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吳良謀笑了笑,輕輕擺手,“免禮,來人,請三位大人坐下說話!”
“恩公面前,哪有我等的座位,折殺了,折殺了。”三人好像排練了很久了般,異口同聲的迴應。
“叫你等坐就坐,我們淮安軍,沒讓客人站着說話的規矩。”吳良謀的眼神一寒,聲音漸漸轉高,“至於救命之恩,那你們得去感謝我家主公,而不是吳某。”
“是,吳將軍吩咐得是,我等莽撞了。”陳友諒、張定邊和鄒普勝三人心裡又打了個哆嗦,趕緊順坡下驢。
昨夜跟劉魁初次相遇時,雙方相談甚歡,然而誰也沒料到在吳良謀這個第五軍團都指揮使身上,竟藏着極其濃烈的殺機,那種隨時就可能丟掉性命的感覺,讓陳友諒如墜地獄,所以今天再被對方召見,就處處陪着小心,以免哪句話不小心說錯了半個字,就被對方找茬推出轅門之外,一刀了結了性命。
“你家主公在廣濟。”好在吳良謀也不多兜客氣,寒暄了幾句後,就立刻開門見山,“吳某想請他回來,他卻不放心,所以吳某隻好勞煩你們三位,替吳某去跑一趟,就說我淮安軍無暇照管蘄州,打退了答矢八都魯,就會班師回揚州,還請他早些回來,一則可安百姓之心,二來,你我雙方也能面對面商量一下今後的諸多事宜。”
“吳將軍說,你,你打跑韃子就會撤兵。”張定邊性子最急,立刻瞪圓了眼睛追問。
陳友諒快速在背後踩了一下他的腳跟,然後轉上前,躬身施禮,“我等願意爲大將軍效力,請大將軍賜予信物,我等也好去說服舊主放心來歸。”
“嗯。”吳良謀讚賞地點頭,旋即從腰間解下佩劍,笑着繞過帥案,親手遞給了陳友諒,“這把寶劍乃我家主公所賜,在淮安軍中,只有都指揮使纔有資格使用,你拿去給徐統領看,他自然會相信吳某的誠意。”
“我家主公”鄒普勝在旁邊聞聽,神色頓時大變,然而看見吳良謀那自信的笑容,再想想昨夜淮安軍犀利的炮火,輕輕吐了口氣,低聲說道:“我家主公並非妄自尊大,只是不願屈居於韃子皇帝之下,所以才倉促立了國號,分封了百官。”
這話說出來,傻子都不會相信,如果徐壽輝不是妄自尊大,就不會在向揚州求救時,還下什麼狗屁聖旨,但吳良謀聽了,卻也不戳穿,又是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大夥都沒必要再提,畢竟徐統領在起兵抗元之時,還算是一條響噹噹的好漢,我家主公如果在乎徐統領給他下旨,就不會派末將逆流來援,但今後你我雙方該如何相處,還請鄒將軍多替徐統領打算,畢竟,我淮揚兵力有限,不可能每次都放下自己的事情,跑過來替外人守城。”
“末將明白,末將一定會勸我家主公深思。”鄒普勝越聽,臉色越蒼白,躬了下身,小心翼翼地大營。
“多謝吳將軍,末將也會竭盡全力勸告徐大哥,不負吳將軍所託。”陳友諒再度開口,向吳良謀大聲保證。
兩次稱呼徐壽輝,他一次用了舊主,一次用了徐大哥,明顯是在表明態度,令後者聞聽之後,眼睛裡頭不知不覺就涌上了幾分讚賞。
“陳將軍和張將軍昨晚所爲,吳某聽聞之後,甚感佩服。”目光轉向陳友諒,吳良謀繼續和顏悅色地說道,“此番勞煩兩位將軍替吳某跑腿兒,算吳某欠了二位一個人情,今後有需要吳某幫忙的地方,二位儘管派人送個信來。”
“不敢,不敢。”陳友諒聞聽,立刻連連擺手,“淮安軍救了陳某與大夥的命,陳某正愁無以爲報,替吳將軍跑一趟腿兒,又怎麼敢收取酬勞,日後如果承蒙將軍不棄,陳某願意帶領麾下百餘兄弟,受將軍驅策,百死亦不旋踵。”
“這話以後再說,你先去做事,我家主公向來欣賞有血性的漢子。”吳良謀笑着揮了下手,示意陳友諒不要想得太遠。
陳友諒、張定邊和鄒普勝聞聽,趕緊又行了個禮,捧着吳良謀的佩劍告辭,待出了第五軍團的臨時駐地,三人互相看了看,個個背上都滲出了大片大片的汗漬。
“你,你居然準備投靠淮安軍,皇上,皇上和彭丞相平素都待你不薄”鄒普勝先喘勻了一口氣,然後瞪着陳友諒的眼睛抱怨。
“昨夜一戰,陳某已經不欠天完什麼,徐大哥從今往後,也不再是陳某的主公。”陳友諒毫不客氣地跟他對視,冷冰冰地打斷,“至於彭丞相,他應該明白,天下大勢所趨。”
“你,你”鄒普勝被氣得說不出話,心裡卻無法否認,陳友諒說得這些未必沒有道理,徐壽輝自己丟下文武百官和城頭上的將士逃命了,就別怪大夥不再認他這個主公,而彭和尚這兩年全靠着淮揚的扶植,才勉強在池州站穩了腳跟,根本沒資格去跟朱重九理論是非,更沒資格將來去爭奪天下。
“不做皇帝,對徐大哥更好,太師,你應該明白,他根本就不是那塊料子。”陳友諒得理不饒人,看了鄒普勝一眼,繼續強調。
鄒普勝愈發說不出話來,咬着牙將頭扭到了一邊。
陳友諒也不在乎他生氣不生氣,抱着寶劍,繼續大步流星地趕往自己的住所去牽戰馬,纔將鄒普勝甩開了十幾步,衣襟下襬處,卻又傳來一股輕輕的拉力。
“其實,其實”張定邊輕輕拉了一把陳友諒,低聲勸告,“你決心別下得這麼早啊,那個劉將軍,我看挺欣賞你的,而昨夜闔城百姓,應該算是咱們兄弟救下來的,大夥都會念着你的恩情,如果能借淮安軍的勢”
“你想得倒是美。”陳友諒瞪了好朋友一眼,聲音陡然增大,讓鄒普勝也能聽得清清楚楚,“可誰又比誰傻多少,有張士誠這王八蛋擺在前頭”
嘆了口氣,他不想再說些沒有用的話,正所謂時勢造英雄,陳某人時運不佳,只能認命,好歹跟上一個雄主,日後未必失公侯之位。
“張士誠,這又關張士誠什麼事情了,。”張定邊依舊懵懵懂懂,皺着眉頭不停地詢問。
陳友諒嫌他囉嗦,拎着寶劍加快了腳步,正追過來的鄒普勝看了他一眼,也苦笑着搖頭,“你呀,這輩子也就做個猛將的份兒,就別問那麼多了,陳將軍說得對,不做皇帝,其實對徐統領更好。”
注1:樑公之位,公元前256年,秦軍攻周,東周末代皇帝姬延準備流亡韓國,大臣勸他說,反正其他諸侯早晚也得被秦國所滅,不如儘早投降大秦,於是姬延投降,獻上東周最後的三十六城,三萬戶口,被封爲周公,遷居樑城,所以後世又稱其爲樑公,以與通常的周公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