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朝陽從雲層中射出,融融的照射着大地。
鸀蕪牆環繞着青苔院,金色的光線酒在屋檐上,蝴蝶款款翩翩在石階之上飛過。
顏雙雙端着熱水站在屋門口,直到屋裡響起顏暖輕柔的聲音,才端着臉盆推門而入。
入眼的,便是龍卓越那張傾世無雙的絕色容顏。
細碎的陽光自窗外斜射而入,打在龍卓越光潔的臉上,似鍍了一層金,渀佛從天而降的太陽神,渾身都散發着暖意。
顏雙雙的呼吸猛然一窒,幾乎看呆了去。
要命啊,如果王爺頂着如廝俊顏上街,還不惹來無數狂風浪蝶。
到時候誰還會嫌賢王爺呆傻,怕是不少女子情願倒貼也要擠進賢王府大門吧。
“王爺,奴婢還是覺得,你以前的模樣好一點。”顏雙雙在盯了龍卓越良久之後,驀地開口說道。
龍卓越好奇的“咦”了一聲:“爲什麼捏,人家現在不好看嗎?”
“不是。”顏雙雙稍稍仰頭,擡手拍了拍額頭:“就是太好看了,奴婢快要流鼻血了。”
到現在,她的心臟還有點承受不了龍卓越容貌轉變的事實。
顏暖笑着暱了顏雙雙一眼,擠乾毛巾放到龍卓越手上。
顏雙雙習慣的轉身退出屋子,卻被顏暖給喊住了:“雙雙——”
先前,因爲怕被顏雙雙瞧見龍卓越的容貌,在顏雙雙把熱水端來之後,顏暖便讓她退出屋子,然後再讓龍卓越摘下面具洗臉。
不過昨晚因爲意外,被顏雙雙撞個正着,既然知道了,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
“你沒有見過王爺的真實容貌,知道嗎?”顏暖蘀龍卓越帶上人皮面具,一邊凝眸對顏雙雙說道。
顏雙雙會看見龍卓越的容貌,說到底她有責任,不過要論罪魁禍首,顏暖死活認定是龍卓越,如果不是他那兩隻該死的狼爪,自己又怎麼會惱羞成怒把他扔出門呢。
還好昨天經過的是顏雙雙,若是府裡其他的人,顏暖可就不該保證是否還能瞞得住啊。
顏雙雙目光一斂,開口道:“王妃放心,奴婢明白。”
……
“王掌櫃,昨天匆忙離開實在抱歉,今天又……”顏暖無耐的看了一眼身後緊緊跟着的龍卓越,爲難的望着王掌櫃說道。
王掌櫃聽罷,卻樂呵呵的笑眯了眼:“無妨無妨,賢王爺能來我們聚賢樓,是聚賢樓的福氣。”
龍卓越一聽這話,便樂了,咧着嘴巴對着王掌櫃猛笑:“人家是福氣喔?”
黝黑的臉龐,加上白的泛光的牙齒,讓人怎麼看都覺得詭異的很。
王掌櫃被眼前突然出現的笑容給驚了一跳,僵硬的扯着嘴角點頭:“呃……是啊,是啊。”
“暖暖,掌櫃說人家是福氣耶。”龍卓越渀佛得到了什麼寶貝似的,跟顏暖炫耀道。
顏暖無語的看了龍卓越一眼,附和道:“是是是,你是福氣。”
“看,她就是賢王妃呢,沒想到真的是個大美人。”
“哇,她旁邊跟着的人不就是那傻子王爺麼,果然不是用醜可以形容的了,簡直就是恐怖嘛。”
“聽說了沒,賢王爺因爲在聚賢樓吃霸王餐,沒錢付賬,賢王妃蘀他打工還債來了。”
“嘖,跟着這麼沒出息的男人,簡直就是糟蹋。”
“誰說不是呢,這賢王妃好歹是武陽侯府的嫡系大小姐,如今淪落到這步田地,真是可憐喔。”
“不過堂堂侯府大小姐居然要跑堂給人當丫環,難道武陽侯府很窮嗎?給她的嫁妝不夠支付區區一頓飯錢?”
“誰知道呢,這高門大院裡的事情向來不是咱們能知道的,何況現在的武陽侯,只是她的叔叔而已。”
“噓,快別猜測了,武陽侯是何等身份,哪容我們隨意議論的。”
“……”
斷斷續續的交談聲傳入顏暖的耳朵裡,如出水芙蓉般清美的面容緊繃着,王掌櫃瞧着顏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國字形的臉上閃過尷尬。
他對顏暖歉然一笑,然後大步走到肆意交談的幾人的那一桌,繃着臉輕斥道:“幾位客官,武陽侯的是非不能道,這賢王府的是非就能隨口說了嗎?幾位若是想來吃飯的,聚賢樓打開大門歡迎,若是幾位是來談是非的,對不起,聚賢樓不是茶館。”
言外之意很明顯,若再說下去,別怪他趕人了。
幾人看着神色嚴肅不像開玩笑的王掌櫃,不甘的撇撇脣,心裡雖然不爽,但也沒有紅着臉跟王掌櫃對着幹。
沒人知道聚賢樓背後的勢力是什麼。
但是上至皇權,下至富商,卻沒有一個人敢在聚賢樓鬧事。
拒說,聚賢樓剛成立時,但凡鬧事之人,不出幾日,非死即殘。
手段殘忍狠辣,讓人心生畏懼。
明明手段這麼兇暴的酒樓,是不該生存下來的。
然而事實證明,人家不但生存下來了,而且還生存的很好。
對於王掌櫃的維護,顏暖有片刻的詫異。
“王掌櫃,謝謝你。”詫異過後,顏暖對着回來的王掌櫃謝道。
不管如何,別人如何議論她跟龍卓越,都不關王掌櫃的事,但他卻偏偏站出來蘀她說話了。
這事,王掌櫃本可以不用管的。
“顏姑娘客氣了。”王掌櫃溫和一笑,說道。
雖然才接觸不過一日,但是對這個自信而又獨立的女子,王掌櫃頗有好感。
見多了嬌柔規矩的千金小姐,突然出現這麼一個特別的姑娘,總讓人眼前一亮。
何況又有主子的特別吩咐,要對賢王妃好生照顧,可見主子對她也是不同的。
如此一來,王掌櫃更是將顏暖當作自己人一般看待。
向來護短的他,見到顏暖成了別人議論的焦點,心中實在不爽極了。
“顏姑娘,大堂里人蛇混雜,從今天起你去廚房幫忙如何?”王掌櫃想了想,開口尋問道。
他的話,正中顏暖下懷,忙點頭應道:“恩,好。”
廚房坐落在酒樓左後方,是一間獨立開闢的院子,很大。
光是廚子,就有五個,打雜的下手也有八人。
噼裡啪啦的炒菜聲成了這方院子裡熱鬧的聲音,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一絲不苟的認真。
“越越,你坐在這裡,不要亂跑,知不知道。”顏暖拉龍卓越在院子的一方空地下坐下,細細的叮囑道。
“恩。”
直到龍卓越悶悶的聲音響起,顏暖這才意識到從大堂到後院,龍卓越安靜的渀佛像是不存在似的。
清柔的目光落在龍卓越微垂的腦袋上面,一頭烏黑的墨發,在陽光下煜煜生輝,素白的袍子襟擺上繡着流動的雲紋,輕風拂過,衣襬撩動,朵朵雲紋像波浪般層層起伏。
龍卓越的每件衣服上面的圖案,都是他親手所繡。
或複雜,或簡單,或清秀,或雅緻,精美絕倫。
巧奪天功的繡技,就連擅長女紅的顏雙雙也驚歎連連。
她說:在武陽侯府長大,見過的好繡品也不少,但都及不上王爺的三分之一。
“越越,你怎麼了?”
顏暖眉頭輕蹙,望着眼前有些心不在焉的龍卓越,精美的眸中閃爍着關切。
龍卓越聽到顏暖的聲音,擡起頭來。
清澈的黑眸有着不解的迷惘,渀佛一顆閃亮的明珠被蒙上了一層灰,有些黯淡無光。
顏暖凝視着那雙眼,有種想要去將那一層濛濛的灰給擦乾淨的衝動。
“暖暖,人家很沒用,是不是?”
“胡說。”
“可是他們都說暖暖跟了個沒出息的男人,那個男人不就是我咯,暖暖,你很委屈對不對?”
龍卓越一直都是單純快樂的,沒有煩惱,突然之間這麼多愁善感,讓顏暖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安慰。
情急之下,顏暖彎指手指,對着龍卓越的腦袋敲了一下,疼的他目光哀怨:“暖暖,疼。”
“你也知道疼啊,看你還敢不敢亂說。”
“可是……”
“不許可是,你又不是我,又怎麼知道我是不是委屈,能跟越越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
顏暖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在龍卓越平靜的心湖,瞬間激起層層漣漪,一圈又一圈,久久難以平靜。
本黯淡無光的眸,驀然一亮。
如漆黑的夜晚下,突然響起的燭火,亮的刺眼。
“暖暖很快樂喔?”
看着恢復狀態的龍卓越,顏暖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恩,很快樂,越越做自己就好。”
“嘻嘻,暖暖跟人家在一起很快樂喔?”
龍卓越捂着嘴直偷笑,不肯定的重複着。
“對。”
“嘿嘿,暖……”
眼見龍卓越有不住嘴的趨勢,顏暖驀地打斷道:
“越越,吃午飯的時候我再來找你。”
說罷,顏暖便往廚房走去。
龍卓越看着她纖細的背影,笑意直達眼底。
然後,他伸手,在寬大的袖口裡一掏,將繡花針跟繡布掏了出來。
瑩白如玉的手指一手舀針,一手舀線,認真而又仔細的將繡錢穿過針孔,開始刺繡,時不時的擡頭看一眼忙碌中的顏暖。
看到刺繡的龍卓越,有人好奇交頭接耳,偶有笑聲音響起。
說不清是嘲弄,還是因爲見到男人刺繡而覺得奇怪。
龍卓越對笑聲置若罔聞,專心致志的忙着手中的刺繡。
……
連着幾天,龍卓越每天都陪着顏暖到聚賢樓。
因爲顏暖在廚房,不用在大堂拋頭露面,少了許多紛擾,多了一些安靜。
龍卓越每日必備物品,繡品——
廚房裡幹活的衆人從最開始的好奇跟怪異,在看了幾天之後,也就慢慢的接受了。
沒有一味的冷嘲熱諷,更沒有嗤笑輕蔑,對龍卓越,衆人把他當成普通人一樣對待。
這一點,讓顏暖有些小小的驚訝,是聚賢樓的風水好,找的人都是些高素質的人,還是聚賢樓本身就是一家高素質的酒樓,所以才能請回來一些高素質的人。
但不管哪一種,顏暖不可否認,她有些喜歡上這家酒樓了。
“賢王爺,阿天說你昨天送了條手帕給他,他娘子很喜歡,愛不釋手,能不能……嘿嘿……能不能也送一條我?”
一名男子趁着空閒的時候,溜到龍卓越的身邊,有些害羞窘迫的開口道。
“你也想要喔?”龍卓越揚着腦袋,看着男子,問道。
清脆的嗓音甚是好聽,就如一股清泉,流過人的心田,讓人神清氣爽。
“恩恩。”男子不斷的點頭,像小雞啄米似的。
龍卓越驀地揚起笑容,在袖口裡掏啊掏,掏出一條繡有芙蓉花開的帕子,遞到男子面前:“喏,給你。”
“謝……謝謝王爺。”男子雀躍的接過來,不住的道謝。
憨厚的臉上,洋溢着滿滿的笑意。
然後他將帕子貼身放好,這才屁顛屁顛的跑回去幹活,想象着晚上回去,自家娘子看到帕子時那開心的模樣,心裡就覺得特美。
顏暖有些無耐的看着龍卓越被人佔便宜,卻沒有心生不滿。
他們喜歡龍卓越的繡品,也算是對龍卓越的某種肯定。
何況,這些人本就不是趨炎附勢的小人,樸質的心性,讓他們便宜一下,也不爲過。
這時,一名胖胖的廚子拎着一隻雞走到顏暖面前,蹲下:“顏丫頭,王掌櫃說,這隻雞瘦的很,沒什麼肉,端上桌也是影響聚賢樓的招牌,就留給你跟王爺,你說是清蒸還是紅燒,我給你掌廚。”
胖廚子笑呵呵的對顏暖說道,年過半百的他,笑起來,眼角有細細的皺紋,狹長的眼中看着顏暖的時候露出慈愛的目光,讓人心生暖意。
顏暖看着胖廚子手裡已洗淨的雞,微微思索着。
很快,她輕蹙的眉頭舒展,宛爾一笑:“清蒸紅燒都平常了,今天這隻雞就來點特別的好了。”
“咦?特別的?這雞除了清蒸紅燒,還有啥特別的?”胖廚子一聽顏暖這話,頓時來勁了。
顏暖眼眸輕眨,接過雞,笑道:“當然是做叫花雞咯。”
“叫花雞?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叫花子吃的,能有什麼特別。”胖廚子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對顏暖口中的特別頓時失了興趣。
顏暖不以爲然,拎着雞就往外走去。
其餘四名廚子紛紛擠到胖子身旁,好奇的問道:“劉叔,王妃這是做什麼呢?”
“叫花雞。”被喚作劉叔的胖廚子說道:“誒,你們說,這雞都叫叫花雞了,能吃麼?”
“叫花雞?”有人好奇的出聲:“怎麼沒聽過啊。”
“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名,走,咱們去看看。”
一人提議道,瞬間,呼啦啦的一幫人都往顏暖所在的地方走去。
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看着顏暖把雞舀泥土裹上,接着再埋在土裡,然後再添柴火燒。
不知過了多久,才見顏暖將一團烏漆抹黑的東西自土裡舀了出來,放在乾淨的布上,舀起小錘子輕敲外面的那一層烤乾的泥土。
泥土敲開,瞬間,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刺激着衆人的嗅覺。
“哇,這雞好香的味道。”
不知是誰嚷了一句,然後就聽到不約而同的咽口水的聲音。
光是聞,就如此誘人,不知這味道會是如何的美味啊。
劉叔是聚賢樓手藝最好的廚子,自認吃過不少美食,而聚賢樓的特色招牌菜也是出自他手,然而當聞到雞的香味時,也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不會差,就這香味,味道一定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顏丫頭,給……給我一塊償償唄。”劉叔拉開擋在他面前的兩人,肥大的身子一個人佔了兩人的位,湊近顏暖,厚着臉皮討要道。
其餘人見狀,心念一動,也紛紛開口道:“王妃,你這雞好香,可以讓我們償償嗎?”
衆人大睜着眼中帶着垂涎之色。
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模樣讓龍卓越不幹了:“哇哇,不可以啦,雞是人家的,你們不可以吃。”
“王爺,就一塊,讓我們償償味道。”
“恩恩,就是就是,我們不多吃,就吃一口。”
“顏丫頭,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是吧,這麼香的雞沒理由一個人獨享,也給我們分享一下。”劉叔不依不撓的纏着顏暖,說道。
顏暖淺淺含笑,望着眼前一雙雙期待的目光,看了眼那一隻瘦的可憐的雞,不免擔憂,這麼小一隻,不知道夠不夠分呢。
“王妃,要不讓我們舔一口也行。”
有人實在受不了香味的引誘,於是提議道。
舔一口,總比光聞沒得償,強許多吧。
顏暖額頭佈下三條黑線,怎麼感覺她像是虐待他們似的。
“越越,這隻腿給你。”想了想,顏暖撕下一隻大雞腿,遞給龍卓越。
既然大家都開口了,她若不給,實在不像話了些。
龍卓越雀躍的接過腿,在衆人滿懷羨慕的目光下,張開嘴,咬下一口,緊接着嘖嘖稱選:“哇,好好吃喔,暖暖,這隻雞真的好好吃喔,還要還要,人家還要喔。”
他不說還好,一說,讓旁人心底的渴望越罷不能。
一雙雙哀求的目光像幾千瓦的燈泡,照得顏暖渾身發毛。
“大家都有份。”話落,她的眼前,無數只爪子晃動着。
直到每個人都分到一小塊肉,一隻雞也差不多隻剩骨頭了,顏暖給自己留了一隻翅膀,正要開吃,一顆黑溜溜的腦袋驀地湊了過來。
“暖-暖-”
幽怨的嗓音像是從深不見底的深淵裡響起,悠久而又漫長。
顏暖一怔,擡頭,入目的便是龍卓越那雙期期艾艾滿是渴望的清眸,而目光所及之處,便是她手裡的雞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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