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月心裡冷哼一聲,這點事情就想難爲我?當初二孃不知我練習過多少遍,非說將來嫁人了,能泡得一手好茶纔有大家閨秀的樣兒,夫家纔不會笑話。先是用開水燙壺,一則去除異味,再則發揮茶香。然後置茶,將茶葉裝入茶荷內,再用茶匙將茶荷內的茶葉撥入壺中,茶量以壺之三分之一爲度。再是溫杯,燙壺之熱水倒入茶盅內,再行溫杯。然後是高衝,提高水壺,自高點下注,茶葉便在壺內翻滾,散開,更好的泡出茶味。接下來是低泡,泡好的茶湯即時便可倒入茶盅,茶壺壺嘴與茶盅的距離,越低越好,以免香氣無效散發。茶盅內茶湯再行分入杯內,每杯正好七分滿,放下茶盅,將茶杯連帶着托兒一起斷置到諸葛神君面前,柔聲奉上:“您請用茶。”
見諸葛神君接過,又端了兩杯分別給弘澤與子楚送了過去,二人皆是有些驚訝地神色。
“嗯,茶是好茶,手藝也不錯,可是太燙了。”諸葛神君板起臉,似是好大不滿意。
玖月抿脣一笑,這老頭擺明了故意刁難我,我就那麼好欺負不成?將裝滿滾燙的熱水的水壺“咣噹”一聲擱置在諸葛神君面前,“燙就等涼了再喝,涼就自己往裡面加熱水!”話畢,根本未去看他的反應,扭頭問侍女,“我今晚住哪兒?”
“姑娘請跟我來。”
玖月滿意地點了點頭,擡腿出門。
“明早早些起來,還有第二項呢”諸葛神君喊了一嗓子,也不知道那丫頭聽沒聽到。
西門子楚品着那茶,越來越覺得香,忍不住開口讚歎:“她到真是有些本事。”
弘澤卻緊鎖眉宇,望向諸葛神君:“師傅,你這次出山到底是想做什麼?爲何非要認下玖月爲徒?”
諸葛神君笑着擠眉弄眼,“呦,怕我欺負那小丫頭,心疼了?”
“別打岔,那是我妹妹。”弘澤面色有些古怪。
“哦?是麼,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個妹妹。你沒看她真有些天賦嗎,不跟我學點什麼,可惜嘍。對了,澤兒,那赤渡……”
“我先回房去了。”西門子楚咳嗽了一聲,退出大堂。
“我也不知,估計了你老人家出山肯定跟這事兒有關係。”弘澤搖了搖頭,無奈道。
“喔喔喔……”在廚房後面圈養的大公雞第三次清了清它洪亮的嗓門,玖月終於在侍女的催促下爬起穿衣,走出屋子時還眯縫着眼睛,好似夢遊之症。
“美人,該醒醒啦,那老頭子可等了你半天,再不去就有你好看的了。”西門子楚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湊在玖月耳邊笑嘻嘻地說了一句。
玖月掏了掏耳朵,腦袋還是沒大清醒,“誰是美人啊,我不是老頭子——什麼?老頭子?糟了。”
一陣風掃了過去,玖月便消失在了這個院子裡,西門子楚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聲連連,“這丫頭呦,冒冒失失的,跑錯了方向。”然後穿過走廊,去了弘澤所居的院子,見他手中抓着一隻鴿子,低頭思索着什麼,便走上前去。
“祝老爺來的消息?”
祝弘澤聽到子楚的聲音,回過神來,“小叔叔,你來了。”然後把手中的紙條遞給他看。
紙條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一句話:把我寶貝看好了,否則不管你們是誰,我也不饒得。
“你也是,怎就帶了這樣一個麻煩精出來,本來找尋赤渡就不是容易的事情,況且過陣子你亦是自身難保了吧。”西門子楚對這事兒也有些無奈,可這也算是他們的家務事,自己不好多管。可一看玖月就不是什麼消停的丫頭,雖說未來的日子又她在定是很有趣,可麻煩必然少不了。
“哪裡是我帶出來的,在我打算離開的前一日,她就先我一步跑了出來。”弘澤這話說的有點賭氣的意味,似是千萬般不甘心。
“孽緣,孽緣啊哈哈。”對於打趣弘澤,他這個做叔叔的一向津津樂道。
當玖月氣喘吁吁的跑到諸葛神君面前,見他正坐在搖椅上啃着蘋果,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儘管存在虛假成分,“老頭,你聽我解釋,不是我起晚了,而是這山莊裡太大,我不認識路。”
諸葛神君見玖月來了,依然興致勃勃地啃蘋果,過了約一炷香的時間,將乾淨的蘋果核扔到了石桌上的承裝廢物的木盆裡,纔對玖月張口:“不急,就算是起晚了也不急,今天的考驗就是去廚房取二斤豬肉,然後出莊門左拐,左拐再左拐,見到一臺階,爬上去,給那戶人家送去就成了。
怪不得你不急,反正早送晚送耽誤的都是我的時間,還好不是什麼難事。玖月哼着沒調子的曲兒就去廚房要了豬肉,出門,左拐,左拐再左拐,果然有一排石階,往上一看,瞧不到盡頭。
開爬!
玖月給自己鼓了鼓勁兒,擼胳膊挽袖子,做好架勢,大喝一聲,開始了路漫漫其修遠兮的路程。
一刻鐘,氣喘吁吁,沒到頂。
兩刻鐘,汗流浹背,還是沒到頂。
三刻鐘,玖月累的趴在地上,險些把豬肉當手絹,擦去汗珠,這才望見前面有些人煙。這是山吧!
法門寺!
這三個字將玖月的小心臟雷的頓時瞬間偷停,那老頭子想做什麼,讓自己爬了這麼久的路來給和尚送二斤豬肉?
玖月喘着粗氣,此刻就想把這倒黴的豬肉撇了喂狗。
“大師,求求您,收下天兒吧,他蠻機靈的,哪怕幫着打個下手也好啊。”
“阿彌陀佛,不是老衲不肯收,而是佛祖不肯留,這小施主滿眼殺意,怎能入這佛門清淨地?還請女施主回去吧。”
這樣的一段對話傳入了玖月的耳朵,她眨眨眼睛,撥開遮擋步伐的樹葉枝杈,走上前去一看究竟,不是她喜管閒事,而是這豬肉總該有個歸所了吧。
一對衣着破爛的母子跪在碩大的香爐面前,母親捂着臉哭泣着,而那孩子雖然跪着,望向四周的雙眼卻帶着一絲不肯低頭的倔強。若按照那老和尚的口氣,說是殺氣縈繞也沒什麼不對。
“別哭了,這豬肉送給你們。”玖月從來沒送過別人什麼東西,這還是第一次,好歹也有了點劫富濟貧的意味,感覺還不錯,但估計面前的母子聽起來更像是施捨。
“多謝。”哪知那男孩竟然站起身將豬肉接了過去,並且禮貌道謝,雖然那神情不像有半分感激的樣子。
“孃親,回家吧,有了這豬肉便有幾天可不餓肚子。何必還跪在這裡求那和尚?”男孩攙扶起母親,那母親滿臉淚痕衝着玖月的方向略微一笑,算是感謝,然後由男孩攙扶着往遠方走去。
原來她是盲人哦……玖月的心裡閃過一絲愧疚的意味,但下一刻頓時煙消雲散,下山就要比上山容易許多,不過一刻鐘,便飛奔回了西門山莊。
“老頭,我成功了。”
“豬肉呢?”
“送給了需要它的人唄!”
諸葛神君隨是面上笑着,但卻晃着頭,玖月略微納悶,索性不再理他。回房叫侍女備上熱水,她可是滿身臭汗,得好好泡個澡。
夜半三更,弘澤在牀上做着叱吒風雲的夢,窗戶被人撬開,他支起耳朵聽了聽聲音,又繼續睡。
一個人影從窗戶上閃現出來,接着跳下了窗子,走到牀邊,“那丫頭人挺機靈,可不夠善良。”
弘澤翻了個身,繼續睡。
“別不樂意啊,沒說她不好,其實等我調教完,還是不錯的。”黑影見弘澤不理自己,不肯善罷甘休。
弘澤將被子往上一拉,蓋住頭部,宛若這黑影不存在一般,繼續睡覺,“別睡了,臭小子,明天你得配合我完成考驗那丫頭的第三關。”黑影終於忍不住,將面罩拉下來,順便把弘澤的被子也扯到一旁,坐在牀邊。
“說吧……”弘澤萬分無奈地靠着牀邊,天來告訴他,怎麼攤上了這樣一位極品師傅。
“百步穿楊——你是說讓六哥用這鐵頭兒往我腦袋瓜上射!”玖月在聽到規則後不可置信地驚呼。
西門子楚笑着安撫:“別這麼驚訝,師傅只是想試試弘澤這麼多年未練習箭法,如今忘沒忘。”
“這是練習他嗎?這是練習我的腦袋夠不夠結實。”玖月纔不傻,六哥要是一個不小心,自己就命喪黃泉了,後悔都來不及。
“就這麼不相信我的本事?”本來還打算讓師傅換一招考驗她,別嚇壞了她,聽玖月這樣一來,弘澤反倒是有些生氣。
“沒,哪能不信你呢?來吧!”玖月靠着槐樹站着,把實現準備好的蘋果頂在頭上,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嘴裡卻還忍不住嘟囔:“要是換個西瓜就好了。”
聽了這話,西門子楚是再沒忍住,笑出了聲。
弘澤用布條遮擋住雙眼,搭弓架箭,“嗖”地一聲離弦,扎入蘋果之內,穩穩懸掛在樹上。
“這徒弟我收了,不錯不錯。”諸葛神君在一旁觀望地拍手大笑。
“知道麼,剛纔你射箭時她眼睛一眨沒眨,看來真是信任你哦。”西門子楚的一句話,成功讓弘澤臉上泛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嚇死我了,師傅,請客給徒兒壓驚。”這便宜當然要佔,否則這幾天豈不是白讓他耍嘍?玖月心裡打着小算盤。
“澤兒啊,有空你隨便教教這丫頭武功好了,我身上的本事太過高深,生怕她學不會呀。”諸葛神君晃着腦袋,一臉鄭重其事,在玖月的怒目注視下,依然說得神態自若。
西門子楚怕這小丫頭再瞪下去,眼珠子會掉出來,連忙把她拉到一旁小聲嘀咕“是他年歲大了,使不動功夫,才讓弘澤教你的。”
“不是,我年歲大了,可耳朵不聾,明明是爲了給澤小子製造機會。”諸葛神君不依不饒,徒弟給了臺階也不肯下。
玖月正鬱悶地踢着石子,聽見這話可算來了精神頭:“什麼機會?”
“算了,我教!”弘澤怒吼一聲,一改沉默態度,這老頭子到底想如何?
“可是剛纔我新收的乖乖徒兒要我請客,最近口袋裡又沒有銀子,這可如何是好?”
“罷了,我請……”無論是五年前還是現在,弘澤面對着諸葛神君這老頭都毫無辦法,估計五年後也是這樣。
“就知道欺負我哥。”玖月隨口埋怨一句,可並未在意,只要能吃到好東西就成了,何必去勞神管他到底誰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