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能不能體諒着我一點，很重的。喏，替我拿着，大將軍的謝禮，很重的。”玖月將手中的木匣子往穀子風懷裡一塞，跑上去摸了摸赤楓的馬毛。這匹大馬倒是不急不躲，反而半屈下前腿來，似乎等着玖月爬上去。
“小風，你這真是匹寶馬，通人情啊。”玖月抓住馬的鬃毛，興高采烈地往上爬，卻忽覺得穀子風的視線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我說，你看什麼呢？”玖月不滿。
穀子風抱着那木匣翻身上馬，坐在玖月後面，握緊繮繩，喊了聲：“駕”，然後在玖月耳邊道：“我們發財了，要是我沒猜錯，那木匣裡可是百年難得一見鑄造兵器的奇材——玄鐵。用它製成的兵器，開鋒後，削鐵如泥。這塊雖然不大，但也可打一把匕首。這將軍看來也不識貨，否則怎麼會捨得把這東西送你，賺了，真的賺了。”
玖月聽見這話，也笑了出來，不因這玄鐵的價值，而是那衛大將軍，定是真的愛玉孃的。不然，他不會把這東西送給自己，有夫如此，此生何求。
赤楓還沒跑到城外，身後就有人追上來。
“谷兄，等等，我們順路啊。”身後的聲音讓玖月一震，縮在穀子風懷裡，若說一週之前順路還勉勉強強。已然過了一週的時間，怎麼還能跟這少鏢頭順路？
穀子風沒開口，喚慢了赤楓，等他們的隊伍跟上來。
“谷兄有所不知，你們臨離開盤樓客棧的那天晚上，咱們集體壞了肚子，好頓折騰哦。這不，請了郎中醫治，昨晚上纔好利索。正巧，你們也忙完了，咱們一路。”莫滄的解釋有些急迫，就算是個謊，在耀天鏢局的少鏢頭嘴裡說出來也應是別人聽不出的。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話，是爲了讓穀子風聽出什麼還是在暗示什麼？
“哦？的確，甚好甚好！”穀子風聽罷大笑，只是不知這甚好是說順路，還是說耀天鏢局的人壞了肚子。
“駕，駕”又有馬蹄聲響起，一把三頭叉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衛姑娘，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穀子風見到衛淼淼，笑得更歡。在他眼裡，這衛淼淼就是一隻長得漂亮的母老虎，看着賞心悅目，稍有不慎又會咬人一口，有趣的打緊。
“呸！我什麼時候做賊了？”衛淼淼瞪着雙目，好大的不開心。
玖月腦袋往後探探，見莫滄他們一行人皆是一副看戲的模樣，索性坐正了身子，也觀起來。
“除了打家劫舍的土匪，誰好端端的隔三岔五在路上攔人？還是說，我們很熟，熟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穀子風越說越上癮，倒有些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玖月心道：“好你個小風，平時沒看出來，原來你也是個色胚子。男人吶，果然都是一副模樣。”
衛淼淼雖說是個姑娘家，可自小不愛紅裝愛武裝，在軍營裡什麼沒聽過？索性發大膽子：“你那日抱着我進的屋子，我身上可都讓你碰遍了。不負責任就走，可是你一貫的作風？”
穀子風咳嗽一聲，這回好，自己沒玩夠，倒讓小老虎反咬回來了。
“我哥哥沒事，我便放心了。他跟嫂子過的那麼和睦，我何必在他們面前煩心呢，不如也跟着你們啊，去江湖上闖一闖。”衛淼淼這話說得有些沒精打采，好像也是無分無奈。
玖月其實想說：“別，你會後悔的。”可是想想，還是沒張嘴。她的壞毛病好像改掉了，不該說的，不再多說了。也許衛淼淼與自己不一樣，她武功很好，人也比自己聰明吧。她離開，對於玉娘來說，也許是件好事。
“跟着吧。莫兄，家醜，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穀子風雙腿一夾，赤楓乖巧地繞開三頭叉，跑了起來。
“家醜？鬼才是你們家的。”衛淼淼嘟囔一聲，也連忙駕馬跟上。
這條路有些坎坷不平，土路，可有不少碎石，長滿了荒草，一眼望去，看不到頭。
隱隱約約有琵琶聲響，越走越近，聲音越來越大，琵琶越撥越急。待看到彈琵琶的人，竟然是個蓬頭垢面的老太婆。見到他們，她“嘿嘿”一笑，大白日的，這笑聲卻讓人毛骨悚然。
“我家有個小二哥，整日整夜唱山歌。唱了陰陽走黃泉，過了山崗渡冥河。”老太婆唱完這亂七八糟的話，抱起琵琶飛步消失，玖月望着她遠去的方向，看傻了。
“不妙，不妙。”穀子風笑不出來了，他那模樣似是快哭了。
“發生什麼了？”衛淼淼也一時摸不着頭腦，剛纔那老太婆是何人，鬼哭狼嚎的是什麼意思？
“剛纔那老太婆就是江湖人送外號的西孟婆。看見她的人，三日之內，必會喪命。”穀子風哭喪着臉，雖然是傳說，但這性命攸關的事兒，寧信其有啊。
“誰殺？我們都會死？”衛淼淼倒像是聽笑話，那些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兒她纔不相信。若說這些人一瞬間死去只有兩種可能：要麼皇帝下旨殺人，要麼戰場上一箭穿心。可顯然，那傻老婆子跟這兩點沾不上半點關心。看那男人畏頭畏腦的樣兒，真是窩囊。
“不，不用她出手，一定會有人出手。我們其中只會死一個，但在此之前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死的那個人是誰，幾時喪命，死在何處。”莫滄道。
玖月回頭望向莫滄的臉，赫然已經一副蒼白，是嚇的？
“少、少鏢頭，我右眼皮跳了、跳了，該不會死的是我吧。”有鏢師大聲尖叫。
“我覺得我全身都木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又有鏢師屁滾尿流。
這就是謠言的力量，無論它真假與否，一旦有半點可能會殃及到自己的時候，我們都會毫不猶豫的相信。
莫滄定了定神，吼了一嗓子：“一個個抱頭鼠竄的樣兒，成何體統？畢竟我們都沒見過真正的西孟婆長什麼模樣，剛纔那人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害怕個什麼勁兒？”其實莫滄這話說的很沒力度，甚至他自己都不相信。當然沒有人會見過西孟婆，因爲見過她的人，基本上都死了，沒死的，爲了活命，也打死都不會說。所以，莫滄也害怕，可他覺得一行這麼多人，再倒黴這事兒也不應該攤在自己頭上，想到這兒，頓時又釋然了許多。
“少鏢頭這趟重鏢還真是不着急，只不過半日遠的路，能讓你拖了一天又一天，也算是奇了。”玖月說完這段話穀子風便急忙捂上她的嘴，一時間堵的莫滄不知說什麼。若說是穀子風不管這妹妹，人家偏偏又制止了。若說是管，怎麼非要等這話全說完才把嘴巴捂住？就像是擎等着讓自己難堪。
“走，這就走，姑娘莫急。”莫滄騎的黑馬在他的揚鞭催打之下，跑在了衆人前頭，鏢車緊隨其後。
剛剛提到死，玖月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晚上在玉娘院子裡發現的那個死了的男童。想要跟穀子風講，又礙着這麼些人，沒法開口。憋在嗓子裡好生難受。
半個時辰後，西門山莊：“兩個姑娘，四個男人，一個死人。”
西門山莊門口坐着個老叟，眼睛閉着，滿臉的雀斑更勝他花白的頭髮，說話的時候嘴脣往裡縮，看樣子牙也掉了不少。這樣的人躺在大街上玖月都不會看一眼，此刻端端正正坐在西門山莊的大門口，不免讓她更爲厭惡幾分。只是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和衛淼淼，穀子風，少鏢頭還有三個鏢師，死人在哪兒？
“敢問老人家，誰是死人？”聽見這話，穀子風上前一步，半躬着身子，似是行了個禮。
老叟搖頭，有些不開心：“你們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他起身要走，穀子風還要上前攙一把，老叟伸手推開：“我老頭子瞎了近四十年，到如今還用你攙着？”說完走入了西門山莊，那步子倒是四平八穩，不像他的年歲。
“谷兄，他是？”莫滄望着這舉動，有些不解。
“人常道：睜眼瞎。見過他的人卻人人都稱他閉眼清，他便是西門山莊供養的三大長老中排行第三的李三怪。”穀子風掐着手指算日子，今兒個是怎麼個大吉大利，還是不宜出行？怎麼遇上這麼一羣怪人。
玖月倒是不解：“西門山莊什麼時候還有三大長老？我怎麼不知道？”
穀子風點了點她的額頭，“你怎麼會知道？我若不是玉耳書生我也不知道。行了，知道的總比不知道的好。聽了他剛纔的話吧，兩個姑娘，說明你跟那母老虎沒事兒了。莫兄，該擔心的是我們四個。”
莫滄好不容易變過來的臉色又成了白色兒，早知道何必出來走這一趟鏢？這要真攤上自己，難不成要算命裡該着？
身後的三個鏢師一起擡着一個半人高半米寬的箱子，那箱子頂輕。平時一個人搬都不費勁兒，如今三個人擡也打滑兒。沒轍，手心早就全是汗了。
衛淼淼拴馬正巧回來，聽見穀子風那句話，當即不樂意，三頭叉對上穀子風的脖子：“你說誰母老虎？”
西門子楚趕着這檔開門出來，想必李三怪早把他們到了的消息告訴他了。所以，省了穀子風的口舌。
“你們怎麼湊在一塊了？呦，丫頭，好久不見，勾搭上新男人了？”
這話玖月怎麼聽怎麼帶刺兒，哪兒得罪到他西門大莊主了，來者不善呢？“他是我哥！”
“嗯，你異姓的哥哥向來不少。”西門子楚臉色如常，向來對女人極度大方的他不知此刻着了什麼魔，偏偏要找玖月的茬。
“莊主，我們耀天鏢局接了單子，給您送一趟鏢，路上兄弟幾個吃壞了肚子，耽誤了些功夫，您別怪罪。”按理說，莫滄跟西門子楚都是一個輩分的，他用不着這麼客氣。可鏢局嘛，早習慣了這規矩。
“穀子風，那你呢？你上我這兒又想打探什麼消息？”看來，西門子楚與他也是老相識。
“許久不見，甚是想念。”穀子風哈哈一笑，打算就這麼敷衍過去。
西門子楚也沒再多問，讓守衛敞開大門，請他們入內。
“你怎麼不問我呢？”衛淼淼有些不樂意，從小到大誰不是拿她當寶貝，捧着供着，這男人可倒好，壓根無視了自己的存在。
“想活着，就別那麼多廢話。”穀子風替西門子楚開了口。這樣也好，這種話對於西門子楚這種風流倜儻的男人來說，是種折磨。
“你……”衛淼淼銀牙一咬，氣地跺了跺腳，還是跟着進了山莊。不然，她能去哪兒呢？
正堂前的大石桌上，放着那個三大鏢師擡着費勁兒的箱子。西門子楚在鏢單上按了個手印兒，算是收到了。
穀子風抱着肩膀，他到要瞧瞧這空鏢裡面能變出什麼來。
玖月一聲不響，還在爲剛纔西門子楚的嘲諷生氣。
衛淼淼眼睛睜得比誰都圓，她也想瞧瞧這神秘兮兮的東西乃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