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探病的不僅有太子,還有那即將成爲太子妃的段璃梳,和一個從沒見過面的隨從。
與他們一番客氣之後,楚飛將三人領到了錦蘭院的大堂中。既然他們是來探病的,自然就會來看雲裳,索性直接帶過來好了。
走進屋中,喬凝心等人紛紛行禮,即便她很不願意,可也礙於這所謂的禮議,不得不低頭。
寒暄幾句後,終於切入正題。一身明黃色錦袍的太子看着牀上面色蒼白的楚雲裳,喟嘆一聲,“楚二公子這病,真的找不出原因嗎?”
“回太子殿下,我們已經請了諸多的名醫,可他們全都束手無策,此事也急壞了老臣啊!”
“右相大人不用着急,我倒是認識一個神醫,或許他會有辦法。”
“神醫?”劍眉輕挑,楚飛恭敬的問到,“不知太子所說的神醫是哪位高人?”
抿脣輕笑,他朝那牀上的楚雲裳淡淡一撇,輕聲說到,“當今武林,唯有邪手聖醫諸葛謙的醫術十分了得,湊巧我與他還有幾分熟絡,這次他又正好出現在京城,我打算讓他來爲楚二公子診治,不知右相可否同意?”
諸葛謙?
說的不就是林叔嗎?
冷冷一笑,林天炎微眯起眼睛,等待着他的下文。
楚飛微微一愣,隨即說到,“多謝太子殿下關心,老臣雖不太瞭解這江湖中的事情,可對這諸葛神醫也略有耳聞,太子殿下能請來他爲犬兒診治,實乃犬兒之大幸,老臣在此先謝過太子殿下了。”
“誒!右相無需客氣,你乃我朝重臣,如今令郎有事,試問我怎有視而不見之理。”
“多謝太子殿下。”微微彎腰,楚飛說得十分中肯。
“不知那位神醫,現在在何處?”站在他們身側,喬凝心輕聲問到。
“就在南城的一處別院中,我這就叫人去請。”轉頭看向喬凝心,他輕笑兩聲,繼而對鄔晟欷說到,“你現在就去別院將諸葛神醫請來。”
“是。”趕緊應下,鄔晟欷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楚雲裳,大步走出屋外。
看着那人離開的背影,喬凝心不由得轉過頭看向楚雲絕,眼中浮現出一絲怒意。
這男人向來不做好事,人面獸心,現在竟然還打算找個假的神醫來爲楚雲裳看病,或許楚雲裳無故犯病的事真的與他有關係。可是轉念一想,楚雲裳如今所患之病與她當日在宣威時一模一樣,若是此事與他有關,那麼自己不也着了他的道了?
細細想了一遍,她似乎從沒與這男人有過過多的接觸,並且這次去南楚,他也並不知道他們換掉主將的事情,此事於情於理都無法說通啊!
沉思片刻,她擡起頭看了看那滿面紅光的男人,正打算開口,卻被楚雲絕給制止了。回望他一眼,再看看一旁老神在在的林叔,她只好閉了嘴。
轉頭,卻與段璃梳的眼神不期而遇,她那奇奇怪怪的神情,真讓人有些不解。看到那張臉,她不由得想起了那已經被送回的段洛蘇,心中頓生排斥,索性轉過頭不去看她。
冷哼一聲,段璃梳也將頭轉過去,彷彿喬凝心這張臉上有什麼讓她厭惡的東西一般。
幾人端坐在屋中,林天炎也不再爲楚雲裳診治,大家都十分安靜,唯有楚飛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太子說着話,緩和着屋中的氣氛。
足足半個時辰過去,鄔晟欷才面色匆忙的趕來,面向太子屈膝一跪,“回殿下,那諸葛神醫竟然不辭而別了。”
“你說什麼?”轉頭看着地上跪着的男人,他冷冷開口。那犀利的雙眼中閃過一抹殺機,問話的語氣看似雲淡風輕,卻暗藏怒意,讓屋中的其餘幾人也爲之一震。
低着頭,鄔晟欷卻沒有絲毫的快意,“屬下去別院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連書信都沒留下一封,屬下找遍了四處也是一無所獲。”
“是嗎?”牽動嘴角冷冷一笑,他故作平靜之色,沉聲說到,“如此看來真是不巧,或許他有什麼急事趕着離開了吧!”
楚飛那雙精明的雙眼打量着這主僕二人,分明嗅到了兩人話中的火藥味,趕緊說到,“既然諸葛神醫已經離開,那也是犬兒無福,太子殿下不必再追究什麼了,老臣還是要感激殿下的美意。”
“右相大人客氣了,我這不也沒幫上忙嗎?”掩去眼中的怒意,他自嘲一笑,“此來非但沒幫上忙,還爲右相增添煩惱了。”
“殿下哪裡話,殿下的美意老臣心領了。或許是犬兒無福吧!不過老臣還會繼續爲犬兒尋找名醫,務必將他治好。殿下人脈極廣,老臣在此還想煩勞殿下多爲犬兒多操一份心,請殿下不要推辭纔好。”
呵呵一笑,他輕聲說到,“一定,我立刻差人去四處打聽,或許還能幫上忙。”
“如此,老臣就先謝過殿下了。”
“不必客氣。”揮揮手,他轉眼看了看屋中的衆人,緩緩說到,“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擾你們了。”
“不敢。”低頭,楚飛趕緊說到,“家中有重病之人,老臣也不方便多留殿下和三公主,還請殿下見諒。”
“無妨,那我們也不在此叨擾了。”說罷,他緩緩站起身來,喬凝心等人也趕緊站了起來,彎腰行禮。
兩人轉身離開,繞過跪地的鄔晟欷時,他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如此一來,到是叫楚家的人十分爲難。看了一眼那低着頭的男子,林天炎微眯雙眼,似是在琢磨什麼。
直到那兩人離開,鄔晟欷才站起身來,轉頭看了看牀上的楚雲裳,一聲輕嘆,隨即跟着出了房門。
沉着臉,他低着頭跟在太子身後,一言不發。
此一舉,肯定逃不過太子的眼睛,不過他卻不後悔,即便因此受到懲罰,他也不會動搖半分。明知那所謂的神醫不是真的,他怎會讓那人爲楚雲裳診治!若是以後他還找人冒充,那麼他也不會手軟,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殺到他放棄爲止。
微微擡頭,他看着前邊那步伐穩健的男子,眼中的冷意越發的重,腳下也不由得慢了幾分。
似是感覺到身後那異樣的目光,太子緩緩轉過頭來,雙目緊鎖他的眼神,語氣十分不善,“你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低頭,鄔晟欷一臉冷漠,“屬下沒有,不知殿下有什麼吩咐?”
“哼!你倒是很瞭解我,連我有話要說也看得出來,真不愧是我的好下屬。”冷笑一聲,他停下了腳步,段璃梳自然也跟着停了下來。就算她再笨也能看出點什麼,不過介於自己此時的身份,她也不好插嘴,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劍拔弩張的兩人,不發一言。
太子看着鄔晟欷,而鄔晟欷卻一直低頭看着地面,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鐘,就連段璃梳和身後的隨從也覺得有些不自在。她從沒見過眼前這個男人何時有過這樣的火氣,卻沒想明白他爲何生氣,難道是因爲那個神醫不辭而別嗎?可這事也不能怪別人啊!
半晌過後,他一臉陰霸,挑眉看着鄔晟欷,沉聲說到,“與我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是。”點頭,他很快歸於平靜,該來的始終是要來,他不會畏懼什麼。
看到他這副神情,太子更是不爽,暗歎一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轉身離開。
擡腳跟上,段璃梳瞅了瞅他那難看得要死的臉色,趕緊輕聲說到,“你們有事要談,我就先回宮了。”
“嗯。”點頭,他似乎沒打算繼續往下說。走了兩步,似又覺得不妥,這才轉頭看着她,柔聲說到,“我叫幾個人送你,我辦點事,很快就回去。”
“好。”只要在他面前,她就會莫名的乖巧,哪怕心中不是這樣想的,可所有的話到了嘴邊都變成這樣,對這個男人,她似乎有一種莫名的畏懼,同時還有更多的悸動,總想日日跟在他身旁,即便有時候會有些不自在,她也覺得很開心。
坐上馬車,她掀開簾子朝那俊朗的男子揮揮手,一臉柔情。待他們走遠,太子才轉身冷眼看着鄔晟欷,厲聲說到,“去梅園。”
這座宅子很幽靜,平日裡除了打掃的人,根本沒人走動。此時正是隆冬,滿園的梅花開得正旺,馥郁的香氣飄至院中的每一個角落,久久不散。
端坐在房中,太子陰着臉,看也不看那跪在地上的男子。修長的手指在桌邊極富節奏的敲打着,他也不曾說話,屋中僅有那叩擊在實木上的清脆響聲。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終是一聲喟嘆,轉頭晚了一眼鄔晟欷,語氣極冷,“你把那人殺了?”
“是。”頭也不曾擡,他回答得十分乾脆。
“屍體呢?”側頭,他隱忍着怒氣,繼續問到。
“挫骨揚灰,連渣都不剩。”
“哼哼!”他不由得牽動嘴角,一抹冷冷的笑意掛在嘴邊,“你辦事倒是很利索。”
“多謝殿下奪獎。”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感情,他卻回答得相當利索。
“爲何要這樣做?”俯身,他終是拉下臉來。
冷哼一聲,鄔晟欷微微擡頭,一臉正色的看向他,“楚雲裳救過我一命,我自當報答。”
“我沒說要他的命啊!”
“難道殿下是想救他?”真是可笑!他何時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會跟眼前這個男人以這樣的口吻說話!或許他說得對.他們不過是這些高高在上的人養的一條狗罷了,與那些狗不同的是,他們稍微厲害一點。不過狗始終就是狗,待他們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時候,恐怕將他們剁了燉湯也會嫌肉酸。
或許,楚雲裳的今日,就是他的明天吧!
被鄔晟欷這般搶白,他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了,“你這是在挑釁我嗎?”
“屬下不敢。”
“呵,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冷冷一笑,他沉聲說到,“你這次已經救了他,下次是否就會視若無睹?”
其實,他根本沒打算哈楚雲裳,不過是想借此機會做點手腳罷了。楚雲裳何等據傲,根本就是一條脫繮的野馬,以前他對自己尚算信服,念着自己對他還有幾分恩情,其態度自然另當別論,可現在卻不一樣了。他知道的事情太多,而此時的形勢對自己還不算有利,他當然不能放任一個如此危險的人這般自由。但凡是有礙於他的人,不論曾經如何,他都不會心慈手軟,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可他沒想到,一向習慣隱忍的鄔晟欷這次竟然忤逆了他。此事着實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也讓他有了另外的打算。
眸光一冷,鄔晟欷緩緩垂下眼簾,“既然是一命,自然要救下了纔算。”
“你……”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他突然笑出聲來,“很好,很好。不愧爲暗衛統領,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才配帶領我那十二隊暗衛。”
爲之一震,鄔晟欷沉默片刻,笑得極冷,“多謝殿下賞識。”
“嗯!”移開眼神,他冷漠的迴應一句,隨即說到,“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從地上站起來.他連看也不看太子一眼.大步轉身走出門外。
或許,他很快就會與楚雲裳那般被人遺棄了。
不過也無妨,他向來孤獨,沒有任何牽掛,自然也不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