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朋等人剛剛一頭扎進豆子衚衕,走在前邊的腳步很快,轉眼之間,長長的隊伍已經有一百多人走進了豆子衚衕。
侯朋還沒來得及吩咐大家加快腳步,忽然間從巷子口,五六輛堆滿了柴火的獨輪小車被幾條彪形大漢推着,飛快的衝了出來。小車咕嚕嚕的壓在石板路上,那幾個大漢隨手把火把丟在車上,不知道柴火上是不是澆了火油,轉眼之間,小車上的火焰就飛的老高,明晃晃的火焰在夜風中扭動着肆虐的身形……
幾輛小車把前進中的留守司隊伍截成兩半,熊熊燃燒的火焰,把那二百多還沒有進入豆子衚衕的人隔在外邊。而那些推着小車的人,用獨輪小車堵住了巷子口之後,便拔腿飛奔,留守司分出一些人去追趕他們,可是隻跑了幾步,便只得望洋興嘆,看那些漢子一個個跑的跟腳下踩了風火輪似的,八成以前是做賊的吧?
侯朋就算再笨,也知道有些不對勁,正準備招呼手下的人朝前方快速衝出去,忽然間前方巷子口一堆黑影衝了出來,漆黑的衚衕裡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是卻可以聽見一個個瓦罐破裂的聲音,一個個斗大的黑影衝着這羣留守司的人飛了過來,落在地上還爆出噼裡啪啦的破碎聲音……
侯朋正要出聲叫喊,忽然腳下一滑,仰面摔了了仰八叉,哼哼唧唧的扶着腰,衝着身邊的人喊道:“瞎了不成?沒看到你家侯爺摔了?”
那些留守司的人已經亂成一團,後方被人放火堵着歸路,前方那一羣莫名其妙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砸了油罐子,本來就是青石板路,如今更加是滑的走不動。一腳踩不穩,立刻就是人仰馬翻,驚呼聲絡繹不絕,侯朋在兩個隨從的攙扶下,扶着腰慢慢的站了起來,喝罵道:“不要慌,扶着牆,腳下慢慢的朝前走,那些只怕是細作司的混蛋……”
話音只是剛剛落地,遠遠聽見一個女子的笑聲:“還讓你們猜對了,這裡便是細作司,來伺候諸位大爺了……”
那女子一句話說完,無數瓦片便鋪天蓋地的飛了過來,叮叮噹噹在巷子裡砸成一片,躲閃不及的留守司諸人頓時被打的頭破血流。隨即一路數十人,手中拿着粗大的木棍,惡狠狠的猛撲起來,見人就打。饒是黑暗中,那些人手中的木棍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雖然不打留守司諸人的要害,但是每一擊都是在他們最吃痛的地方。
腦袋、下陰……這些地方自然是不會打的,但是大腿胳膊背後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那一隊細作司的人不知道穿了什麼鞋,地上全是油,好像對他們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反而越戰越勇,拿着木棒就一路殺將進來。
留守司諸人本來就是一羣烏合之衆,看到人家氣勢洶洶的打了過來,頓時沒了氣勢,回頭就想跑,可是後邊熊熊燃燒的大火又阻攔了去路,那些柴火上都撒了火油,留守司諸人用衣服來撲,怎麼可能撲得乾淨?
前邊被打的雞飛狗跳,後邊又是過不去的大火,那些細作司的人默不作聲,只管看着留守司的人打,旋風般的殺進來,只是把最前邊十來個人打的鼻青臉腫,隨即退了出去,跟着又是一次衝鋒。雖然那些留守司的人,人數上是佔優勢的,可是在狹窄的小巷裡怎麼也發揮不出來,反而接二連三被人打的叫苦連天。
林珍笑盈盈的看着這一隊豹組官兵往返衝擊,暗暗讚許,這些人不愧是從各個軍營中精選出來的,雖然沒有在一起配合過,但是打羣架也可以看得出他們的質素,下手不但準,而且狠,打的對方哭喊連天,卻是沒有下殺手。
而且,這些官兵只是挑着最前邊的那些人打,打完了馬上退出,要知道豆子衚衕本來就不寬敞,雙方加起來接近兩百人擠在裡邊,一旦豹組官兵衝的太兇,很容易被對方利用人數上的優勢給擠在裡邊,到時候可就危險了。一人一拳頭,這些豹組官兵都得趴下!
“看來這段日子,韓大人給他們的特訓還是很有用的嘛!”林珍微微一笑,雪白纖細的右手擡了起來,乾淨利索的朝後方一擺手。身後兩名豹組官兵立刻把手指放在嘴脣之間,尖利的吹響了呼哨。
那些打得興起的細作司官兵當機立斷,火速從豆子衚衕撤出,其實這只不過是一碗茶的功夫,但是那些豹組成員來回衝擊三次,將豆子衚衕裡的留守司官兵打翻數十人,加上後方被火焰灼傷,和自相踐踏受傷的留守司官兵,想要完成一百人無法繼續前進的目標,實在是輕鬆的很。
“不要戀戰,接下來的事情,有別人去辦。”林珍笑呵呵的說道:“我們做完了事,總要給別人留下一些功勞,不然韓大人是會罵人的……他說這個叫什麼來着?哦,叫做紀律部隊,團隊合作……”
那些豹組官兵心悅誠服的隨着林珍火速退去,侯朋失魂落魄的從人堆裡爬了起來,自從豹組第一次衝擊,他就已經手忙腳亂的被幾個隨從拉着,躲在人羣中去了。好歹算是沒有受傷,饒是如此,也嚇了個半死。看着那些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留守司官兵和建康府潑皮無賴,侯朋心裡一陣煩悶,破口大罵道:“全都他孃的一羣廢物,這小路是不能走了,馬上把那些破車給弄開,咱們走大路去藏嬌閣……”
那些捱罵的留守司官兵知道他和馬友亮的關係,沒有一個敢頂嘴的,好歹豹組已經散去,這些人千辛萬苦把已經快要燒的看不到架子的車給推開。隨即重新聚集在一起,侯朋灰頭土臉的看着一臉沮喪的部下,厲聲喝道:“都是是大宋的官軍,你們這些人,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嗎?被人打的還手之力都沒有,真不知道養你們這些廢物要做什麼?”
憤憤然的罵了幾句,看到沒人響應,侯朋也覺得無趣,便重新安排道:“從這裡去藏嬌閣,不過是豆子衚衕一個小地方,前方都是大路,我就不信他們細作司的人,敢在大路上跟我們攔路,難道就當建康府沒有其他官軍了嗎?跟我走……”
丟下那些已經沒法再去幫忙打架的留守司官兵不管,侯朋帶着部下一溜煙的朝藏嬌閣趕去……
連江捧着一杯熱茶,愁眉苦臉的看着陸游:“陸大人,你看吧,自從韓風到了建康府,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什麼麻煩他都敢惹。現在留守司和細作司打的一塌糊塗,我手下的官差不斷回來報告,可是我這個父母官,也拿不了主意啊!”
陸游淡淡一笑,這房間裡點燃着從天竺買來的密香,輕柔醇和的香味,順着香爐的氣眼,漸漸瀰漫了整個房間,讓人不但不覺得疲憊,反而有提神醒腦的作用。陸游放下手中的茶杯,悠然的說道:“駐屯大軍那裡什麼反應?”
“沒有反應。只是嚴令各部,不得外出。”連江愣了一下,趕緊把自己手中得到的最新消息告訴了陸游。
陸游和韓侂冑的關係非同一般,雖然陸游在仕途上不算很得志,但是他交遊廣闊,而且不少同門都在朝中任職,有時候,身爲學政主官的陸游,說起來話,可要比這個建康府的知府大人,連江還要有力的多。
“你看,駐屯大軍都不操心,你倒是急什麼嘛。”陸游揶揄道:“他們就算是把整個建康府打的稀巴爛,也不會去衝擊府衙!”
“陸大人說笑了。”連江顫抖着把手伸到懷裡,取出一塊白色的手帕,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連聲說道:“關鍵這兩邊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人啊。豹組那些驕兵悍將本來就難纏,現在是韓風帶着他們,陸大人,你也知道的,韓風這個人,說一不二,他要是想要砸了留守司,就算我們請駐屯大軍進城彈壓,他也一樣會給砸了。”
“可是,留守司主持建康防務,但凡是軍隊調動,但凡是沿江軍務,都是要歸留守司管轄。馬友亮是跋扈了一些,不過,韓風要是真的發飆起來。留守司的那些大佬們,也不是吃素的。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的看着細作司和留守司打的天昏地暗嗎?”連江苦笑着說道:“都說我是個父母官,可是我這個父母官,能做的事,實在是有限的很啊,這些人,哪個都不好得罪。”
陸游站起身來,啪的一聲將手中摺扇打開,悠悠的扇了兩下,淡淡的說道:“你是這麼想的,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留守司的確不好對付,可細作司難纏。於是,大家就是在等着韓風和馬友亮打個結果出來,然後給贏的那一邊,略微加一點懲罰,面子就都過得去了。”
“你看着他們,覺得哪一邊像是能贏的樣子?”陸游微微笑道。
連江嘆息道:“當然是韓風帶的兵馬難對付,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韓風那個桀驁不馴的傢伙,帶出來都是眼高於頂的兵馬。這次,留守司有難了!”
“對啊。”陸游胸有成竹的說道:“那你就吩咐屬下,去看着那些老百姓,莫要被砸了家門就行。至於留守司,等韓風打完了他們,難道你這位父母官,不會去安撫一番麼?留守司好歹也歸着樞密院管轄,難不成真的要辦了頂頭上司的小兒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