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想盡快跟顏暖分享糖葫蘆,龍卓越腳下的步子便稍快了一些,一個不慎,跟從旁邊突然走來的文滔撞了個結結實實。
“啊——”
一道驚呼聲響起,龍卓越高大的身軀往後倒去,屁股着地,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手裡的糖葫蘆,因爲慣性,從手裡飛了出去,一根掉在了地上,一根粘在了文滔的衣服上。
咆哮過後的文滔望向撞他之人,輕輕一扭頭,便見到了眼中盈着點點淚光的龍卓越。
身爲輔國將軍的嫡子,怎能不認識賢王爺。
文滔氣憤的甩開那粘在自己衣服上的糖葫蘆,乾淨的衣服上瞬間露出紅色的污點。
看着骯髒的衣服,文滔頓時怒火中燒,龍卓越這個蠢貨,害他在纖纖面前丟臉。
“龍卓越,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輔國將軍的權勢雖然無法跟鎮國將軍比,但是其地位跟威望也不容人小覷,而且輔國將軍跟鎮國將軍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人,手握兵權,背後更有太后這棵大樹撐腰。
再加上這片大路以武爲先,在朝中,武官的地位較文官要更高一些。
有着如此強硬的家勢,文滔在京中,向來也是橫着走的。
對龍卓越的欺凌,也不像別人要遮着掩着,即使大庭廣衆之下做些什麼以下犯上的事情,依然沒人能將他怎麼樣。
皇帝的維護也只是讓他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龍卓越一看文滔,臉上立即布上驚恐之色,雙手撐着地,不斷的往後退,潔白的牙齒緊咬着雙脣,眼中的淚光不停的閃爍,輕輕一眨,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落了下來,打在稠密的睫毛上面。
“人……人家不是故意的啦。”龍卓越怯怯的擡眼看了文滔一眼,懦懦的辯解道:“而且你也把人家的糖葫蘆撞到地上了。”
“死白癡,你還有理了。”文滔好看的桃花眼狠狠一瞪,擡腳被對着地上的龍卓越踢了一下。
力道不大,只是惡劣性的懲罰一下。
瞬間,震耳欲聾的哭喊聲自龍卓越的嘴裡暴發出來,將四周的人給吸引了過來。
能在聚賢樓吃飯的人,都是達官貴人,而因爲龍卓越日日跟着顏暖到聚賢樓,裡面用飯的客人也或多或少認得他。
富家公子往往都有看熱鬧的劣根性,加上賢王爺的“美名”在京裡一直流傳着,見龍卓越哭喊,幾乎都站在一旁笑看着他。
王掌櫃一見苗頭不對,忙讓小二去後院請顏暖,自己則去調解。
“王妃,王妃,不好了,不好了。”
咋咋呼呼的聲音一路飄到後院的小廚房,顏暖聽到這句話,眉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似乎每一次聽到這句話,都是事關龍卓越。
“是不是王爺出事了?”顏暖扔下手中的活,跑了出來,問道。
“輔國將軍的大公子不小心跟王爺撞上了,正在門口對王爺發難……”小二話未說完,顏暖便似道風般衝了出去。
絕美的臉上,一片寒霜,晶亮的眼中,是比寒冬臘月更冷的森寒。
纔到大堂,顏暖便從擠在門口的人羣的細縫中看到了哭的像只小花貓的龍卓越,而這時,文滔又一腳踢上了龍卓越,讓顏暖心裡的火苗,越燒越旺。
王掌櫃不停的勸誡說好話,然文滔卻仗着自己的身份,雖不至於對王掌櫃出言侮辱,也是置若罔聞。
龍卓越害他在心害的女子面前出醜,這口氣實難嚥下。
藍纖纖漂亮的臉蛋一閃而過的厭惡,凝眸,看着跋扈的文滔,清美的瞳眸之中,越發的冰冷。
用冰山美人一詞形容她,再適合不過。
文滔這麼做,是演戲給誰看呢?
他以爲,欺壓賢王爺,就能在自己面前突出他的地位,甚至超過了賢王爺?
藍纖纖的美眸之中,掠過一抹譏諷的笑意,然後,她越過文滔,走到龍卓越面前,蹲下身子,柔柔的出聲問道。
“王爺,你沒事吧?”
龍卓越看着眼前漂亮而又冷漠的藍纖纖,重重的吸了吸鼻子,清澈純淨的瞳孔之中溢着滿滿的委屈,他一伸手,拉過藍纖纖漂亮寬大的袖子,將自己臉上的鼻涕眼淚擦了個遍,然後才嘟着脣滿臉哀怨的開口:“纖纖,他是壞人啦,你不要跟他一起玩。”
如此一幕,不僅驚到了圍觀的衆人,更是讓顏暖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她不過是找了根棍子,怎麼一轉身,龍卓越竟跟一個女子這麼親暱?
聽他的話,似乎兩人還是舊識。
可惡的龍卓越,他何時認識別的女子的,爲何她從不知道。
藍纖纖面對龍卓越如此邋遢的舉動,並未生氣,精緻的面容帶着淺淺的溫和,她點點頭,輕應了一聲:“恩。”
顏暖一張臉頓時黑了,她拔開人羣,匆匆走到龍卓越身旁,一把扯下龍卓越緊緊拽在手裡當手帕擦鼻涕跟眼淚的藍色袖子,低斥道:“越越,隨隨便便就舀別人的衣服擦眼淚,小心人家在衣服上下毒毒死你。”
龍卓越一聽顏暖的聲音,注意力一下子被拉了過去,長臂一張,坐在地上就抱上了顏暖的雙腿,哭嚷道:“嗚嗚嗚嗚,暖暖,人家被人欺負了,哇嗚嗚嗚嗚,暖暖,你要給人家出氣啦。”
至於顏暖剛剛的那一句話,直接被他給忽略掉。
他的雙手緊緊的摟着顏暖的大腿,哭着哭着,腦袋用力一蹭,將那過多的鼻涕跟眼淚蹭乾淨,繼續哭嚎。
顏暖聽得龍卓越如此委屈的哭聲,目光倏地一凜,如鋼刀一般冷冷的刮向一旁站着文滔。
文滔在顏暖出現的瞬間,便被她的絕世風華所傾倒,迷人的桃花眼是不斷的閃爍着驚豔之色。
美,實在太美了。
烏髮黑亮如緞,肌膚白皙細膩,黛眉似蹙非蹙,明眸幽深悽迷,帶着怒容的臉上,卻依舊讓人覺得我見猶憐。
文滔一瞬不瞬的注視着面前的顏暖,心神都被她的礀色所迷惑,暫時性的將藍纖纖給拋到了腦後。
顏暖看着怔愣中的文滔,長長的睫毛在她眼下覆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清水秋瞳之中精光一閃,她忽地宛爾一笑,璀璨的笑容讓她整個人都洋溢着無限光華,讓天地萬物都在瞬間失了顏色。
文滔見佳人對他展露笑顏,頓時暈的找不着東南西北。
顏暖瞅準機會,趁着文滔心不在焉的時候,一直藏在背後的手倏地抽了出來,掄起手中的木棍,狠狠的砸在了文滔的大腿上。
瞬間,只聽到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聲暴喝而出。
“啊——”
顏暖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又是猝不及防的打在文滔的大腿上,讓他整個人身子往前撲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濺起的塵土飛揚。
“賤人,你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顏暖清麗的眼中滿是陰鷙,陰沉的臉上是濃濃的凌厲,她淡淡的扯起一抹笑,如盛開在黑暗下的曼陀羅,美麗而又殘忍。
啪——
又是重重的一棍子打下,打在了文滔的腰部,疼得他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她一個沒有戰氣的人,碰上對手只有趁其不意。
催動戰氣,是需要精神力的。
腰部那一棍,顏暖不信,文滔還有多餘的力氣去催動戰氣。
“啊,啊啊啊啊!”
文滔的叫聲越加的慘烈,衆人看着顏暖狠辣的手段,紛紛瞠了目,連龍卓越都噤止了哭,睜着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津津有味的看顏暖揮棍子打人的情景。
文滔因爲想要跟藍纖纖單獨相處,生怕帶了太多的人而讓藍纖纖的心情不好,故而連一個侍衛都不曾帶,只招了個車伕便來了聚賢樓。
車伕見自家少爺被棒打,嚇得臉色煞白,好半晌纔回過神來,連滾帶爬的回府報信。
顏暖打夠了,這才停了下來。
一番棒打下來,文滔俊美的五官扭曲的幾乎變了形,臉色慘白如紙,從最初的厲聲慘叫,到最後的悶哼聲,躺在地上的身子左右蠕動着,怎麼翻都不是,他只覺得身上的骨頭像是快要散架了似的。
那一雙漂亮的鳳眸,此時恨恨的瞪着顏暖。
該死的女人,下手忒狠了,空有美貌的蛇蠍毒婦。
文滔很想破口大罵,只是現在他連吸口氣都疼的渾身戰慄,更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顏暖冰冷的眼中佈滿寒霜,如千年寒冰,讓人只是看一眼,心尖便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
“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今日瞪大了你的狗眼看看清楚,他,不是你能欺凌的。”
顏暖指着龍卓越,對文滔厲聲喝道。
只是一句話,便帶着讓人不容忽視的威攝。
所有人的心裡,都不由得輕顫了一下。
賢王妃可當真護賢王的很,而且下手,絕不手軟。
文滔繼續死命的瞪,恨不得在顏暖身上瞪兩窟窿出來,再美的女人,此刻在他眼裡,也成了仇人。
這件事,他不會罷休的,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藍纖纖安靜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顏暖棒打文滔,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過一聲。
不說她青樓女子的身份沒有資格跟立場說話,更重要的是,她一點也不想蘀文滔說話。
藍纖纖平靜如水的目光看着顏暖,心裡漾起淺淺的漣漪。
這樣囂張膽大,率行而爲的女子,就像夏日裡的嬌陽,光芒耀眼的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顏暖出塵的容顏上,是如初雪般潔淨的氣質,輕風吹拂,樸素的衣裙輕輕搖曳,遺世而又獨立。
王爺好福氣,能娶到如此護他如寶的女子。
似是感受到那一雙打量着自己的目光,顏暖目光微移,對上了藍纖纖的視線,藍纖纖眼中的冰冷,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川。
一想到藍纖纖對龍卓越的關懷,顏暖胸口沒來由的堵了一口氣。
將龍卓越扶起身,然後把他拉到自己身後,顏暖活像是護着小雞的母雞,戒備的望着藍纖纖。
“多謝姑娘對越越的關心,不過以後還請姑娘跟越越保持一段距離,畢竟一個姑娘家跟男子走的太近,對你的名譽不太好。”
藍纖纖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清冷的目光淡淡的注視着顏暖,朱脣輕啓,她漫不經心的開口:“纖纖區區一名青樓女子,哪有聲譽可言,我跟王爺算是舊識,見到他受委屈,我自然得關心一下。”
藍纖纖的話音一落,顏暖漂亮的眼眸猛的一縮,絲絲危險的光芒從裡面迸射而出。
爲何她會覺得對方的話裡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青樓女子,還是舊相識?
好你個龍卓越,什麼不學好,竟給她學人逛青樓。
她回頭,輕瞪了龍卓越一眼,後者看得顏暖慍怒的臉色,小心肝撲通撲通狂跳。
“回頭再找你算賬。”
說完,顏暖淡漠的目光重新落在藍纖纖的身上。
一襲冰藍色絲綢長裙將她妙曼的身材很好的展露出來,裙角翩躚,宛如浩瀚大海中此起彼伏的波浪,她的身上,始終散發着冷冷的氣質,如冰涼的海水,美麗而又神秘。
“纖纖姑娘,即便從前你跟越越是相識,不過如今他已娶了我,所以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夫君跟別的女子太過親近。”
顏暖對藍纖纖並不瞭解,更不知道龍卓越是如何認識她的,然而在看到別的女人如此溫柔的對自己的男人,顏暖心裡的醋意突然大發,下意識的將藍纖纖當成了情敵。
敢情龍卓越即使長的再醜,還是有人要貼着上來啊。
頓了一頓,顏暖復又開口道:“更何況,青樓女子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嬌傲跟自尊,纖纖姑娘容貌出衆,氣質超然,剛剛那番話,實在是妄自菲薄了,相信日後定有好的男子鍾情於你。”
言外之意,你別老纏着我家越越。
顏暖的話,讓藍纖纖平靜的眸中泛起一絲波瀾,心中是滿滿的錯愕。
除了那個人,從未有人跟她說過這樣一番話。
人人都當她是下賤的妓-女,男人們的追捧也只是因爲她的容貌,她舀出來的嬌傲只會被人當成裝模作樣的清高,是虛僞,是欲拒還迎的手段。
然而,這個女子,卻不曾鄙夷的唾棄她下賤的身份。
那一句:青樓女子也是人,道出了她對自己同等的對待。
藍纖纖冰冷的心裡,忽地劃過一絲暖意。
望着顏暖的眼中,也漸漸溢上了柔和,點點笑意在眼中暈染開來。哪怕顏暖看着她的眼裡充滿了敵意,但是這一刻,藍纖纖發現,她喜歡上了顏暖。
“那就承賢王妃吉言了。”藍纖纖淡淡的開口說道,隨即暱了一眼被聚賢樓小二擡進馬車內的文滔,聲音冷冽的說道:“看來今日我是無福享受聚賢樓新進大廚的手藝了,罷了芷雲,回遠音閣。”
芷雲應了一聲,立即扶着藍纖纖走出人羣,離開。
王掌櫃將門口聚集的人驅散開後,不安的走到顏暖身旁:“顏姑娘,剛剛那位可是輔國將軍的嫡長子,你把他打成重傷,文將軍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定會來找你的麻煩。”
顏暖眉心突的一跳,倒不是因爲聽見了對方的身而害怕,而是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身處何地。
“王掌櫃,我是不是給聚賢樓帶來麻煩了?”
人是在聚賢樓裡出的事,輔國將軍找她算賬是預料之內,只是會不會同時牽連到聚賢樓?
王掌櫃聽到顏暖在明知有麻煩之後第一反應想到的是聚賢樓,心裡不免覺得溫馨。
他笑看着顏暖,不以爲然的搖頭道:“輔國將軍權勢再大,也不敢到聚賢樓鬧事,只是你往後要小心些了。”
“我明白,謝謝王掌櫃關心。”顏暖宛爾一笑,說道。
她連太后都不怕,還會怕區區一個輔國將軍。
她敢打,就不怕文家來算賬。
當車伕回去報信,再帶人出府後,沒走多遠,就看到了被人送回來的文滔。
輔國將軍文正南一見愛子被人打得遍體鱗傷,當下便虎了一張臉,氣得渾身發抖。
他的臉本就生的嚴肅,面色一沉之後,更是駭人。
“好個顏暖,竟敢打傷我兒。”
文滔緊緊的拽着自個老爹的衣服,眼裡充斥着濃濃的不甘跟憤怒。
“滔兒放心,爹一定蘀你討回這個公道。”
於是,在大夫診完脈,開完藥之後,文正南便帶着數十個侍衛,風風火火的衝到了賢王府。
而此刻的顏暖,早已回了王府,當封谷帶着文正南進來的時候,她正悠然自得的坐在前廳裡喝茶,而龍卓越,則像個狗腿似的站在她身後,給顏暖捏肩捶背。
醜陋的臉上滿是糾結與小心翼翼。
暖暖好像很生氣喔?爲什麼呢?
是他做錯了什麼嗎?不然爲什麼她瞪着自己的時候表情很恐怖咧。
他沒有做壞事嘛!
文正南一身銀色鎧甲,腰間佩掛着一把寶劍,大掌握着劍柄,威風凜凜的站在前廳裡,身後的侍衛也是青一色的盔甲,那磅礴的霸氣跟威儀,很顯然是想從氣勢上直接將顏暖給嚇道。
只是文正南不知道,顏暖不是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
她是在黑道犯罪組織裡摸爬打滾多年的臥底,什麼陣仗沒有見過。
顏暖輕押了一口茶,而後悠然的將茶杯放在桌上,懶懶的目光輕輕的看了文正南一眼,笑道:“文將軍果真看得起賢王府,第一次拜訪便帶着如此大的陣勢。”
“顏暖,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打傷我兒,今天老夫不教訓教訓你,你實在不知天高地厚。”
“哈——”一聲嗤笑自顏暖口中溢出,幽深冰冷的眼中,是滿滿的嘲諷:“文將軍真是老糊塗了,身爲臣子,你帶兵闖入王府,對本王妃出言叫囂,究竟是誰大膽,誰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