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喬凝心挽楚雲絕大步離開時,那些圍在一旁的人們竟然自動讓出一條道來,沒一個敢站出來阻攔。神情依舊很冷漠,可她挽住楚雲絕的手卻在忍不住發抖,若是三分鐘還走不出這裡,估計她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沒想到這個所謂的張老爺那麼不禁嚇的,隨便說一句就把他們父女倆嚇成那樣,站在臺上屁都不敢放一個,真沒意思!這樣的人也想打她老公的主意,真是活膩味了。
兩個人大搖大擺離開,出了東城直奔客找,走到房裡時楚雲絕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來。
“笑什麼啊?”瞅着楚雲絕怪怪的神色,她不禁有些納悶。
看着喬凝心早已緩和下來的臉色,楚雲絕取笑般的說到,“我剛纔都被你那模樣給嚇到了,你沒看那個張大海的臉,都快綠了。”
“哼,他不綠才奇怪了,知道我這叫什麼嗎?”不等楚雲絕回答,她立即又說到,“這叫氣場,光憑聲勢就讓對方退卻了,我今兒是不想真正動手,不然他還能完整的站在那裡嗎?”
“是,我家娘子最厲害了,不用動手就把對方嚇趴下了。”促狹一笑,楚雲絕隨即說到,“既然大話都擱下了,那麼娘子有什麼打算呢!”
狠狠的剁了他一眼,喬凝心沒好氣的說到,“什麼叫大話啊,我這是實話!”
“難道真打算…”他可一直以爲喬凝心是在嚇唬人。
“打住!”擡眼看着他,喬凝心猛翻白眼卻一句話也沒說,片刻後才低下頭去看着腳尖,神色漠然,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
“你在做什麼?”低頭,楚雲絕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卻沒有在那雙腳上看出什麼問題。
“別吵,我在跟肚子裡的寶貝聊天。”喬凝心連頭都沒擡,語調也十分平靜,像是真的一般。
跟肚子裡的孩子聊天?
楚雲絕彷彿聽到了一個十分驚悚的事情,頓時一頭冷汗。無奈的搖搖頭,他伸出手拉住喬凝心走到牀邊坐下,輕聲詢問到,“你都跟他說了什麼?”
壞笑兩聲,喬凝心仰起頭看着他,“我讓他別學你一樣,那麼暴力,動不動就打算去拿人家的腦袋。”
“我什麼時候…算了,我也說不清楚了。”這下倒好,他都成了壞人了。
“我還說,以後不用太用心的學武功,如果出了什麼事,還有一個很暴力的老爹會保護他。”說完後,喬凝心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變得那麼幼稚了,說這種騙三歲小孩子的話也不覺得臉紅。
“是嗎?”看着喬凝心那平坦的小腹,楚雲絕抿脣輕笑,“無妨,到時候我就負責保護你和孩子。”
“就這麼說定了。”大喇喇的伸出手掛在楚雲絕的脖子上,喬凝心順勢倒在他懷中,懶洋洋的說到,“已經沒下雨了,不如我們現在就離開吧,這奉縣一點都不好玩。”
“現在?”此時都已過了晌午,若是這個時候出發,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到底下一個落腳的地方。
“是啊!難道你還真打算把張家的人修理完再走啊!”坐起身附在楚雲絕耳邊,她輕聲說到,“其實我就是嚇嚇他們而已,呵呵!”
噗嗤一笑,楚雲絕只得點頭說到,“也好,我這就去準備吧!”
店小二收了足夠的銀兩,自然將爲他們拉車的馬兒喂的飽飽的,馬車沿着大道直奔城門外。他們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卻給奉縣的老百姓增添了不少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
誰也不知道當日在東城鬧事的小夫妻去了哪裡,不過張家卻在三日後突然發生了變故,所有商鋪都關了門,張大海一時間也不知去向,張府大門外圍堵了一堆人,全都拿着那些變成廢紙的貨票怒不可遏。
街頭巷尾,誰不在談論張家的事情,紛紛猜測是那對來頭不小的小夫妻使了壞,讓張家無法在奉縣立足。不少人那個悔啊,怎麼當初就沒看出那對小夫妻那麼有來頭呢,張家敗落了,他們不少人也受到了損失,虧得他們當時還在爲那兩人暗暗鼓掌,這可真是損人不利己啊!
三日後的傍晚,那兩道熟悉的身影卻出現在鳳陽城中。
夜涼如水,兩人並排着躺在鋪着暖被的長椅上看夜景。依偎在楚雲絕的懷中,喬凝心看着他一臉認真的神色,不由得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最近你怎麼喜歡起這夜空來?有什麼可看的嗎?”
輕笑着,楚雲絕收回了目光,“沒什麼,隨便看看。”不知爲何,那顆遠移的星星竟然又朝着另外兩顆漸漸靠近,只不過星光依舊暗淡,似是快要沒落一般。
不理會楚雲絕,喬凝心細細的打量着璀璨的夜空,看着那些忽閃忽閃的星光,注意力也被它們拉走,“你還別說,今晚的月亮挺圓的,星星也不少。”
“是啊!”微微點頭,楚雲絕輕聲說到,“明日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誒,你看那裡。”擡手一指,喬凝心大聲說到,“那三顆星星真奇怪,怎麼看起來和旁的那麼不和譜,獨獨的落在一邊,星光也那麼暗淡。”在她的記憶中,並沒有什麼星座只有三顆星,也不知怎麼的,她一眼就注意到這三顆落了單的星星,心裡總是覺得怪怪的。
蹙着眉,楚雲絕拉回她的手,將她的臉扳了過來,“娘子未免管得太多了吧,連星星的事情你也管!”
“嘿嘿,好奇罷了。”
“有什麼好好奇的,夜空向來是變幻無常的,不過是被薄雲遮住了星光罷了。”故作冷淡,他極力拉回喬凝心的注意力,不想再提那星星,更怕她會看出什麼端倪來。
“是嗎?”扁了扁嘴,喬凝心低下了頭,其實也沒什麼,不過就是隨口一問而已。
“對了,你猜我今天在路上買了什麼?”
“什麼?”他何時停下來買東西了嗎?爲何她沒注意到!
“你等等,我去拿。”說罷,他輕笑着走出房門,很快便拿來一把古琴放在桌上,“上次我說過要彈琴給你聽的,不如就今晚吧!”
“好啊!”雙眼冒着精光,喬凝心立刻從離開長椅,屁顛屁顛的走到桌旁。其實她對古琴並不精通,不過既然是楚雲絕彈奏的,她自然很感興趣。
這把古琴並不是很好,不過楚雲絕對音律卻很精通,平日裡不過是沒時間擺弄而已。端坐桌旁,他伸出修長的手指隨意的撥動了幾下琴絃,試了試音後隨即對喬凝心莞爾一笑,“爲夫要獻醜了,彈得不好娘子千萬別笑話。”
“彈吧,彈吧!”齜牙輕笑,喬凝心將腦袋搭在了桌邊,眼巴巴的瞅着他,眼中閃着陶醉的光,彷彿已經聽到了絕美的琴音一般。
十指輕動,悠揚的琴音自屋中響起,注視着楚雲絕斂眉弄琴的認真模樣,喬凝心的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淺笑掛在嘴巴久久不去。楚雲絕的琴音很美,潺潺如小溪流淌一般,帶着淺淺的愉悅感,撥動琴絃的手法也十分嫺熟,一看就是精於此道的人。
琴音自窗中傳出,飄至遠處,卻讓那站在客棧小院外的人陷入了沉思。
倚靠着牆,那人一身華服立於月下,低垂着頭讓人看不到他的神色,那深邃的眼底中卻是波瀾起伏。
此時此刻,樓上的二人或許正是四目相對,情深似海,而這一幕卻讓他覺得那般熟悉,不知多少個夜晚,他徹夜難眠時腦海中總是會有這一幕。
花海中並排而坐的兩人,一紅一白兩道身影永遠是那麼的顯眼,他們共撫一琴彈奏着熟知的曲調,彼此眼中也只有對方。她淺笑時彎彎的眉眼,她側目時柔情似水一般的目光,紅潤的朱脣輕啓時唱過的輕柔小曲,這些深埋心底的記憶一點點的被挖出,無不讓他爲之動容。
是何時,那個曾經爲了送他一塊汗巾願意站在街頭等兩個時辰的小女孩已經離去。她的笑顏再也不屬於他,即便他們之間有着讓人難以置信的往事,可此時卻是無法再有交際的陌路人。他在不該錯過的時候放棄了她,就註定了要後悔一輩子。
前世的愛情,那是多麼遙不可及的事情,此時看來也是多麼可笑的事情。
罷了,就讓這段所謂的往事長埋心中吧,他於她已經沒有了意義,她的心中如今有的只是楚雲絕,再沒有他能夠容身的地方。
自嘲一笑,他拿起手中的酒罈子仰頭灌下一口,揚手狠狠的擦了擦嘴角,笑得越發的冷,眼底卻全是失落!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好詩,真是一首好詩!或許我也該離開了,這裡沒有我的位置。”轉身,他默然的離開,那道修長的身影緩緩移動,看起來卻是那般的落寞,讓人心疼。
京城內,楚家大門緊閉着,院中的下人們一個個都沉着臉,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一般。
楚飛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禮,對管家吩咐幾句後便出了書房的門,林天炎隨即將他攔住,“還是我去,你要留在京中。”
擡頭看着攔路的林天炎,楚飛苦笑到,“兒子都不見了,難道我這個做爹的還要假裝不知道。””
“人交給我去找。”
“這次就讓我去吧!”輕嘆一聲,他一臉愧疚之色,“這一次,就讓我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職責。三個孩子都長大了,可我卻從未能爲他們做點什麼,甚至對他們的關心都不夠,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若是他真出個什麼意外,我無顏面對剛剛過世的母親大人和芸姨。”
“可是你……”
“沒什麼好可是的,雲絕和雲裳都離開了京城,我自然也放心不少,家中的事情我就交給你了,至於其餘的都不要去管。”
“這又是何必呢!”直視着楚飛,林天炎一聲喟嘆。
牽動嘴角,楚飛連苦笑都不再有,“這些年多虧了你,我知道你不是爲我,但我還是要感謝你,這次只好再一次的麻煩你了,務必照顧好芸香,我欠她的太多了。”
無奈,林天炎只得沉聲說到,“萬事小心,找到雲離立刻帶他回來。”
此時此刻,他也沒有必要再勸說。
“放心,我明白的。”點點頭,楚飛繞過他就要離開,剛走兩步卻有停了下來,“至於那件事情,你不必再去找他。”
轉身看着他,林天炎終是緩緩點頭,“這次我尊重你的意見。”
“多謝。”感激的看了林天炎一眼,楚飛擡腳大步走出院外,後門外一輛樸素的馬車早已準備好,兩個年輕力壯的車伕待他踏上馬車後,揮動着鞭子策馬離去。
短短十數日,楚家卻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老夫人遇害離去,三少爺和芸姨都昏迷不醒,大少爺卻在老夫人入殮後就帶着少夫人離開,二少爺也隨後離去,偌大個楚家就剩下老爺和林叔,一時間變得淒涼極了。
三少爺醒轉,這本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還未等林叔和老爺歸來,他卻瘋狂的打傷了僕人,嘟嚷着衝出了家門,不見蹤影。到底發生了什麼所有人都不知道,可他們心中卻一直籠罩着愁雲,只希望楚家能夠早日歸於平靜