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小爺揹你下去!”韓風一把扣住秋月白的雙手,把他往背後一甩,將他整個人都背了起來,隨即雙手用力,順着城垛就要往下滑去。
兩人剛剛跳到城垛上,忽然間半路上一支大槍攔腰掃了過來,原來是一小隊駐守在城頭上的金國官兵剛剛趕到,這支大槍這麼攔腰一掃,就算韓風武藝過人,也不敢現在就往下跳。
要知道,汴京城的城牆,自從當初被金兵攻破之後,那是重新翻修過的,城牆高達數丈,有好幾層樓那麼高。
若是貿貿然地跳下去,別說斷腿斷胳膊了,能保住一口氣都已經是萬幸了。
韓風暗暗地咒罵了一聲,沒奈何只得先把秋月白放了下來,側身扭腰,閃過這一擊,隨手奪過那支大槍,旋風般的搶了出去。
挑、刺、點、打,四下一氣呵成,把迎面撲過來的幾個金國官兵全都打翻在地,可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城頭上已經越來越多金國人朝這兒擠了過來。
無數火把明光閃閃,那十幾個來歷不明的人依然就在韓風的身後,只不過他們的處境比韓風也好不到哪兒去。
無數金國官兵順着他們的腳步,已經追上了城頭,雙方鏖戰在一起,激戰連邊,喊殺震天。
秋月白伸腳一挑,從地上挑起一把鋼刀,反握在手中,回頭對着韓風大呵道:“大人,你先走,我給你斷後!”
韓風怒吼道:“放屁,要走就一起走!”
秋月白鋼刀連閃,刀光就像雪片一般在身邊旋轉,凡是敢於近身的金兵,都被他一刀劈翻,再補一刀就取了性命。
百忙之中,秋月白回頭對着韓風怒吼道:“大人,你以爲我想逞英雄嗎,老子也想走啊!但是我怕高,你叫我跳下去,不如讓我在這兒殺人好了!”
韓風大槍挑出,把秋月白身前的一名金兵挑下了城牆。人影已經飛出了牆外,可是半晌才傳來了屍體掉在地上的聲音。
兩人面面相覷,不由得臉色一變,城牆實再是太高了。慢慢的順着溜下去還可以,可若是就這麼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三名金國官兵手持鋼刀,朝韓風步步緊逼,這三個人武藝還算不錯,一時間守得嚴絲合縫,一步一步把韓風朝後方逼退。
韓風接二連三退了好幾步,忽然覺得後背撞上一個人,心中大驚,只怕是撞上了金兵,急忙回頭,長搶反握在手中,橫胸一檔。
沒想到對面的人跟他也是同一心思,兩人背對背撞在一起之後,那個人回頭手握彎刀就是一刀劈下,剛好被韓風手持槍桿擋住。
兩人只來及打了個照面,韓風擡眼望去,只見對面這個人,身穿蒙古人的服飾,身高很高,約模有一米八左右,跟自己倒差不多,看年紀差不多有三十歲許,脣邊留着鬍鬚,這麼一看,也許他的真實年紀要比韓風所推測的要小。
兩個人互相這麼擋了一記,都知道對方不是敵人。
韓風索性橫起大槍,從他身邊靈蛇一般繞了出去,直取那人身後的兩名金兵。
那人和韓風心意相通,知道韓風已經把背後交給了自己,那原本步步緊逼韓風的三名官兵,就交給自己來對付了。
韓風一邊和金兵廝殺着,一邊觀察着城頭的動向,卻忽然發現了一個很讓人詫異的事實,那十幾個人不管如何奮力作戰,都是擋着金兵,不讓他們靠近剛纔和自己背靠背的男人,看來這個人才是他們的頭兒。
韓風大槍一拍,打飛一個金兵,隨即搶在那個蒙古人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城牆,用手勢比劃着:咱們得從城牆上溜下去。
那人看懂了韓風的意思,毫不猶豫大聲用蒙古話說了幾句,那十幾個正在廝殺的人,隊形爲之一變,前方留下五六個人圍成一個半圈,死死護住城頭這塊,而剩下的人便跟着那個高大的蒙古人,接二連三的順着城牆溜了下去。
好在汴京城幾十年沒有戰火,城牆上並沒有掛着那些木排,否則的話,就算他們有九條命,也溜不到城底。
韓風一看蒙古人開溜了,急忙一把抓住秋月白,大聲叫道:“走,小爺揹你走,閉上眼睛,別看!”
那五六個蒙古人,依然結成半圓,在城頭上拼命抵抗,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突然間一個蒙古人遮攔不住,被幾句金兵用長槍高高挑起,身體被洞穿了好幾個窟窿,鮮血順着槍桿子直流到地上。
那個密不透風的半圓,被打破之後,金兵順勢要往內圈衝,餘下的幾個蒙古人大聲嘶喊,鋼刀連舞,還是硬生生地把圍攏過來的官兵,擠在外圍。
好幾人都已是身負重傷,身上血跡斑斑、傷痕累累,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退下,也沒有一個人投降。
韓風的眉頭一皺,此人帶兵如此嚴謹,這些人的頭領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天驕人物。
如今容不得韓風多想,順着城牆就朝牆根溜了下去,好在韓風當初在豹組的時候,把一二樓的樓門、樓窗全都給釘住,每天都隨着那些官兵爬來爬去,倒是爬得十分熟練了,伸手在突起處一握,伸腳在那些可以踩到的凹陷處一墊,揹着秋月白,兩人不緊不慢的順着城根就滑了下去。
也許城頭上的幾個人已經戰死了,無數金兵搶到城頭,拿着火把朝城下丟去,還有許多人取下弓箭亂七八糟的就射了起來。
餘下的那六七個蒙古人,正在拼命的越過護城河。韓風一拉秋月白:“走,跟上他們。”
沒想到秋月白卻蹲在地上吐了起來。韓風一看,立刻大囧道:“我說大哥,咱能不能逃出命了再吐啊!”
城頭上金兵的叫喊聲越來越大,他們看不清楚下面的目標,弓箭大都射得無影無蹤,但是韓風知道,稍後金兵便會打開城門,會有強大的騎兵隊伍出城搜索,若是現在不走得遠一點,等金兵突出城外,他們可就真的危險了。
死命得拖着那個不斷嘔吐的秋月白,韓風總算跟上了前方那羣蒙古人的腳步。
這一路過來,兩邊都沒有人說話,但是那些蒙古人就像一開始跟着韓風一樣,默認了韓風跟在他們的後面,順着城外就朝那些密林深處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大家都沒了力氣。韓風搖了搖手,大聲喊道:“不跑了不跑了!累死小爺了!”
說着便靠在一棵樹上,輕輕地癱了下去,還上氣不接下氣的衝着秋月白喊道:“現在已經安全了,你想吐就隨便吐吧!”
秋月白也已經累得夠嗆,神色委頓,呆呆地看着韓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有心想要求韓風不要把他今天晚上,這麼丟人的事情說出去,但是一想到韓風那張不饒人的嘴,那桀驁不馴的性格,只怕他不叫說書先生把這段子編成十來集,每天說一集,就算不錯了。
韓風的模樣雖然狼狽,可是前方那些蒙古人看起來,比韓風他們更慘。
韓風好歹還能坐在地上,好歹還能喘幾口氣,這些蒙古人乾脆一躲在地上,胸口不斷地起伏,連說話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
休息了一會兒,終於大家都恢復了一點兒力氣,那個蒙古人走到韓風的面前,仔細打量着他,卻沒有說話。
韓風擡頭看了看他,開口問道:“你會說漢話嗎?”
那個人聽韓風說話,便搖了搖頭,顯然是不懂漢語。
韓風無奈地嘆了口氣,伸出了雙手,打着手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人癱坐在韓風的對面,伸出食指,指了指韓風的胸口,想必意思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韓風從腰間取出自己的私人印鑑,丟了過去,隨即軟綿綿地走到那人的身邊,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上面“韓風”兩個字,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韓,風。”
那個蒙古男子笑了笑,伸出大拇指朝自己的方向挑了挑,對着韓風清晰地說道:“孛兒只斤,鐵木真。”
韓風頓時呆住了,臉色變得一片蒼白,茫然而又無助地看着眼前這個,三十歲左右的蒙古人,他的身材高大,很魁梧,黑漆漆的眼珠似乎充滿了智慧,頭髮雖然有些散亂,可是也掩蓋不住他的英武之氣。奔波了一整夜之後,大家看起來都十分憔悴,可是這個男人依然有着一份傲視天下,寧折不彎的氣概。
清早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樹枝照進了叢林之中,撒在衆人的身上,溫暖好不愜意。
早起的鳥兒,正在找着那些,不肯睡懶覺的蟲兒吃。
韓風喃喃地在口中把這個名字又重複了一遍:“孛兒只斤,鐵木真。”
那個蒙古人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而又雪白的牙齒,隨即雙手攬住韓風的肩頭,用力地抱了抱,重複道:“孛兒只斤,鐵木真。”
韓風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覺得有些顫抖,就算是見到趙昚,就算是見到完顏璟,自己都沒有覺得如此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