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準,朱景珊這幾日還是偷偷溜進了相思園好幾次。據她所說,相思園裡可真好看,有紅黃藍綠青橙紫等各種顏色的屋子,擺着不同的花。每間都那麼漂亮,弄得她現在挑花了眼,不知把自己屋子弄成什麼樣子纔好,真恨不能每間屋子都住上一天。可秋爺爺實在看得太緊,她也只能在門外看看。還有那朵大蓮花,朱景珊眼饞得不行,就是上不去。
朱景先的選媳大事在冬叔的主持下,也操辦得是有聲有色。不光十里八鄉,連遠在晉國的朱兆稔都收到消息,還專程寫了封信,飛鴿傳書回來,說要請小蓮子和羅玉娥一道回他那兒去,他派景明來接,也讓他兒子歷練歷練。
朱兆年看了笑道,“冬叔也真是盡心盡力,怎麼連你四叔也知道了?瞧你四叔還想派景明來接小蓮子,這事兒他以前問我,我說要問你意思。看來是多此一舉,如今小蓮子要上哪兒,得直接問你爺爺了。”
朱景先面無表情,只是把眼睛垂了下去。
朱夫人道,“景先,你最近怎麼老不說話?”
朱景先道,“娘,我沒事,只是沒什麼可說的。”
朱兆年望着他搖頭不語。
這日下午,家丁忽然來報,道老太爺馬上就要進府了。朱兆年忙帶着兒子出去迎接,他注意到,朱景先的眼神裡終於多了些神采。
羅玉娥先從後面的馬車下來了,望着大家點頭微笑。她穿着一套簇新的淺綠色衣裙,首飾配的是雪白珍珠,襯得整個人清新淡雅,別緻脫俗,與她平日穿戴大相徑庭,看得人眼前一亮,想來出自於朱老太爺的打點。
然後就見朱靖羽笑呵呵的從前面馬車出來,然後往裡一伸手道,“小蓮子,出來吧!”
朱景先連呼吸都忘了,直直望着那裡,心如擂鼓,莫名的萬分期待。
只覺眼前一花,一個麗人從車裡款款出來,如此熟悉卻又有些疏離。她身着一套紫羅蘭色的春衫,上面繡着含苞的玉蘭花。衣裙貼身而制,勾勒出玲瓏的曲線,頭髮沒有象往常那樣披散下來,而是綰起了髻,彆着紫金鳳釵,戴着白玉珠花,只在左邊垂下一綹,放在身前。成熟而又不失嬌俏,精緻而又不過分奢華。臉上還淡淡的掃了脂粉,更襯得粉面桃腮,人比花嬌。
朱景先明顯的怔了一下,這哪裡還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蓮子?分明就是韶華正盛的俏佳人!到底是以前自己看走了眼,還是她這幾天忽然長大了?
朱靖羽牽着安寧徑直往裡走着,“兆年啊,我那園子和畫舫弄好了吧?”
朱兆年道,“爹,都弄好了。”
“辛苦你們了。”朱靖羽望着安寧笑道,“小蓮子,咱們可有得玩了。你還沒去叫人呢!”
安寧微笑着走到朱兆年面前,開口卻道,“老爺好!”聽得他一愣。隨即她又來到朱景先面前盈盈施了一禮,“大少爺好!”朱景先的眼神一變,似要開口說話。安寧卻又對着朱景亞道,“二少爺好!”打完招呼,她立刻退到朱靖羽的身邊,如小鳥依人般挽着他的胳膊,甜甜地笑道,“九爺,我都問好了!”
朱兆年父子三人的臉色瞬間都變了。
朱靖羽拍拍她的小手笑道,“小蓮子真有禮貌!咱們這一路可累壞了,就不跟你們多說了。小蓮子、玉娥,咱們先回園子裡去休息,你們瞧着哪處好,今兒就先住哪處!”他頭也不回領着二女就進去了。
安寧目不斜視的進去了,經過朱景先身邊的時候,連眼角都沒有瞟一下。
朱景先也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大門口只剩下他一人了,他的右手在衣袖裡慢慢握緊了。
朱景先晚飯後直接就去了相思園,卻被家丁攔住道,“大少爺,不好意思,您請回去吧,老太爺休息了,不見人了。”
朱景先道,“我不找爺爺,我找小蓮子。”
家丁道,“老太爺說,若是您來找蓮子姑娘,就請您回去,小蓮子姑娘不想見到您。”
朱景先一拂袖子離開了大門,走不多時趁黑拐進了一條小道,七彎八繞的又到了相思園一道圍牆外,看看四周沒人,他如狸貓般飛身越過圍牆,進到園裡,偷偷摸摸來到相思樓下。樓上卻不見燈火,正猜疑着,忽見到前方一所院落裡似還亮着,便鬼鬼祟祟的上前,剛到門口,就聽見隱隱傳來安寧的笑聲。
他縱身上了暗處的一棵樹,躲在枝葉叢中定晴一看,客廳裡,爺爺不知正在講什麼,逗得安寧和羅玉娥哈哈大笑,爺爺手上還拿着盤紅通通水靈靈的櫻桃,講一會兒便喂安寧吃一個,一時見安寧竟也拿了喂到爺爺嘴裡,狀甚親暱。
朱景先心裡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是什麼滋味,又氣又苦,他再也瞧不下去,迅速轉身離去了。
沒兩日,府裡就來了不少唱戲班子、雜耍班子,成日在相思園裡吹拉彈奏,淺吟低唱。據朱景珊講,比過年還熱鬧!她不無羨慕地道,“娘,您能不能去跟爺爺說說,讓我進去跟蓮子姐姐一樣,每間屋子都住一圈,她先住了我再住。我保證不搗亂,不弄壞東西。嘖嘖,那屋子真好看,我每間都喜歡!”
朱夫人道,“娘可沒這本事,你求你爹去。”
朱景珊又眼巴巴的望着他爹,朱兆年笑道,“行啊,珊兒,等你十五歲在年考中得了第一,爹就安排你也這麼住一輪,還不用排別人後面的!”
朱景珊頓時癟着嘴不吭聲了。
朱夫人笑道,“這回我可算明白爹爲什麼能娶這麼多位姨娘,這麼些年還很少見鬧矛盾的了。”
“哦?”朱兆年笑眯眯的給夫人發揮的機會,“夫人說說看是爲什麼呢?”
朱夫人笑道,“爹實在是太多哄人的花樣了!別說小姑娘,就連我看着都眼熱。他老人家怎麼就這麼多心眼?兆年,你們兄弟好象沒一個學到的。”
朱兆年笑道,“那是啊,就因爲我們都只學了點皮毛,所以大多隻娶上一房。若我也跟爹似的,你現在還不定得多少姐妹呢!”
朱夫人撲哧笑道,“那我還是寧願你象現在這樣比較好。”
朱兆年笑道,“但爹這花樣,總是要學一點的。景先、景亞,你們沒事也溜進去瞧瞧,學學爺爺怎麼哄小姑娘,將來都用得上!”
朱景珊道,“那我也去學!”
朱兆年笑道,“珊兒你也去學,你學會怎麼不被人騙,咱家可就一點虧也吃不了?!”
衆人一齊哈哈大笑起來,只有朱景先不動聲色,眼神裡卻是控制不住的一時冷漠,一時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