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神情不變,我繼續嘲道:“就算太子醒轉,你的處境也不妙。看他的樣子,只把我當做一個嬌嬌公主,不加防備,才着了道。看來你並未把我的真實情況告訴太子啊,你故意縱他毫無防備地前來找我麻煩,莫不是想借刀殺人麼。”
蕭欻將太子挪到榻上側躺着,不屑笑道:“借刀殺人?本王要借也不會借你那幾下三腳貓。”
他坐在榻邊,皺眉看着我,又回看太子,似在想着什麼糾結的事情。
看來太子被我傷的並不算致命,蕭欻只要把我交給太子侍衛,就算我暫時將刺傷太子之事推到他頭上,待太子醒來便會真相大白。
若是,今晚這豬頭太子死在此處,便不會有人說得清真相了;到時這個謀害皇儲的鍋,蕭欻不背也得背……
我暗暗目測着離牀榻的距離,昏黑中悄悄地向地上那把劍一點點挪過去。
蕭欻頭也不擡地嗤笑一聲:“你莫不是以爲奪了劍就能行兇吧?不妨試試。”
試試就試試!
橫豎我困在這裡也沒什麼好下場。怎麼說我也是義父帶大的、歸雲山裡出來的人,總不能一下都不反抗地引頸就戮。
我呸了一口,抓起地上的劍,後退兩步至門邊,突然橫身躍起,腳在門上一蹬,整個人像一支離弦之箭衝他刺去。
蕭欻眼皮也不擡,待劍鋒快到面前,輕鬆側身閃開,順手擒住我手腕。
不待他嘲笑,我卻也抓住他手腕,瞬間身形突變,借一衝之下的未盡之力,朝榻上太子的脖頸狠狠踢去!
蕭欻反應奇快,立即抓住我腳上鍊條,起身將我向外帶去,我那一腳離太子兩寸遠,將將踢了個空。
蕭欻奪下劍來,毫不猶豫地點了我穴道,我便身不由己癱在他懷中。
他裝模作樣笑道:“好險,若叫你踢上一腳,太子今天說不定就要命喪於此。七弟妹長了副兔子模樣,狡猾兇狠卻勝似狐狸。真應該早些點了你穴道纔是,哎,鬧成現在這個局面本王也頭疼了。”
他低頭看看我繃緊的臉,捏了我下巴湊到臉前,曖昧笑道:“有位小兄弟,曾說從不求人,後來爲倩娘,卻開口求了本王,本王便欣然應允。如今七弟妹不若好好求求本王,說不定本王會放了你呢。”
我只窮兇極惡地瞪着他。
他自我解嘲一嘆,將我放下,“鏘”地一聲斬斷我腳上鍊條。
我正要高興,眼前一花,人已被像扛個面口袋一樣甩上他肩膀,身上各處傷口頓時狠狠疼起來。
蕭欻扛着我打開門,我纔看清幾個太子侍衛模樣的人已被他的手下制住。
蕭欻示意手下放開他們,簡短含糊說道:“太子被這女人誤傷,你們快去找大夫來。這罪婦亦受傷昏迷,本王先將她帶離此處,待太子醒轉,自會有交待。”
未等侍衛們開口,他便大步走開。剩下幾個太子侍衛面面相覷,一時無力阻攔,急急衝進去屋去看太子。
早有人牽了馬來,蕭欻徑自將我扔在馬背上,自己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我待要出聲叫喊,他已利索地翻出之前那塊沾了迷藥的手帕,又捂在我臉上。
我悶悶咒罵一聲:“你大爺的,蕭欻你這個卑鄙……”,便無奈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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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欲裂,神智慢慢恢復過來,只覺周圍晃得厲害。
我並不急着睜開眼睛,只感知着四周動靜,明白自己正身處行駛的馬車之中。馬車顛簸,路上不聞人聲,顯然不是在城市之中。
正想着,就聽旁邊一聲嗤笑:“醒都醒了還不睜眼,又在想着玩什麼花樣?”
我索性睜眼一看,蕭欻一身尋常布衣,坐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顧不得疼痛,一骨碌爬起來,扒在車窗向外看去:天色已近黃昏,馬車正行在一條窄窄土路上,路邊幾顆稀疏白楊,除此之外便是一片荒野,根本看不出是什麼地方。
蕭欻並不攔我,自顧自坐着,似是根本不怕我趁機翻出車窗。我心知他不是疏忽之人,便老實地放下車簾坐了回去。
這一動,果然發現雙腳之間綁了根粗繩,只有尺把長的間距,若不解開,跑不出兩步就得被追上。
我暗罵一句,眼珠一轉,便理直氣壯道:“停車,我要下車解手去。”
蕭欻搖頭嘆氣,口中嘖嘖:“你到底是貴爲公主,怎麼跟個山野村婦一樣,口出如此粗俗之語?真是大煞風景。”
我臉都不紅一下:“人有三急,公主也是人啊,快快停車。”
蕭欻似笑非笑,解開我腳上繩索,便吩咐停車,拿了一身男裝命我換上,自己跳下車活動筋骨。
我才換好衣衫,他便招呼也不打就進來,重新將繩索繫上。我忍着氣,下了車朝遠處走去,正想着果真這麼容易逃掉,回頭就見身後還跟了一個駕車的人。
我惱道:“這算什麼?你難道要看着我解手不成?!”
那人恭敬行禮,一開口便知也是女扮男裝:“屬下燕舞,跟着您是爲了保護您的安全,絕不會窺視的。”說着一出手,手中那駕車的長鞭呼地一聲從我身邊掠過,不等我反應,她已在地上捲了個什麼東西到手中。
我定睛一瞧,是一隻螞蚱。這一鞭看似迅猛,那螞蚱竟仍是全須全尾,纖毫無損。她五指一乍,螞蚱便撲翅一跳,遁入草叢。
燕舞壞笑道:“這骯髒小蟲差點爬到您身上,真是大不敬。”
好吧,僕隨主相,蕭欻手下的也都是臉皮夠厚的,恐嚇我起來理直氣壯。
我不再打什麼主意,老老實實回到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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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匹瘦弱老馬,兩個駕車之人,車內悶坐着心懷鬼胎的蕭欻和我,在僻靜的羊腸小道上不緊不慢前行。
蕭欻只管閉目養神,看起來悠閒自在,顯然這輛馬車沒被人識破。
我想着蕭朔此時該有多麼心焦,終於忍不住問:“你把我帶去哪裡?”
他眼也不睜:“自然是將你帶去北境,把你安全交到老七的手中。”
我被他這幅模樣激怒了,上前揪住他衣領:“放屁!我好好的在首陽待着,你把我抓了來,現在又說送我去北境找蕭朔?!”
他睜開眼睛,任我揪着,一雙桃花眼波紋瀲灩:“哦?你原來不願意去找老七麼?既是不願意找他去,定是捨不得本王,便留在本王身邊吧。”
他隨意向後一倒,連帶着我跟着趴倒在他身上,他便輕笑一聲將我按在胸前:“只是以後不要亂說粗話了,多不好。”
我呸地一聲,用力掙脫:“我瞧着你不像混蛋太子那般不堪,你放尊重些,我可是你的弟媳。”
他不以爲然,長臂一伸又將我錮在胸前,翻身將我壓下:“說的不錯,你確實是我的弟媳。不過,”他輕佻地捏起我下巴,眼中迷迷離離,甚爲勾人,湊到我耳邊輕語:“你原本也該是老七的弟媳,怎麼他能搶得,如今本王就搶不得?”
我渾身一激靈,他說這話,像是已經知道我本是與蕭歆訂婚的南華公主?難道入詩真的將我的底細告訴了他?
一愣神間,他忽然張嘴將我耳垂含住,輕咬幾下。
我一聲尖叫,被他捂在掌間發不出聲。我便狠狠去咬他手,他靈活避開,我乘機掙脫,逃到角落裡坐好。
他甩甩手,調笑:“你這耳朵滋味甚好,自從上次嚐了嚐,本王就心心念念地記掛着呢。這樣吧,若哪天老七倒了,你便來本王身邊伺候。本王雖是個破落戶,但絕不虧待於你,如何?”
我瞪着他:“你方纔的話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說蕭朔會倒?”
他並不再靠近,拿了軟墊在原地懶懶斜靠:“什麼意思?你自然心知肚明。至於老七,確實是輕易倒不了,不過從前看似他無懈可擊,有了你之後可就難說了。”
說完也不再理我,又閉上眼養起神來,竟像是睡着了。
我見他沒了動靜,便悄無聲息地去扯腳上繩子,才扯幾下,蕭欻又懶懶睜開眼睛,似桃花慵然帶霧:“別再折騰了,本王現下並無害你之心,咱們也確實是在去北境的路上,不信你仔細看看外面。”
我哪知道北境是個什麼樣子,看着外面的胡楊樹半信半疑。
他伸個懶腰:“本王家裡不乏美人,你雖姿色不錯,卻還沒到讓本王神魂顛倒的地步;況且本王從不喜歡女人渾身帶刺。如今離開首陽不遠,太子的人在四處尋你,老七還在北境,你若想安全見到他,還是安分在這車上待着,養精蓄銳吧。”
我見他確實沒有要再爲難我的跡象,便暫時鬆弛下來:“我落到這田地,還不是被你劫來的?現在你倒想假充好人。”
蕭欻拖腔拖調一嘆:“真是好人難做——老七到底還是年輕沒經驗啊,自己爲了功勞去了北邊,家裡卻如此疏於防備,難道真以爲在首陽城中就沒有意外麼?”
“像本王就想得明白,所以沒有子嗣,也沒有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