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一紙婚書1

侍女悄悄擡頭望他的背影,暗自嘟囔:“口是心非,莊主總是故作老成,明明不比澤少爺大多少的。”

玖月打遠處見到子楚的身影,嘴角終於露出一抹輕鬆萬分地笑容來。弘澤看了有些不樂意,鬆開了抓緊玖月胳膊的手,退到一旁。

“小美人,今日的打扮不錯,變成大美人了。”雖說西門子楚從不吝嗇誇讚女子,可玖月今天這身裝束,說是清秀漂亮也絕不虛浮。小巧的臉蛋兒不施粉黛,一身清爽的淡藍色紗裙陪着淺紫色蓮花繡鞋,許是悶了太久因能出門高興吧,所以眉眼間靈動萬分,正如清水出芙蓉。

對於西門子楚的稱讚,玖月已經習慣當做問候語,所以臉不紅,心不跳,誇張地作了個揖,“多謝大叔讚賞啦。”

“哼!”

一聲冷哼從弘澤的鼻尖傳來,望着他們二人的眉來眼去怎就這般刺目?“再不去就天黑了。”話畢,轉身就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

“這是吃了橫兔子肉不成?”早上還好好的,這一會的功夫他是怎麼了?哪裡會晚,現在也不過辰時,着哪門子急呀?玖月實在理解不了。

西門子楚哈哈大笑,翻身上馬,“他哪裡是吃了兔子肉,明明是進了醋缸。”

玖月摸摸鼻子,爬上馬車,望了一眼弘澤,便別過臉去閉上眼睛,小憩起來。男人心,海底針,不可猜。

名揚城離西門山莊着實算不上遠,不到午時便來到了城門口。一路上馬車裡沉寂的怕人,馬車外熱鬧的擾人,在這樣強烈的對比之下,玖月挑開簾子看到了城門,便大喊停車。

趕車的車伕不敢不聽“衣食父母”的話,“籲”一聲長喝,馬兒乖巧地停下了步伐,原地跺了跺蹄子。

玖月跳下馬車,隔空摸了摸馬屁股算是讚賞,望着這左搖右搖的馬尾巴,忽然想起了什麼。“大叔,我那匹‘慢悠悠’呢?”自從那匹帶着玖月逃出家門卻又行程極慢的馬進了西門山莊,就被莊主扣上瞭如此不雅的一個名字,“慢悠悠。”

西門子楚聽罷此話調轉馬頭,在玖月身邊停下,俯下腰勾着桃花眼望着她,“大美人,如今你還有心思想起你的寶貝馬?”

玖月只當他是戲謔自己,吐了吐舌頭,擡眼望見四周若有若無總是有目光注視在自己與西門子楚的身上,才察覺他一句美人叫得有些過了,這可是大街上,多曖昧啊。然後下意識翹起腳捂住了他的嘴巴,這才放心。

弘澤看到這一幕心裡實在不是滋味,看來這段日子倒是自己自作多情?“老張,起車,免得耽誤了你家莊主的濃情蜜意。”

“是”,馬車駛進了名揚城,留下玖月與西門子楚大眼瞪小眼,聞着嗆人的塵土。

六哥抽羊癲瘋了,要不就是被鬼魂附體了。見此舉動,玖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大叔,沒辦法,只好勉爲其難跟你共騎一匹了,你往後挪挪。”

接下來,西門子楚目瞪口呆的看着玖月好不外道地扶着馬脖子爬了上來,坐在自己身前,笑眯眯地喝道“駕”那神奇的模樣像是萬分威風。

“這小兩口感情真好,姑娘模樣俊,小夥子也好看。”城邊上賣燒餅的李嬸子看着馬上的一對,羨慕地念叨,回頭望了望自家的那口子,不禁悲從心來。

“賣燒餅嘞,一文錢一個,又香又脆的燒餅嘞,剛出鍋熱乎的燒餅”

李嬸子不甘心地揪着自家那口子的耳朵,道:“俺說武郎,咱能不喊了嗎,來往過路的都沒人買燒餅了。”

武郎摘下自己腦門上的灰色方巾,擦了擦髮髻兩側被油鍋薰出來的汗珠,想了半晌才道:“那咱改賣豆腐去?”

李嬸子氣得照着武郎鋥光瓦亮的腦門就敲了一下,沒好氣道:“你咋不找塊豆腐撞死呢。”

武郎揉着腦門沒敢吱聲。

李嬸子消了氣,覺得自家這口子也挺好,起碼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燒餅,賣燒餅嘞”熟悉的音調又響了起來,得,李嬸子又沒快樂的心思了。

馬車停在了一家客棧門口,弘澤下了馬車望着這十分繁華的建築,覺得有些奇怪。此時已是快到午時,正是用膳的時間。這客棧規模算是宏大,不可能不管膳食,而這大門敞開,除了店小二再見不到半位客人,豈不古怪?

聽到馬蹄聲,弘澤回頭望見緊緊依偎的二人,不禁厭惡萬分,連疑惑都懶得與他們細說,擡腿就要邁進大門。

“哥哥,這客棧進不得。”一個衣着破爛,拿着木碗的小乞丐跑了過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弘澤只當他是來乞討的,便掏出二兩銀子遞了過去,對於這小孩來說,這也算是不小的數目了吧。

“我不是來乞討的,最近城裡傳着一句話‘名揚天下臭名芳,吉祥客棧不吉祥。’”說完搶下銀子,便瘋瘋癲癲地跑走了。

弘澤站在門口猶豫許久,見到一個淡藍色的身影竄了進去,不禁暗道不好,想要拉住她,卻是晚了一步。

“都怪你!”弘澤心裡堵得慌,只好回頭埋怨西門子楚。

西門子楚有些委屈,眨了眨眼睛,“侄兒,你不覺得這客棧有些古怪?”

弘澤這才覺得,應該放下個人情緒,思索正事了。

“客官幾位?打尖兒還是住店啊?”見有人進來,小二似是回過了神兒來,白手巾往肩上一搭,臉上擺上職業化笑容,迎了上來。

“真是笑話,你這掛着客棧的牌子,還會不住店嗎?不過肚子着實餓了,有什麼好菜先端上來。”玖月纔不顧許多,填飽了肚子纔是正事,梅花宴傍晚纔開始,現在還早。

小二笑着應和:“客官您稍等,對了,看您們風塵僕僕,似是外鄉人,該不是趕來參加梅花宴的吧?”

弘澤到處吃着飛醋,此刻見小二與玖月詳談甚歡,不管他們到底說的什麼,就插話道:“哪兒輪得到你詢問?做好你的差事就是,錢不會少了你的。”

“這位公子,我可是一片好心啊,那梅花宴自打前年出了事,城主就宣佈不再舉辦了。”

店小二的這話傳在西門子楚耳朵裡,怎麼聽怎麼怪。雖說這梅花宴確爲名揚城城主所辦,可從未有人見過這城主,關於他的一切,更是如煙雲飄渺。如果兩年前確實出了事,那只是相隔幾百裡的山莊弟兄怎會從未聽聞?江湖上的俠士又怎會無人談論?怪,着實是怪。

但子楚望着弘澤與玖月的眼神,明擺着不相信的樣子,便坐在長凳上,飲起茶來。

店小二見大家都不吱聲,以爲是相信了,老實的到後面吩咐廚師做菜。

玖月眼珠一轉,抿着嘴偷笑:“看,一出山莊就遇上江洋大盜了吧,先是透露神秘消息分散注意力,然後在菜飯裡下蒙汗藥,最後把我們綁了,做人肉包子。”

“呀,子楚,你剛纔喝茶了對吧,茶裡應該也會下藥的。”玖月目光炯炯,望着子楚一臉興奮。

西門子楚腦袋一時轉不過彎,怎麼什麼事到了這小丫頭腦袋裡都會改變方向呢?好好的客棧,她都能幻想成人肉包子店?反正也見怪不怪了,自己的弟兄不是也被她當成山賊麼。想到這兒,他配合地倒在桌子上,吐出舌頭,做裝死狀。

“這麼快就倒下了,真不……”

“夠了!”

玖月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弘澤吩咐地聲音打斷。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是頭?彼此真是喜歡要不要我幫着拉個線,做個媒人?”

玖月被弘澤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嚇了一跳,眼淚在眼圈裡打轉,還強忍着不掉下來,“六哥,你從早上開始就不對勁,我是哪兒招惹你了,討的你這麼不開心。”

“鬼才是你六哥!”祝弘澤的髒話都吐了出來,看來肚子裡的火,是憋到不可不爆發的時候了。

“弘澤,月兒又沒犯錯,你不痛快衝我來,吼她做什麼?”西門子楚一向護女孩,更何況是這個古靈精怪的玖月呢。

“月兒?叫的是真夠親近的,看來我多餘了,在這礙你們的眼。”弘澤一抖衣襟兒,走出客棧。

“客官,菜來嘍。”

玖月看着店小二端上來的雞鴨魚肉,沒有半點胃口,眼淚滴答滴答往菜盤子裡落,好不委屈。

西門子楚嘆了口氣,在這要緊關頭,弘澤那小子又耍哪分?自己縱使再愛美色,也不會無情到跟侄子搶女人,雖然這小丫頭蠻招人喜歡的。起身想要走過去爲玖月抹去淚珠,卻見她自己眨了眨眼睛,用袖子順勢一抹,哭紅了的眼睛睜得老大:“小二,這是銀子,備上三間上等客房,晚間我們再回來。”

店小二連連答應,反正他的任務,只是收銀子罷了。

玖月望了西門子楚一眼,不曾言語,抓起包袱斜背在肩上,走出客棧。

西門子楚見狀無法,也提劍跟了上去。

店小二見兩人都已走出,關上大門,將未動的飯菜全部倒入泔水桶,那女客官倒是說對了,這菜裡,是真有蒙汗藥,沒吃,是他們命大。

夜幕降臨,名揚城卻一如既往的喧鬧着,燈火在各處點亮,整做城池宛如白晝。

而梅花宴,卻出乎預料的照常舉辦了。

三枚禮炮衝入天際,一首鳳求凰被琉音派的琴仙百里蒼蒼挑得妖嬈萬分,玖月戴着面具踮着腳擠在人羣中張望,可惜這百里蒼蒼也罩着面紗,根本瞧不見模樣。

說到這琉音派,也算是有趣萬分。此門派掌門數十年前早已不知病故在什麼地方,但這門派卻一直保留了下來。琉音派的弟子無人會武功,皆是通宵音律之人,但江湖上大多數混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對於這樣的藝術門派,自當禮讓。而這琴仙百里蒼蒼,更是琉音派唯一的女子,無人見她容顏,但琴聲動人萬分,每次梅花宴由她來彈奏這開場的曲子,也成爲了衆來客最願欣賞的風景之一。

六道相思茶點相思宴已經擺上了桌,一切準備就緒,正當宴會即將被武林泰斗宣佈開始的時候,一道婉約女音響起:“且慢。”

大家的視線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了去,只見一位身着淡粉色輕紗的少女站在百里蒼蒼身旁,身材不算較小,但那如水波傾注的雙眼卻異常勾人。

“美人,果然是美人。”西門子楚忍不住拍手感嘆,有他這一起頭,衆人便不再掩飾,紛紛開口議論起來。

玖月眯着眼睛望着臺上女子,忽然似看出什麼,擡腿踹了子楚一腳。

“月兒別生氣,在子楚叔叔心裡,還是你最美。”子楚吃痛,扭頭望着玖月,以爲小丫頭吃醋,便笑嘻嘻解釋。

“少來。‘她’是飛沐。”飛沐無論再怎麼易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也騙不了人。既然六哥與飛沐是舊交,那西門子楚也該認識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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