨派去的暗衛個個是絕頂高手,卻被分個制衡住了。本來撐到援兵來是沒問題,誰知景初自己起了死心,他們想要營救卻又被拖住了,最後脫開身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慕容鉞墨跪了好久,擡頭看着那堆灰燼,薄脣輕啓似要說什麼,卻不料血氣上涌,“噗”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然後緩緩倒下……
京都的一個別院的一角,燈火通明。有人進進出出,步履匆匆。屋內的牀上躺着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牀邊守着一個白衣公子。
“主上,你受傷了,上藥吧。”阿櫟提醒道。
男子目不轉睛地看着牀上的人兒,想到見到她時,火光漫天,她就那麼安詳地坐在火海中,他若是在晚一步,她就不在了。只要想到這兒,心裡就無限後怕。也不想離開她一步,生怕一個眨眼,她就不見了。
“主上……”見男子不應,阿櫟又喚了一聲。主上的手臂上有灼傷,若是不趕快處理,怕是會難以痊癒。男子還是一動不動。“主上,若是主上帶着傷,如何照顧姑娘。”無奈,阿櫟只好把這個讓主上心心念唸的女子拉出來。終於,男子有了反應,聲音低沉又充滿磁性,“把藥拿過來吧,就在這兒處理。”
“是!”阿櫟不由鬆了口氣。
男子的衣物已經和傷口黏在一起了,處理的時候,會很疼。不過從始至終,男子都沒哼一聲,他的女孩兒已經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景妃去世的消息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幾個黨派藉此大做文章。不過皇上除了爲景妃立了一個衣冠冢之外,對於大臣們的明爭暗鬥置若罔聞,藉此更加助長了大臣們的囂張氣焰,一個個見面勢如水火。慕容鉞墨也以失去景妃太過悲痛爲由,好幾日未上朝了。
雪羽宮
慕容鉞墨坐在景初最常坐的貴妃椅上,手裡把玩着那個玉鈴鐺。盛鍾安靜地守在一旁。娘娘生前,皇上很少進屋,很多時候都是在夜深人靜之際纔過來看看,站一會兒就離開,不會驚動裡面的人。如今娘娘沒了,皇上沒了顧忌,反而經常會來雪羽宮,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盛鍾,這幾日朝堂上如何?”慕容鉞墨突然開口。
“回皇上,一如前幾日。”
“嗯,任他們鬧吧。”雲淡風輕的口氣。對皇上這種放縱的態度,盛鍾並不出言相勸。他知道以皇上的脾氣,那些跟景妃娘娘的死有關的人,怕是一個都不會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