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非深的條件開出得很明顯,只要花不語活過來,他就收回恐怖的門規。
“將軍這……夫人已逝多日,怎麼能死而復生?”震說道。
時非深擡眼看着震,然後轉過一圈看了看乾和牡丹,最後將目光落在滿臉淚痕慘兮兮坐在地上的兌身上,他只管抱着花不語,道:“就是因爲你們這麼慣着她,讓她連輕重都分不清了。”
牡丹繼續求情:“小妹一心爲將軍辦事,將軍且看在小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收回門規吧!”
“是屬下們慣壞了她,請將軍責罰屬下們,饒小妹一次!”乾也求上一句。
“不語不能死而復生,就如同話從口出收不回,本將要她好好長長記性,讓她知道何爲內斂剋制。”時非深看向一旁還是原地站着的時黎,“時管家,還不去請門規?”
正當時黎要開口接話的時候,院外傳來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然後是一聲聲的“將軍”漸漸逼近。
轉過院角,連斐岸和席全兩人最先露面,隨之是和量子、方尹和時兼。
“你們來做什麼?”時非深對連斐岸和席全問道,然後又問向和量子,“如何先生也來了?”
“將軍,有救了!有救了!”連斐岸和席全口中只會嘣這麼一句,四隻手都激動地揮舞着。
時非深莫名一番,然後抱着花不語走向和量子,乾、牡丹、震和兌紛紛看過去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口中的“有救了”是指什麼。
和量子見時非深懷中抱着一名女子便知這就是花不語,他來不及同時非深招呼,徑自將花不語的手腕平擱在掌中,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併攏覆上手腕的脈搏處。
“先生這是?”時非深自然疑惑。
和量子抿脣一笑:“將軍且先讓老夫把把夫人的脈,大家安靜一些。”
時非深點頭,深藍的眼安靜地看着和量子閉目凝神地切着花不語手腕的脈。衆人也不敢多言,連斐岸和席全更是把嘴巴都捂了起來,生怕弄出一點聲響打擾到和量子。
片刻之後,和量子又將花不語的另一隻手換過來再切,包括時非深在內的每個人都耐着心等待和量子。手上的切完了,和量子的手指又覆上花不語的脖頸動脈處,依舊閉目,手還不時地捋捋長鬚,或點頭或搖頭。
牡丹看着和量子的動作,只當是醫聖出現想要就花不語一命,心裡卻想,夫人既無脈搏又無氣息,縱使天神下凡也不可能讓夫人死而復生的。
和量子的手指在這三處反覆切察,過了許久,才睜開眼來對時非深說道:“將軍請把夫人放到榻上。”
“先生這是何意?”時非深聽和量子說話,這才接口回道。
席全急忙跳過來雙手比劃,神情激動:“先生說夫人還有救!夫人還沒死!”
時非深的眼睛猛然睜大,他垂下眼來看了看花不語有不可思議地看着笑容可掬的和量子,說話的時候竟連聲音都有些急切:“先生所說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和量子單手撫須,一手指了指東廂房內,“將軍先將夫人平放好,待得小簡取來所需之物。老夫立即爲夫人施針,解了雙華醉相思。”
時非深眼睛一亮,頓時有種一掃陰霾的快意,連久久冰凍住的表情都有了一絲笑容。他急忙抱着花不語回道東廂房內,將她好好地放在牀榻上,蓋好被子。
和量子看見錦言柳萱,便知她們是侍女,對她們說道:“你們去燒些熱水來,準備浴桶,將熱水倒滿一整個浴桶,再讓廚房取些特別辛辣的辣椒,兌水熬一大碗汁放在一旁,老夫自有用處。”
“是!”聽見花不語有救的消息後,錦言柳萱不知有多高興,無論這個老人家要什麼,她們都會盡力準備。
“記得,浴桶裡的水千萬不能冷下來,一定要最沸的。”和量子再三交代了一番,便讓錦言柳萱二人快去準備。
一干人圍在榻邊,等到訾簡帶着和量子吩咐的東西來。訾簡到後,和量子果然立馬就行動。
“將這性寒的藥材煎熬成藥汁,煎熬的同時記得放入冰塊,用文火熬上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取汁送過來。”他對訾簡說道,訾簡也馬上帶着藥材去了廚房。
和量子將一個裝着上百根寒冰針的盒子交給時非深問道:“這裡誰精通醫理?”
門外的牡丹立刻應聲:“前輩,坤可幫忙。”
見時非深點頭,和量子繼續說道:“待一切準備就緒後,必須讓夫人敞衣,老夫與夫人男女有別實有不便,所以必須有人可代勞。”
“那就讓時某和坤一同留在房內好了。”時非深應道,牡丹是女子,而他又是花不語的丈夫,沒有什麼不方便的。
“嗯,老夫就在門外告訴將軍步驟和要點。”和量子點頭說道。
當偌大的浴桶裡盛滿了沸熱的熱水放在東廂房內的時候,和量子和其他人就都退出了房外,因爲門被毀了,乾和震便到別屋去取來寬大的屏風擋在門口,窗戶都關了個嚴實。
和量子取來一個小碗,再用利刃割破了手掌,將血滴滿一碗遞進了房。“首先請將軍將這碗血倒幾滴進夫人的口中,剩餘的,全數倒入浴桶中。”
時非深輕輕扳開花不語緊閉的嘴,倒進幾滴血,然後按和量子的吩咐,剩下的血全都倒進浴桶裡。這是和量子又道:“取出寒冰針,用內力將寒冰針刺入夫人全身各大穴位,寒冰針遇熱即溶,所以用的時候要特別小心,要全部刺進體內。”
所謂寒冰針,是真的用百年寒冰做的,只要刺進花不語體內,不必取出也會自行消融。
依照和量子所言,時非深褪去花不語身上的衣裳,讓牡丹用內力去出寒冰針,在花不語身上的數個重要穴位針刺。因爲時非深的內力至陽,所以只得讓內力屬陰的牡丹動手。
到了背上的穴位,拆去藥布,只見那斑駁殘忍的傷痕依舊,牡丹不由得對和量子問道:“前輩,夫人背上的傷還未痊癒,這寒冰針不要緊麼?”
和量子在屋外思酌片刻,答道:“寒冰針倒是不要緊,只是稍後要入浴桶,浴桶中有辣椒汁助力,只怕會傷了夫人。”
“那可如何是好?”牡丹猶豫着。
和量子在屋外來回踱了幾步,連斐岸席全等人都焦急地看着和量子只能乾瞪眼。
“別無他法,只好委屈一下夫人了,辣椒汁的威力只能傷了夫人的皮肉,待她醒來後只會感覺背上火燒般的疼痛,並不會造成大礙,等傷口復原也就沒事了。”和量子這般說道,“眼下救命要緊,一點皮肉之苦也必須忍得。”
牡丹聽罷看着時非深,似乎在等他決定。時非深深藍的眉眼一凝,只好點頭。牡丹便將寒冰針刺入背後的幾個穴位,然後由時非深抱起花不語小心翼翼地放入浴桶中。
“進入浴桶後,你們會發現原本血紅色的浴湯會變成紫色,這時,在夫人的雙腕脈口處劃個口子,將血放出來。”和量子在門外說道。
時非深只得狠了狠心,在花不語的手腕口劃出口子。本來已經不再流動的血,在浴湯變成紫色的時候竟然開始變得液狀流了出來。
一個人的血會流動,就說明這個人還沒有死。想到這一點的時非深幾乎是要激動地溢出淚來。
他的小女人還活着!他還能見到她把眼睛睜開後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瞳子!他沒有失去她!
牡丹看着時非深那雙深藍的眼睛裡充滿激動等待和飽滿的溫柔,她會心一笑。她也很高興花不語能活過來,而兌,也能因爲花不語的活而免去門規之罰。牡丹知道,時非深向來說話算話,只要花不語能死而復生,將軍就會收回門規。
一個時辰以後,訾簡端着一碗濃黑的湯藥走到東廂房,和量子讓他把藥從拉開屏風的縫隙中遞進去,隨即說道:“請將軍用內力,讓夫人喝下這碗藥湯。此藥性寒亦可補血,與浴桶中的水和老夫的血相沖,而夫人又喝了老夫的血,以此可以將體內的雙華醉相思逼出體外。”
訾簡找來的藥材其實很常見,但爲什麼這麼簡單就能解了雙華醉相思,其實與和量子本人有關。
時非深催動內力,將藥一點一滴地逼進花不語的口中,再令她下嚥入腹,直到碗底盡現只留了一些藥渣爲止。
“請坤姑娘用內力催動夫人體內的血流,令其儘快逼出體內。”
有了內力的催動,花不語手腕處的血加速了流動,愈流愈多,感覺上幾乎把花不語全身的血都流盡了。
“將軍不必擔憂,方纔的藥湯可在體內快速補血,一邊流一邊補,不會有事的。”
辣椒汁刺激着花不語的肌膚,令她面色辣紅,膚體也泛起通紅,其中尤以背部爲甚。傷口還未全部結痂,此時又受了辣椒的刺激,在紫色的水裡也能看到泛出的血紅色。
儘管和量子說了這對花不語本身不會造成傷害,但這樣子到了以後花不語免不了一陣痛苦了。想一想,這彷彿就是辣椒掉到眼睛裡,那種難以言表的刺痛和絞心般的辣會讓花不語疼得死去活來。
時非深心頭此時已經不禁痛了起來,他守在浴桶邊,大手撫摸着花不語已經不再冰冷的額頭,然後將自己的臉貼過去,感受那股子花不語身上散出的熱氣。
“不語,我在。”
他在等她醒來,等她醒來向她好好地道歉,他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受了這麼多罪吃了這麼多苦,都是他的錯。
“在浴桶裡再待上一個時辰便可以了,到時將軍再將夫人抱起換桶清水清理一下,直到皮膚上不再泛紅,便可擦拭乾,包紮好傷口換上衣裳。”
一個時辰不長不短,等時非深和牡丹爲花不語重新包好背上和手上的傷口穿好衣裳,放進被窩中,衆人才得以進入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