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妃娘娘吉祥!”李雅煙看都懶得看一眼,急匆匆的走進皇帳中。
“有事?”慕容鉞墨放下手中的奏摺。擡頭問道。
“你就非要急這一兩天把景初送回去嗎?她的傷那麼重,傷口裂開了怎麼辦?”李雅煙有些失控。
“你一大早跑來就爲和我說這件事。她服過凝須丸,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幾天密探來報,荊國異動,而且暗衛查到荊國密探前幾天經過這附近。我不可以……”
“好了!”李雅煙打斷他,而後嘆了一口氣,“反正你總是對的。不過我要提醒一句,不要對她太殘忍,不然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慕容鉞墨長眉一挑,有些調侃地意味,“經驗之談?!”
李雅煙眸色一變,語調沉沉“是。景初和他一樣,都太堅強了。不過,人太堅強不是好事,這樣別人就會肆無忌憚的傷害他們。而我,已經後悔了。”李雅煙目露沉痛地看着慕容鉞墨的眼。
慕容鉞墨見她如此,也收了笑。不禁想起那個像陽光一樣燦爛的少年,那個這個世界唯一一個敢跟他沒大沒小的人。不過,如今,這個唯一也消逝了……
雪羽宮
堇色看着宮門外的重重禁軍,不由牙關緊咬。如她所料,小姐的傷在歸途中裂開了,當夜高燒不退,幾乎是命懸一線,還好遇到一位行走江湖的老中醫,才撿回一條命。而一回到宮中,就被軟禁在雪羽宮。這讓她萬分氣結,不過小姐拍拍她的手,笑笑說:“他不是軟禁我們,他是在保護我們。”
“要是保護我們,用得着這麼多禁軍嗎?保護……”
“是的!”景初急急打斷。
“——堇色,他是在保護我們,對不對?”景初近乎哀求的看着她。
堇色直直地看着面前這個此刻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女子,嘴脣微顫,喏喏一字,“對……”然而“他在保護我們”,這幾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景初不覺鬆了一口氣。
鉞墨,突然覺得愛你好累……
轉眼間,冬去春來。春意漸濃時,荊國皇帝赫連戩翃攜長公主出訪月國。
“小姐,你說那荊國的公主真的美若天仙嗎?”午後暖陽,堇色和景初一起在院裡做針線活。堇色一邊繡着面前的牡丹,一邊問。
“應該是吧,想來那麼多人這樣說,總是會有依據的。”景初頭也不擡的回答道。
“不過,小姐在我心裡永遠是最美的。”堇色信誓旦旦。
“我知道啊!”景初毫不猶豫地笑着應道。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因爲你在乎我,所以我在你心中便是無法取代的。無關容貌。
荊國皇帝的抵達帝都的那天,熱鬧非凡。一時間說荊國皇室個個俊美非常的言論,在帝都迅速傳了開來。
三日後,慕容鉞墨在宮中設宴款待荊國使團。
宴會上,兩位王者交談甚歡。因荊國擁有大面積的草原,民風比較開明。不免荊國寐星公主菘藍也有草原兒女的豪爽。宴上,小姑娘毫不避諱的打量着每個人。
“素聞寐星公主舞技一絕,能讓天上星入睡。因此才得寐星一名,不知今日我們可有這福氣,能一睹公主的舞姿?”江碧妍溫婉淺笑。
景初聞言略略擡眼,看向那坐在左邊的第一位的女子,那是一個擁有湛藍眼眸的異域美人,據說,這位公主的生母是波斯公主,卻因思鄉過度,芳齡早逝。不過,赫連戩翃十分疼愛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視線微微一轉,一張俊美非常的臉映入眼簾,一瞬間的窒息。那是和慕容鉞墨完全不同的美。慕容鉞墨是俊朗非凡的,有一種硬氣。而赫連戩翃卻是一種高貴和冷靜,有一種讓人信服和心安的力量。眸中的人似是感覺到了這方的注視,優雅回頭。
一時間四目相對,赫連戩翃將女子的微然窘態全部納入眼中,卻不露聲色,禮貌優雅的微微頷首,然後又扭頭對菘藍點點頭。景初猛然回神,有些慌亂的移開視線。低頭看着面前的山珍海味,平復略微慌亂的呼吸。
得到哥哥的許可,菘藍提裙而起,欠欠身。“既然皇后娘娘盛情相邀,菘藍就獻舞一曲。”說完走出席間,款步上臺。忽然而起的鼓點拉回了景初的神智。
這一夜,這一刻,她突然好像覺得找到了生命裡遺失的東西。菘藍的起舞時,會讓她有一種想要與之齊舞的衝動,否則,滿心悵然若失之感。不由自主地,景初起身,目不轉睛的看着臺上的女子,一步一步的向她走去。不知是被菘藍的舞吸引了還是怎樣,沒一個人上前來阻止景初。直到菘藍的手中憑空多出一個玉碟,有人才注意到站在舞臺一邊的手裡同樣拿着一枚玉碟的景初。
江碧妍臉色微微一沉,偷偷看了一眼右上方的慕容鉞墨,見後者毫無表示,隨即又不露聲色的恢復了高貴的姿態,靜靜的看着那高臺之上的女子。
景初一襲水藍紗裙,菘藍則是一身火紅。一淡一濃,一靜一烈。極大的視覺衝突,卻讓人覺得無比和諧。
在鼓點漸息時,在一陣掌聲與喝彩聲中,景初和菘藍走到舞臺的兩頭,各執一碟,然後相視一笑,好似心照不宣的默契,又好似無聲的下戰書。
樂曲聲又漸漸響起。漂亮利落的滑步,揚手。人們的視線又被吸引了過去。
“景妹妹還真是不拘小節。”白純然似是不滿又似是輕蔑一笑。
“想是寐星公主舞技一絕,讓景初也技癢了吧。也難怪她這樣,畢竟,對手難覓。”李雅菸頭也不回地笑着回答道。
“你......”白純然有些惱,李雅煙這是繞着彎在說她技不如人。誰人不知,月國舞技最好的就是她白純然和皇后。但多年的教養讓她很快又恢復了高貴賢淑的做派,笑得隱晦,“雅妃妹妹說對手難覓,難道連皇后姐姐也比不上她?”
“我這樣說過嗎?哦——想不到然姐姐對景初的評價這麼高啊。”李雅煙回頭無害的看着一旁被噎的說不出話的白純然,眨眨眼。不等對方反應,就把頭轉向了舞臺。白純然臉色一僵,卻找不到話來回擊。只好憤憤然作罷。
這方戰火漸息,臺上又歡騰起來。兩個各有千秋的女子,彷彿已相知多年,舉手投足間滿是無盡的默契,舞步更是千變萬化,愈到後面,愈是精彩。兩個人踏着幾乎臺下所有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舞步,盡情盡興。以致於宮廷樂師已經無法奏出恰當的樂曲來與之相配。曲聲息,人聲寂。只剩下偶爾一陣玉碟相碰的清脆聲響。最後,景初和菘藍貼身旋轉,玉碟不斷相碰,起初如泉水叮咚,而後隨着兩人越轉越急,變成了撒盤玉珠。清脆激昂。而那兩名女子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在這樣的舞步中化蝶振翅離開。
臺下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了臺上人。慕容鉞墨依舊漫不經心地看着,可是握住酒杯的右手,指尖微微顯白,手背青筋凸起,將他內心的緊張情緒暴露無遺。一旁的赫連戩翃似是要冷靜許多,除了微微眯起的鳳眼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反應。
景初和菘藍忽然旋開一定距離,執玉碟的那隻手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同時手指一鬆,兩枚玉碟毫無誤差的撞在一起,一聲脆響,一地碎片。景初和菘藍氣喘吁吁,鬢髮微溼。兩人再一次相視一笑。但還未等臉上的笑淡去,景初就被突然跑過來的菘藍抱了個滿懷,一個不穩,兩人一齊摔倒在地,忘了鼓掌的衆人此刻纔回過神來。侍女們正要上臺去扶時,卻被寐星公主的舉動生生地震在原地。
菘藍趴在景初的身上,先是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雙手捧住她的臉,接着毫不忌諱的一口親在了景初的臉上。主位上的兩個一向處變不驚的男人蹭一下站了起來,面色僵硬。席間一片吸氣聲。李雅煙愣坐在原地,說不出來話了。一時間,各人臉上神色千奇百怪,千變萬化。可兩個當事人卻十分鎮靜。由於母親的影響,菘藍是絕不會因爲吻了一個女子而有什麼愧對先祖的想法,而景初呢,最初是深深的震驚,而後腦子裡忽然浮現出母親對她說過的話,
親吻不只存在於夫妻之間,還存在與親人,朋友之間。不用覺得羞愧,那只是一種愛的表達方式。頓時景初心裡一片釋然,回以菘藍一個甜甜的笑容。
“去把公主扶起來。”赫連戩翃冷冷地吩咐道。聲音不大不小,卻充滿威嚴。菘藍被趕上前的侍女拉了起來。景初也被急忙跑來的堇色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